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鹿晗公開戀情自殺？粉絲把自己看得太輕了

在我開始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新浪微博還沒有恢復正常，還會發現無法顯示等等狀況，原因很簡單，鹿晗在那天中午十二點整，公布了他和關曉彤的戀情。

對於這位流量小生來說，這並不令人意外。他和郵筒合個影，郵筒就能成為景點，他公開戀情，微博就為之崩潰，似乎也在意料之中。但讓人意外的是，他的粉絲的反應竟然如此強烈，有刷屏怒罵關曉彤的，有悲傷過度粉轉黑的，傳說中，還有粉絲因此自殺了，有跳樓的，有割腕的，有文有圖有遺言有目擊者，儘管其中有些已經證明是謠言（某個大學為此專門發布了聲明），但有一些卻沒有被否認。還在待證實之中。

即便這是謠言，我也已經有三十年沒有聽說過這種謠言了。

——上一次聽說有粉絲為偶像的戀情自殺（邁克爾·傑克遜去世時曾引起粉絲自殺，但那是另一種情況，不能算在裡面），還是一九八零年代，那個年代，劉德華宣布戀情，會有粉絲自殺，周潤發宣布戀情，會有粉絲自殺，所以劉德華會隱婚，就連成龍和姜育恆，並不能算偶像明星，也只能秘密結婚。

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二三十年代發端的明星製造業，經過四五十年的運作，漸漸洞悉了群眾隱微的心理，八九十年代，娛樂業的黃金盛世，造星和造神在目的和手段上漸漸趨同，偶像產業，成為一種現代宗教。婚戀於是成為碰不得的高壓線，宣布婚訊，和毀神也是同義詞。神仙怎麼可能結婚呢？結婚了怎麼方便粉絲投射慾望呢？

二OOO年後，情況卻發生了變化，中國社會越來越富裕，也就開始變得保守，主流社會開始重塑婚姻家庭觀念，讓婚戀觀念回歸常態，那種孤獨高冷的偶像，漸漸不是主流消費對象了，反而是合家歡款的明星偶像，得到越來越多的支持，明星戀愛結婚，會得到祝福，明星夫妻相處融洽，會同時提升他們雙方的形象，如果生了孩子，還會接到母嬰家居產品廣告，帶著孩子上真人秀節目，還能提升父母的商業價值，多少過氣明星，就是憑藉一個可愛的孩子，再度鹹魚翻身。

另外，社交媒體的出現，也讓明星的神秘感開始消退，明星變成了一個可以直接@到直接轉發到的人，他們的碎片消息遍地都是，他們的魅力也就沒那麼強烈了，他們的權威也就沒那麼大了。

就在我們以為這種已經情況不可逆的時候，鹿晗宣布了戀情，隨後發生的粉絲驚變，以及自殺傳聞等等，真的是多年罕見。那就是說，在一切皆媒體的時代，其實也還是可以有明星封神，可以創造不可思議的奇蹟，也可以有新的宗教感出現，他們的權威，終於抵擋住了碎片信息的損毀，重新得到了確立。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在一個未來感越來越重的時代，周圍的一切，都像是加了特效，變得龐大、奇幻、遙不可及，到處都是建築奇觀、金融奇觀，過去的一切，都得加上「廣義」兩個字，人，尤其是年輕人，越來越覺得自己「輕」了，無足輕重，無枝可棲，輕可以把娛樂當做全部的宗教，輕到可以為偶像的戀情放棄生命，輕到可以製造出為偶像放棄生命的傳言。

柏邦妮在看完《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之後，就曾借著這部電視劇，說過這一點：

終於看完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有幾點感想，最主要的大概是這一世代的「輕」。……生命在於體驗，不糾結於成敗，一次人生用完了再來一次，主角不會死亡，就像打遊戲一樣，可以反反覆復，直到通關，這是「生命的輕」。……故事裡沒有對兇惡長輩的反抗，對尊卑分明的階層反抗，對遊戲規則的反抗，對所謂命運的反抗，都沒有，基本上是逆來順受，留待下一世，有一種「自我的輕」。

還會繼續「輕」下去嗎？會。要是能一直這樣輕下去，也沒什麼不好，也許有一天，所有的人都數據化了，生活在賽博空間里，要什麼有什麼，進入「輕」的極致。

但事情可能沒那麼容易，天道輪迴，「輕」到一定的階段，那些讓人生變得沉重的事，可能會再度來襲，那些為娛樂為偶像放棄自我，放棄生命的年輕人，會發現，那些沉重的事，只會暫時退場，卻從來都不會消失。

「你，你們那永恆的力量」，維吉尼亞·伍爾夫在評論艾米莉·勃朗特的時候，曾經這麼說。

韓松落見好｜日常生活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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