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此高雅，果然是個俗人
文丨霧滿攔江
01
有位媽媽說了個事兒。
她是小康之家，勵志一族。全家都很努力、很陽光那種。
女兒5歲開始學鋼琴，現在8歲，考過6級。
——考級也是有訣門的，有些孩子會在三兩年時間裡，狂練幾支曲子。等到考級時，就彈這幾首熟練的。如果讓彈其它曲子，一句話懟回去——沒學過，不會，反正我這幾支曲子彈到行雲流水，給不給過你看著辦！
但這個小姑娘不是，她是真心熱愛，傾注時間苦練。
因此有了點小名氣。
所以讓全家人，非常的不開心。
02
起因是有家劇場，在搞活動。
到場很多有錢老闆，尖頜網紅。
還專誠給8歲的小女孩，發邀請函。邀請她為大家演奏。
全家人很重視這次演出，該彈哪支曲子？該穿哪件衣服？什麼髮型最好？哪雙鞋子更合適……諸多問題，差不多討論了一個星期。
到了現場，發現這裡好熱鬧，許多人走馬燈一樣的輪流登台，二人傳，相聲，魔術，脫口秀，好像人人都會一手。
整個過程中，場下非常寂靜，觀眾看得入神。
輪到了小姑娘登台——台下卻突然炸了。
人們紛紛站起來，走動，大聲的說笑聊天，取食物，打電話。服務員開始換桌布，主持人則坐到台下，架起二郎腿和一群人說說笑笑。
根本就沒人聽小姑娘的演奏。
小姑娘慌了，用眼神找爸爸媽媽，希望得到幫助。爸爸媽媽唯有滿臉茫然，無能為力。
只好硬著頭皮彈下去，演奏完畢，向觀眾鞠躬。
——無人喝彩，甚至沒人看她一眼。
小姑娘哭了：媽媽，是我彈的不好嗎？
媽媽：絕對不是，我女兒彈得最好了……可能我們來得地方不對，這裡全都是俗人。
可是小姑娘又說了句話：媽媽，這世上不都是些俗人嗎？
那麼等我長大，還要不要再彈鋼琴？
03
媽媽在網上說了這事。
就有好心人提醒她：不要讓孩子，隨便在非正式場合演奏。
——那嘈雜的環境，對優雅藝術的無感與漠視，會讓孩子的心，飽受傷害。
感覺遇到這事的人家，還真不少。
可是，不在非正式場合演奏，藝術就會與現實脫節。何況比空氣更普遍的是俗人，即使是非正式場合，他們也一樣會傷害你。
04
托爾斯泰。
俄國大文豪。
他的《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都是思想巨著。
我初中時讀他的《復活》，讀一次哭三天。
——弄得現在，聽到書名就落淚。
托爾斯泰還活著時，就已經名滿天下，文集出到第12卷——但人民群眾，並不買他的賬。
有天，托爾斯泰走在路上，被個鞋匠攔住了。
喂，我說斯泰兄弟，本鄉本土的，誰不知道誰？明明都是大俗人一個，你跟老子裝什麼高雅？
托爾斯泰：鞋匠大哥，我哪有裝？我跟你一樣都是俗人啊。
鞋匠：我呸！聽說過低俗沒有？低俗低俗，俗人一定要低。比如說我，天天和人的腳丫子打交道，說話都帶腳氣，這才叫低俗！你整天凈寫些有的沒的，瞎編各種段子，也配說低俗？
托爾斯泰怒了：我咋就不低俗了？我低俗起來，會嚇死你的！
憤怒的托爾斯泰，轉身回家，開始低俗。
05
托爾斯泰回家之後，弄了堆皮革布條，鉗子銼刀，開始低俗。
花了兩天時間，手工製作了一雙鞋子。
把鞋拿給鞋匠看。
鞋匠看了半晌，道：這雙鞋，比我製作的還要專業。而我已經製鞋30年啦。
托爾斯泰，我服你了。
你如此高雅，果然是個俗人。
——低俗的境界，比誰都高。
這雙鞋，被托爾斯泰的女婿，擺放在12卷文集旁邊，上面還貼了張紙條：第13卷。
06
大雅大俗。
藝術最高境界，是大俗。
低俗低出情趣，是藝術。
07
有位心理學家，記述過他旁聽的一堂課。
又一屆大學狗，要畢業了。
畢業課，教授給孩子們，準備了一道大餐：
——一道簡單的數學題。
教授先在黑板上，畫了兩個點。
然後問：同學們，你們有沒有高人，能用一條線，把這兩個點聯起來涅？
這個……大學生們困惑的望著教授：搞什麼名堂？連小朋友都知道兩點一線，居然拿這麼白痴的問題來問我們！
一個孩子衝上講台，拿起粉筆，把兩個點連起來。
教授點頭：很好，孩子你好好聰明。現在咱們接著來……
又在黑板上，畫了四個點，上下兩排，呈口狀：
聰明的孩子們，現在請你們用一條直線，把這四個點，連起來。
這個……孩子們呆住了，這四個點，並不是排列在一條直線上。無論如何連接，最多只連起來兩個。
孩子們搖頭：此題無解。
教授：你們確信？
不……確信。
不確信就對了。
08
就見教授，把粉筆橫壓在黑板上，哧啦一聲，畫了條巨粗的線。
粗線，把四個點，全部覆蓋了。
09
教授說：人生宜細，更要粗。
太細的人生，活成一根筋，遇事不知轉寰，會憋屈的很痛苦。
太粗的人生，少了細膩的感受，活得就沒滋沒味。
只細不粗，那是死胡同里的豬。
只粗不細，縱在荒原曠野，也仍然是豬。
人生只細或只粗，鐵定活得不如豬。
粗細有度，進退適宜，才是人應該活成的樣子。
10
我有位朋友，事業風生水起，業界大名鼎鼎。
經常出差。
但他每次出差，包括出國，絕不超過七天。
每周必須有一天，他飛奔回家，進門老婆就給他套上圍裙，孩子手拿飯碗，扒在門口，看他在廚房裡忙碌。
每周，他都要給家人，親手烹制四道自己發明的菜。
而且必須是最普通的食材，諸如土豆芹菜什麼的，不使用特製汁料，唯一的手法是鹽漬。
味道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反正他們全家人吃到上癮。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就是小麻雀。
若把人生比西子，收放高下總相宜。
11
有位中國留德學者，下水道堵了，請來個德國工人。
工人進門，鑽入下水道疏通。
上來後看到學者案頭的書，問道：先生，你來自中國，正好我有件事想請教。我們德國的一半哲學家，認為你們的孔子最偉大，另一半則認為莊子最偉大。您能否告訴我孔子和莊子的區別嗎？
窩咧個擦……當時學者就崩潰了：我們中國人，哪裡懂得這個……那啥，你是個下水道工人啊，怎麼會問這麼難的哲學問題？
工人回答：當我在黑暗的下水道里時，回味著黑格爾，連污水都變得美好起來。
因為低俗，所以高雅。
12
真正的藝術，是生活本身。
——是一顆心的感受。
13
有個知名吃貨，蔡瀾先生。
這貨全無正形，他如果不是正在吃喝，就是在吃喝的路上。他成就不大，名氣不小，金庸古龍以他為友，林青霞聽到他的名字，就會兩眼放光。
曾有一次，蔡瀾打飛機出行，途中遭遇氣流，顛簸不止。
旁邊的乘客，嚇得臉色灰白，死死抓住座椅扶手。
蔡瀾卻淡定喝酒。
那人大惑不解，問蔡瀾：你看起來好像不太害怕哦？
蔡瀾：死，又有什麼可怕的呢？
那人：……你又沒死過，怎麼知道死亡就不可怕？
蔡瀾：可是我活過啊。
14
明明大家都是俗人，可為什麼，總有人忽悠大家追求藝術？
——因為我們活著。
活著，感受，體驗，這一系列過程，才構成生命本身。
15
生命，本是一次偉大的藝術實踐。
——需要足夠的帶寬，足夠的覆蓋率，才能夠讓自己的心，於不同的人生階段，自如周轉。
不可以一朝風月，而味卻萬古長風。
不可以萬古長風，而味卻一朝風月。
俗，那是我們的本質，飲食男女，率性由心，喝最烈的酒，日最凶的狗，痛快淋漓的放開自己，不讓恐懼與畏縮，憋屈我們的心。
雅，也是我們的本質，物質之外，還有心靈。吃飯是為了活著，體驗心靈深處的動感。活著卻不是為了吃飯，而是要把飯，吃到滋味，吃出情趣。
——不是為了聽到別人，言不由衷的喝彩。
你喝彩，我在這裡。你譏諷或無視，我仍然在這裡。因為我的生命，就在這裡。在這裡的一切，回味、體驗，感受，都是為了豐富此生的旅程。有酒則歡，無花恬淡。每天都是沒有綵排的演出，雖有喝彩，心中不起波瀾。縱遇冷落，亦是無憂無感。因為我們人生的出演，與觀眾無關。我們只為自己而活，行至高處，是為了緩步而下，行至低處，是為了緩步而上。縱人生起起落落，一如海潮，我們關注的只是路上的風景。所有的高雅，與所有的低俗，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余行。心有光明，見證大千，只要活過，就是永遠。所以最美的生命，必是低到塵埃的高雅，與活出極境的低俗。所以我們的追求，不過是走出別人的評價，活在靈動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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