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堯臣：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著名音樂家麥新創作的《大刀進行曲》的豪邁旋律，令我們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靜。開創「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這一經典場面的英雄人物，就是生長在燕趙冀州這方熱土上的武術名家李堯臣。他一生歷經清朝、北洋、民國、日偽時期，特別是在日本侵略中國，中華民族處於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他擔任二十九軍大刀教官，組建大刀隊，創造了舉世無雙的無極刀和無極刀法，在抗日戰場譜寫了英勇殺敵的壯麗篇章。

從家鄉習武到鏢局走鏢

李堯臣，冀縣（今冀州市）李家莊人，清光緒二年（1876年）出生於一個行武世家。兒時的李堯臣在父親的帶領下，拜師學太極拳，常常練武至深夜，「熬過兩燈油」，武功練得出人頭地。冀州早有「少而求學，長而經商」的傳統，剛滿14歲的李堯臣，便打起行囊，來到北京荷包行當學徒，其間堅持習武。18歲那年，他經父輩介紹進入「會友鏢局」，走上保鏢生涯。以武會友的會友鏢局，是京城八大鏢局中歷史最長，能人最多，影響最大的鏢局。南京、上海、西安、天津等地均設有分局。它的創辦人系冀州趙家莊的宋邁倫。宋邁倫武藝高強，江湖上人稱「神拳宋老邁」，他將創立的宋氏三皇炮捶定為進入會友鏢局的必學之功。李堯臣雖然在家學過武功，但作為一名專業拳師，功夫還不到家，便拜著名鏢師宋彩臣為師。宋彩臣系宋邁倫的親侄，又是他的得意弟子，文武雙全，在鏢局中很有威望。他看到李堯臣腿腳靈活，有悟性，又肯下功夫，因此對李堯臣極為器重，教導非常用心。

李堯臣不負師望，潛心習武，學會了三皇炮捶「天皇」「人皇」「地皇」等拳式，又練習大刀、長槍等十八般武藝；學會了陸上功夫，又練水上、馬上功夫；學會了飛檐走壁、躥房越脊等輕功，又練習使用飛鏢暗器……經過幾年的潛心學藝與走鏢的歷練，李堯臣已成為會友鏢局的中堅力量。他意志剛強，正義助人，敢於擔當，在鏢局中樹立了很高的威望。

從開辦武術茶社到編創無極刀法

1921年，由於火車、郵電事業的發展，加上熱兵器的興起，長達300年的鏢局行業退出歷史舞台。歷經鏢局生涯27年的李堯臣，深悟習武的重要意義，他在不同場合傳授「自己練武可強身，全家練武可強族，全民練武可強國」的理念。為實現這一意願，他毅然在北京天橋開辦可容納一千多人的「武術茶社」。茶舍里備有各種武器，來人可隨便練武比武，看的練的均不收費，只是喝茶才給兩個銅子。李堯臣依託茶社，倡導武術活動，培養了一批武術人才，並主持名震京城的「北京精武體育研究會社」，彙集各路武術精英，為傳播武術、以武會友、除暴安良、保護一方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在新舊政治格局交織動蕩時期，李堯臣結識了愛國將領馮玉祥、佟麟閣，並參與了驅趕溥儀出宮行動。在營救革命人士李大釗的活動中，他也做了不懈努力。此時的李堯臣愛國熱情和進步思想迅速增長，他努力尋求時機報效祖國。

1931年的冬天，天氣奇冷，滴水成冰。愛國將領佟麟閣，受宋哲元軍長之託，專程來到北京李堯臣的住所外，站在凜冽的寒風中，耐心等待李堯臣。當李堯臣趕到家中看到迎風等候的佟將軍，心情無比激動。佟麟閣直述來意：「九一八事變山河破碎，日本侵略者妄想佔領華北，吞併全中國。二十九軍正在加緊操練，早晚要與日寇決一死戰。為痛殺仇敵，二十九軍決定籌建大刀隊，請你出任大刀隊武術總教官。」佟麟閣說著，示意副官將軍部委任狀呈在李堯臣面前。「國難當頭，匹夫有責」，李堯臣深知這一委任的分量，他鄭重接下委任狀。隨後，剃髮須明志，告別家人，又到京郊區約上自己的師兄—武術名師大刀劉德勝和打造兵器的高手們，隨同佟麟閣將軍，義無反顧奔向二十九師大營。

李堯臣一上任，就結合二十九軍所用大刀的特點，編創了一套二十九軍獨有的、套路簡潔、攻守一體、殺傷力強的大刀法，名曰「無極刀法」。在刀法創作過程中，李堯臣、劉德勝進行了無數次的磨合與改進，並找馮治安、趙登禹及部下強兵進行實戰較量，所有對手均在一招之內致傷。刀法研練成功，李堯臣又對大刀進行關鍵性的改進，取名「無極刀」。無極大刀的特點是刀面窄、刀背厚、 刀尖銳，兩面開刃，具有刀與劍雙重功能。同時大刀刀柄加長，既可一手持刀，也可雙手握刀。它將砍、劈、 剁、刺集於一身，實為當時冷短兵器中的一絕。隨後用山西存放的優質鋼材，精心打造了一批得心應手的無極刀，發到將士手中。

與此同時，軍部根據李堯臣的建議，組建大刀訓練隊，進一步強化訓練。李堯臣精心教授，並激勵將士「我們的腳下不是軍營，不是操場，而是生死爭鋒、有我無敵的戰場」。大刀隊學員們經過3個月的緊張訓練，回到自己的連隊，將無極刀法傳授給每個戰士。學習無極刀法的熱潮在二十九軍如火如荼地展開。「殺敵必勝，有我無敵」的吶喊聲響徹山川大地。

從隨軍作戰到喜峰口大勝

1933年1月3日，日本侵略軍佔領山海關，熱河吃緊，平津震動。張學良急調戰鬥力強的二十九軍移防北平以東，駐通州、薊縣一帶。李堯臣隨軍日夜兼程來到薊縣。3月4日，東北軍湯玉麟部失守承德，3月9日，在日本侵略軍強大壓力下，棄守喜峰口。在此關鍵時刻，宋哲元奉命率部火速趕到，令張自忠為前敵總指揮、馮治安為副總指揮，並指令趙登禹旅長率部奪取喜峰口陣地。此時年已55歲的李堯臣摩拳擦掌，到軍部請纓，一起參加了這場驚天動地的喜峰口保衛戰。

3月10日清晨，趙登禹率部沿著起伏蜿蜒的長城一側向喜峰口迂迴前進。將士們放下手中的槍，身背大刀，腰系手榴彈，悄悄地爬上了與喜峰口對峙的兩座山峰。俯瞰山下，日本鬼子有裝備精良的兩個團的兵力盤踞那裡。復仇的熱血在每個將士身上奔騰，他們手提大刀，猶如神兵從天而降。兩軍混戰一起，日軍的機關槍、大炮失去作用，只好用手中的刺刀倉促應戰。一場白刃肉搏戰在喜峰口關下展開。將士們渾身是膽，喊聲震天，手握無極刀，左克右擋，豎刺橫砍，激戰一天，殺得敵寇屍橫遍野，敗陣而逃。

喜峰口首戰告捷，全軍將士歡欣鼓舞。日本侵略者遭重創之後，增加兵力，摩托車開路，緊跟一個步兵旅，妄圖奪回喜峰口。我軍將士早已防備，他們屏住呼吸潛伏不動，待敵進入50米區域內，趙登禹旅長命令出擊，將士們甩去的手榴彈，在敵人摩托車隊里開了花。日寇吼叫著猛衝過來，趙登禹率全旅戰士一躍而起，跳出溝壑包圍了敵軍，戰士們的大刀上下翻騰，日本士兵頭滾腳下。李堯臣與戰友們一起奮勇衝殺，他看見一個日本軍官藏在一塊大石後指揮部隊，並發冷槍殺害我軍戰士。李堯臣俯下身來，腳下生風，出其不備地出現在日軍軍官面前。日軍軍官驚魂未定，李堯臣的大刀已將他的頭顱劈成兩半。奮戰在喜峰口上的大刀隊擊退了敵人的連續進攻，繼續堅守喜峰口陣地。敵人又派飛機大炮輪番轟炸，敵我傷亡均重，趙登禹旅長火線挂彩。我軍總結兩天來的戰鬥經驗教訓，為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決定避開敵人精良武器，趁惡劣天氣，迂迴敵後，襲擊敵人。於是由趙登禹旅、王治邦旅，選500名英勇善戰官兵組成敢死隊，趙登禹自告奮勇，帶傷率隊。這些將士們頂風冒雨夜出潘家口，攀爬無人險峻山區，拂曉前到達敵人特種兵宿營地。日軍尚在酣睡，將士們手持大刀摸進營房，像砍瓜切菜似的一通廝殺，將敵軍剛剛醒來的炮兵大佐砍死於桌案，其餘鬼子如瓮中之鱉，舉手投降。

在這次喜峰口的拉鋸戰中，二十九軍取得了重大勝利。李堯臣創造的無極刀，在這場戰鬥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從此，二十九軍的大刀隊，以「抗日英雄」的面貌出現在華北，聞名於中外。時任華北慈善總會會長朱慶瀾代表國民政府犒勞二十九軍，稱二十九軍為「抗日英雄部隊」，宋哲元將軍親自將「抗日英雄」的錦旗授予李堯臣。

從堅守盧溝橋到血戰南苑

4月中旬，第二十九軍奉命退守通州，屬下各師散駐冀察各地。日軍趁機佔領了冀東22縣、察哈爾東北數縣及丰台至山海關的鐵路要道。此時北平只有佟麟閣將軍率領的二十九軍軍部直屬部隊與軍訓團駐防南苑，三十七師二一九團駐防盧溝橋一帶。此時的北平可謂狼窺虎視，危機四伏。如果盧溝橋一旦淪於敵手，北平則變成一座孤城。所以盧溝橋成為我方必守、敵軍必爭之戰略要地。此時年已花甲的李堯臣，仍在二十九軍軍部中與戰士們習練大刀，準備與窮兇惡極的日本侵略者決戰到底。

1937年7月7日夜晚，日本侵略軍為達到侵華目的，故意挑起事端，在盧溝橋附近舉行所謂的軍事演習，並謊稱在演習中有一個士兵失蹤，借口進入宛平縣城搜查。當即遭到我守橋官兵嚴辭拒絕。幾十個日軍士兵，竟跨過盧溝橋防線肆意挑釁。守衛士兵攔住他們的去路，兩軍對峙，各不相讓。一個日軍士兵，將我一士兵刺倒在地，其餘日兵也隨即衝上。守城士兵憤恨不過，抽出大刀進行反擊，十幾個日本兵人頭落地。瘋狂的日軍竟然向城內開槍開炮，我軍被迫反擊。經過激戰，打退了敵人多次進攻，並殲敵100餘人，奪取了日軍佔領的盧溝橋陣地。敵軍狡猾，又施緩兵之計，主動提出「和平解決」，趁機布置重兵，妄圖再次強佔盧溝橋攻入宛平城。8日3時許，日軍一個步兵營對盧溝橋形成包圍之勢。二十九軍的大刀隊，借著蒼茫的夜色埋伏在盧溝橋兩岸，待敵人離近突然奮起，沖入敵陣與敵廝殺。將士們手持無極刀，大顯神威， 19歲的士兵陳永德，沖入敵陣，砍死9名日兵，繳獲敵槍13支。大刀隊的英勇神奇，殺得日軍膽戰心驚。經過一個小時的戰鬥，終於擊退日軍的猖狂進攻。

8日下午5時許，氣急敗壞的日本侵略軍炮擊宛平與盧溝橋3個小時。8日夜間，怒火滿胸的二十九軍將士，在前期偵察員潛入敵人駐地，掌握襲擊路線的情況下，又組建襲擊隊，趁雨摸入敵營，掄起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殺得鬼子血肉橫飛，死屍遍地。日後，日本士兵一聽二十九軍的大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敵人為避免大刀砍頸，絞盡腦汁想出一招，每個士兵配置一個鐵圍脖套上。日本給士兵按上鐵脖子，成為近代戰爭史上的笑話。氣急敗壞的日本侵略者，不惜一切代價，強佔盧溝橋，摧毀二十九軍駐防的南苑大營，當時敵我雙方力量懸殊。然而佟麟閣、趙登禹、馮治安將軍橫刀立馬，沉著應戰。李堯臣與眾將士衝進前沿陣地，奮勇殺敵。敵人套上鐵圍脖，行動不便，更逃脫不了他們被大刀砍死的厄運。著名音樂家麥新，在盧溝橋戰鬥3天後，有感於二十九軍大刀隊在喜峰口與盧溝橋戰鬥中所展現的英勇氣概，譜寫了歌頌二十九軍大刀隊的戰歌—《大刀進行曲》，獻給二十九軍大刀隊。「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的歌聲，鼓舞了億萬軍民在偉大的抗日戰爭中，英勇殺敵，奪取勝利。

7月28日，數以萬計的日本侵略者在其飛機、坦克的掩護下，大舉進攻二十九軍南苑陣地。戰鬥極其慘烈，佟麟閣將軍孤軍奮戰，身受重傷，仍親自掩護軍訓團學生撤退。當撤到永定門外大紅門時，佟麟閣將軍頭部中彈，壯烈犧牲。晉陞為一三二師師長的趙登禹五處受傷，仍然堅持一手揮刀，一手握槍指揮戰鬥。敵人的一顆炮彈，炸斷了趙登禹師長的雙腿，他躺在了血泊之中。李堯臣從死人堆中站起來，點燃了佟將軍贈給他的馬燈，試圖尋找佟麟閣與趙登禹將軍的屍體。李堯臣幫助佟夫人辨認出了佟麟閣將軍的屍體，並護送到柏林寺安葬。為保此密，佟將軍靈位改母姓為胡。李堯臣從此也化名胡禹欽，默默懷念佟麟閣、趙登禹兩位愛國將軍。

從北京打擂到南京比武

日寇侵佔北平後，1941年，由於敵探告密，日本警備司令部將李堯臣拘捕。1942年，日本柔道高手軍官武田熙，提出要與李堯臣比武。開列的條件是：如果李堯臣勝了，就可以放他出去；如果輸了，要李堯臣向武田熙認師磕頭。在那日寇橫行的年代，這無疑給李堯臣出了道難題。日寇企圖通過比武炫耀自己，取笑中國人，如果不去比武，或比武輸了，這都給中國人丟臉。所以，比武中一要打贏，二要防止他們借題發揮，還要為中國人爭口氣。

比賽當天，李堯臣身著中式褲褂，飄逸幹練。武田熙滿臉橫肉，個大體肥，大搖大擺地來到李堯臣面前，咧嘴一笑就要動手。李堯臣閃到一旁，要求武田熙當眾把比武條件重複一遍。誦讀剛畢，武田熙便餓虎撲食般沖了過來，哪知李堯臣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側身一閃，順勢捋住武田熙的左腕，將他摔倒在地。武田熙滿面漲紅，從地上爬起來，耀武揚威地在場上轉了兩圈。突然間在李堯臣一側，又撲了過來。這回李堯臣沒躲沒閃，而是用「四兩撥千斤」的巧力，耍著武田熙用拙力。待武田熙洋相出夠，李堯臣抓住他的一個破綻，用「夫子三拱手」的內功發力，一下子把武田熙扔出一丈多遠，倒在地上。

武田熙不服氣地跳起來，還要堅持再比器械，真刀真槍地與李堯臣較量。只見武田熙雙手握刀，如旋風般地劈砍過來，李堯臣雖上了年紀，但畢竟功底深厚，來回過招不到一分鐘，武田熙已氣喘吁吁，李堯臣抓住時機，放起飛腳，踢在武田熙手腕之上，他疼痛難忍，扔刀在地，蹲在一旁。李堯臣說了聲：「對不起，告辭了。」便撥開人群，揚長而去。

1943年，日本人在北京、天津、南京、上海各處貼布告、擺擂台，要和中國人比武顯示他們的霸氣，報名者憑抽籤順序和他們較量。李堯臣和一些中國武師，早就氣憤不過，聽說日本人要和中國人打擂比武，都想在擂台上好好教訓教訓他們。李堯臣同當年在鏢局的師叔焦鵬林商議，便一起報名打擂。抽籤結果，焦鵬林去天津、李堯臣去南京分別與日本武士比武。

這天的南京擂台，觀眾如潮。李堯臣和他的對手走上台來。日本武士個子不高，身上肌肉突顯，腿腳硬朗，見李堯臣是個小老頭兒，很是輕蔑。李堯臣滿不在乎先讓他三拳。實際上三拳讓過，就摸清了對手的拳路。日本武士使出全身力氣，向李堯臣連打三拳。李堯臣輕輕閃過，只是細看，也不還手，觀察到了他的出拳方式和用力節奏，隨後，李堯臣便大喝一聲：「你下去吧！」猛地一招白鶴亮翅，飛挑在對方下巴上，對方雙腳離地，一個倒栽蔥便跌到台下，場上掌聲如雷。這次比武，李堯臣滅了日本武士的威風，大長了中國人的志氣。

1973年1月29日，這位著名而神奇的拳師、人民武術家，走過97個艱苦而光輝的春秋，與世長辭。這位百歲老人，為祖國的武術事業的發展，為中國的解放事業，特別是為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發揮了重要作用。李堯臣光輝事迹，將同鼓舞鬥志的《大刀進行曲》一樣，世代傳唱，萬古流芳。

責任編輯 李衛康

郵箱 lwk@wsjh.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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