秋夜，有雨敲窗
不知怎麼了，總覺得今年秋天來的霸道、倉促，有點兒讓人措手不及。
往年夏秋之交，暑氣退而清涼升，我總能輕衣薄衫，或邁開雙腳，徒步四野，看天地之變，窺萬物榮枯。或長途奔襲，遠赴他鄉，相忘于山水之間，飄搖於碧波之上，肆意妄為，放浪形骸，盡享自然之樂，沉醉於造物之美。
今年不同，因為工作原因，平日雖無絲竹之亂，但多案牘之累，以致形神俱疲，作息紊亂，飲食失度，體重上升。尤其是近幾天，一直秋雨不斷，冷風纏綿，冰冷的雨絲加上如灰似鉛的雲塊兒，徒增心頭之亂。
古人說春雨宜讀，夏雨宜棋，秋雨宜藏，冬雨宜飲。對這個說法，我極為贊同。逢秋雨之際，更易傷春惜花，滋生煩愁。此刻宜翻箱倒櫃，翻檢舊物，有用留存，無用棄之，在整理物品，崇尚極簡的同時，規整了心緒，收起了紛亂。一張照片，一頁信箋，一串鑰匙，都能勾起內心深處的記憶，給自己一份莫名其妙的滿足，更能抵消秋雨的侵略和秋風的腐蝕。
年輕時，自己無視四時輪換，忘辯春夏秋冬，有的只是年少輕狂，壯懷悲烈。頗有書生意氣，揮斥方遒之好，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之志。
而今秋雨稍長，竟有傷春悲秋之情。忽然想起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看來的詞「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車輪飛馳在高速上，外面秋雨如絲，點點滴滴扑打到車窗上，瞬間被迎車風拉扯成絲線，飄逝而去，思緒也隨著雨絲，拉長到往昔……
記不清哪個秋夜，夜深人靜，有雨敲窗，雨聲穿過夜色，透過窗檯，如珠裂冰碎，琥珀般的燈光，溫潤著整個房間。此時最愛泡一杯茶，捧一本書，伴著雨聲，如臨江溪，讓自己迷醉在長歌短句里。那一刻，彷彿世界的污濁都被秋雨沖刷乾淨，天地一片澄明。
又記得，某個秋日午後，落葉遍地，細雨空濛，風微吹，自己撐著傘，悠閑轉過一個街角，把一身的愁緒在轉身間，丟了個乾乾淨淨。空氣被雨水浸潤後，瀰漫著清香，一如天空的味道。
秋夜，雨中晚歸，愛人一聲「你有沒有帶傘？」就足以感受到纏綿雨絲，傳遞過來的深深愛意。不覺間加快腳步，向著為自己點亮的燈光趕去，燈光的盡頭，就是自己整個世界！
細細想來，秋雨在自己腦海里除了清冷紛亂，大概也只有滴水的屋檐、捲曲發亮的黃葉、畫滿雨線的玻璃窗等為數不多的意象。
雨停了，車子沿著烏黑油亮的公路飛馳向前，把緊緊慢慢的秋風甩在身後。一場秋雨結束了，願世界安靜，願美夢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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