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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鄉人的鄉愁

我一直都很羨慕那些能說兩種中國話的人,一種是對同鄉講的,一種則是普通話。而我,則只能講一種話,在東北的時候,這種話接近東北話,出來了,就接近普通話。填表籍貫這一欄,我填的是浙江上虞,但這只是我的父母之鄉,我並沒有在那裡長久地生活過。在浙江的時候,當地人稱我是北方人,在東北,人說我是外地人,後來在北京生活,則更是外地人。只是,我這個外地人有戶口,而且還有一個教授的頭銜,否則,也難免被視為低端人口的。中國之大,竟然沒有一個地方可稱得上是我的故鄉。

小時候生活最久的地方,是北大荒,可是,我生活在農場,好些年還在農墾局,那是一個由眾多外地人,操著南腔北調口音湊起來的獨立王國。跟當地的土著,膈膜之深,跟後來的三線工廠差不多。加上我們家一直在四處調動,我一出生就上了火車,在哪個地方,都待不了幾年。害得我對哪個地方,都不怎麼親。到文革前夕,一竿子插到一個小小的畜牧場,在那裡感受到了文革,做的都是噩夢,自然,對這個地方也親不起來。至於北京,雖說我陸陸續續已經在這個帝都生活了將近三十年,可就是沒法不拿自己當外人。大學都是北京的飛地,跟老北京一毛錢關係也沒有,自然也就沒有帝都人的自豪感。

在農耕時代,故鄉是一個男人的根。一個人要在政治舞台上露面,第一步就要報上自己的家鄉來,比如常山趙子龍,琅琊諸葛孔明云云。前些年到台灣鄉下溜達,看見那裡的墳頭,墓碑上居然寫著天水某某某,涿郡某某。其實這些人如果找故鄉的話,估計多半是閩南,可是,在死後居然掛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遙遠的所謂「故鄉」。

中國第一撥城市化的時候,進城的鄉巴佬們,每每是按照自己同鄉脈絡生活的。比如上海吧,寧波紹興算是一幫,無錫、常州、蘇州是一幫,揚州又算是一幫,蘇北人也有自己的幫。各個同鄉的譜系,脈絡分明,不逾矩。我曾經問父親,你那一口南腔北調的上虞話,居然到了上海還挺受尊重的?父親說,沾光,沾了寧波人的光。

隨著城市化的推進,生活在現代社會的人,故鄉感,肯定是會消散一些的。對於一個生在北上廣深這樣的大都市,學在英國,在美國就業,成天打飛的的人來說,何處算是他的故鄉呢?可是,我這一代還遠沒有到這個境地,僅僅是我這個人特殊的經歷,才造成了今天的尷尬。常有懷鄉的惆悵,卻不知道該懷念什麼地方。不懂鄉音,卻有鄉愁。

在時代轉折的夾縫裡,命里註定,我要做一輩子的孤魂野鬼,但是,只要人還活著,鄉愁的惆悵就總也消失不了。有時候出國旅行,稍微時間長一點,懷鄉的情緒就特別嚴重,可是,人家懷鄉,能落地,有鄉土,鄉音和家鄉菜,我呢?一樣沒有,僅僅是一點莫名奇妙的感覺,抓不住,摸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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