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曾經難以服眾:有兩位縱隊司令不服從命令
粟裕曾經難以服眾:有兩位縱隊司令不服從命令
我曾長期在粟裕身邊任秘書工作,從戰火紛飛的1948年,一直到新中國成立後的1962年,前後共14年時間。剛去的時候,我才21歲,離開的時候已經35歲,可以說,我是在粟裕身邊成熟起來的。我與粟裕朝夕相處,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分開後,我們之間的往來聯繫也一直未斷過。正因為如此,粟裕逝世後,我非常悲痛,有好多話要說,不說不快,現謹以此文紀念老首長的百年誕辰。
到粟裕身邊工作酌三步曲
我到粟裕身邊工作,大體上經歷了三步曲:第一步,聽說有粟裕這個名字;第二步,見到粟裕;第三步,調到粟裕身邊工作。
我是江蘇泰興人,家靠長江邊上,和泰興縣城、黃橋鎮正好成三角形。1940年夏天,我正在上小學,就聽說了新四軍的消息,說新四軍如何如何的好,打仗很勇敢,是為窮人鬧翻身、求解放的。聽到這個消息沒幾天,新四軍真的來了。他們身穿灰色軍裝,左臂戴了新四軍的臂章,臂章上面我記得還有一個「挺」字,腳穿草鞋,打了綁腿,很威武。此後不久,新四軍在黃橋打了大勝仗,粟裕的名字就在我的家鄉傳開了,《黃橋燒餅歌》老百姓也唱起來了。就是這個時候,我第一次聽說有粟裕這個名字。
5年後,我第一次見到了粟裕,那時我已經是一名新四軍戰士。根據《雙十協定》,粟裕率領蘇浙軍區機關和部隊撤到江北。蘇中軍區在興化城組織了一次歡迎大會,粟裕在會上作報告,講日本投降後的形勢和任務。他的聲音很洪亮,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跟他隔得很遠,看得不是很清楚,沒有看過癮,當時想如果能近距離見到他的面,那就好了。
這個願望很快就實現了。為了適應日本投降後的形勢,中央決定成立華中軍區,粟裕被任命為華中軍區副司令兼華中野戰軍司令,我被分配到華中軍區司令部機要科工作。粟裕對機要工作十分重視,由他直接管。他到哪裡,機要科就跟到哪裡。他曾對管理員周金才說:「別的科駐地分得離我遠一點沒有關係,唯有機要科的駐地分得不要離我太遠了。」粟裕對機要人員的工作、學習、思想、生活都很關心,有時到機要科看電報,有時找機要人員談心。我們同粟裕關係很密切,經常見面。
粟裕對機要人員要求很嚴格。他一再強調。機要人員組織上要純潔,政治上要堅定,紀律上要嚴格,真正經得起殘酷戰爭環境的考驗。在他的關心下,在新四軍一師和華東野戰軍時期,機要部門沒有發生一起動搖、投敵、叛黨叛軍的泄密事件。有一件事我印象很深。1947年5月,孟良崮戰役結束前,陳毅、粟裕率領華野機關移到坦埠附近宿營,首長駐地、作戰科、機要科駐地都遭到敵機的輪番掃射轟炸。作戰科駐地落下好幾顆炸彈。機要科駐地落下的炸彈更多,房子倒塌起火,好多人被埋到土裡,幸好無一人傷亡。這引起粟裕的高度重視,他以為機要科的密碼出了問題,馬上找機要科長左金祥談話,要他把問題徹底查清楚,並布置情報部長朱誠基從空中偵察我軍的密碼情況。後來查明,機要科的密碼沒有被敵人破譯,而是一個俘虜跑到濟南,向國民黨山東省政府主席王耀武告了密,才使坦埠遭到意外空襲。這樣,情況查明了,他才放下了心。
因為戰役、戰鬥的頻繁,粟裕的來往電報很多,尤其是收報很多,有的重要電報還要抄存,機要秘書徐玉田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就被選調到粟裕身邊工作。當時的情景我至今記憶猶新。那是1948年7月,剛剛打完豫東戰役不久,我們隨同粟裕輾轉到河南省永城縣的陳集休息。到達陳集之後的第三天,7月20日的上午,左金祥告訴我:「小鞠開,經我們研究,決定調你到4725那裡去工作。「4725」是電報明碼的「粟」字,當時粟裕代號是"502",但我們機要科卻習慣稱他"4725"。這麼突然,我簡直不敢相信。吃過午飯,我就冒著烈日報到去了。我進屋時,粟裕正聚精會神地查看掛在牆壁上的軍用地圖。他聽到我的報告聲,便轉過身來,一邊把手中的一疊電報裝進他那鼓鼓囊囊的軍裝口袋裡,一邊笑嘻嘻地向我打招呼:「小胖子,你來啦,歡迎你!」然後他叫我坐下來,問我願不願意到他這裡工作。我實打實地說:「願意是願意,就怕工作做不好,增加首長的麻煩。」他說:「那沒有關係,好好學習嘛。」接著他便同我拉起家常來,知道我是泰興人後,很高興地勉勵我:「你是泰興人民的後代,來我這兒工作,一定要為泰興人民爭氣,不要丟臉。」
我在粟裕身邊工作的主要任務是管電報。電報在戰爭年代時間性很強,機密性也很強,不是「即刻到」就是「指人譯」。因此,粟裕有個規定,來了電報馬上送給他看,不許有一時半刻的耽誤。我開始是嚴格按照要求辦的,但時間久了,膽子大了起來,為了照顧他的休息,就自作主張,對有的自認為電報內容不那麼緊張的(多數是後勤方面的電報),如果正碰上他吃飯和休息,就不立即送給他看。開始時粟裕不知道,有一次,為了查一件事,他發現一封電報已經來了,我因怕影響他的休息而壓了下來。他便嚴肅地對我說:「打仗,時間就是生命,不論哪方面的電報,都不要壓。孫子說,兵馬未到,糧草先行,可見後勤工作的重要。尤其是現在打大規模的運動戰,後勤更是戰爭勝利的保障,你怎麼可以小看呢!」粟裕給我敲了警鐘,打那以後,我對任何電報都做到隨收隨送,再也不耽誤了。
在誰海戰役的日子裡
1948年9月,濟南戰役即將結束時,粟裕徹夜未眠,我們陪了他一個通宵。這一夜,他不是看電報,就是看地圖,或者是接電話、打電話,其餘時間就是在房內、房外來迴轉,想問題。等到他把建議發動淮海戰役的電報起草好發給毛澤東,已經是第二天早晨7點多鐘。他進屋休息時,還叮囑工作人員不要考慮他的休息,有電報隨時叫他。毛澤東經慎重考慮,指出舉行淮海戰役甚為必要。
粟裕提出這個重要建議,反映了他的戰略眼光,這可以說是他作為一個軍事家的最不尋常之處,能夠從頻繁的軍事行動中脫身出來,冷靜思考具有戰略全局性的大問題。全國解放戰爭時期,粟裕提出的關係戰略全局的重要建議不下10次,如內線殲敵的建議、淮海戰役的建議、上海戰役的建議,均被毛澤東採納。根據和他較長時間的相處、觀察、體會,我覺得他之所以能提出這麼多重要的建議,是和他勤于思考、忘我工作分不開的。他想問題想得深,既想眼前,也想長遠;既想局部,也想全局;上上下下,方方面面,他都考慮。我經常看到他陷入沉思之中,一起散步時他也是很少說話。這種情況,在每次重大戰役發起之前,或者在考慮向中央提建議時,表現得更為明顯。他每天都看大量的電報,要看不知多少回的地圖,打多少次的電話,親自詢問各方面的情況,因此,他對整個敵情、我情、友情,了解得十分細緻、周詳。他為了進一步加深對團以上幹部的了解,除了要政治部門給他搞一本詳細的花名冊以外,還要我告訴政治部給他搞了一本團職以上幹部相冊,以供他經常翻閱、查看。
1948年10月31日,粟裕又提出一個重大建議。他認為,淮海戰役是中野和華野聯合作戰,這種大規模的戰役,兩大野戰軍不能很好地協調統一是不行的。為了統一行動,保證淮海戰役的勝利,他向毛澤東建議,華野歸陳毅、鄧小平統一指揮。他的這個建議11月1日就得到毛澤東的同意。在此基礎上,毛澤東經過半個月的醞釀,決定成立淮海戰役總前委。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粟裕不僅有戰略全局觀點,而且思想境界是很高的,作為16個縱隊36萬大軍的統帥,如果有私心雜念,是不會主動提出這個建議的。
擔子揀重的挑,這是粟裕的一貫思想,也是這樣去做的。在他的戎馬一生中,要算挑淮海戰役這副擔子最重。淮海戰役是分三階段進行的。第一階段殲滅黃伯韜兵團5個軍12萬人的任務交華野承擔了。第二階段殲滅黃維兵團的任務雖然交給中野承擔,但華野還派了5個縱隊參戰。到了第三階段,杜聿明集團30萬人被華野包圍了,其擔子沉重可想而知。
有人認為,淮海戰役到了第二階段華野的擔子輕了,中野的擔子重了。從形式上看是這樣,而實質上並不是如此,淮海戰役第二階段可以說是粟裕戰爭生涯中最緊張的時期之一。粟裕自己說,淮海戰役的第二階段,它起一個承上啟下的作用,如果不把黃維兵團解決,讓他和杜聿明集團靠攏,再讓李延年兵團和劉汝明兵團同杜聿明集團靠攏,形成一個大坨坨,這個事情就不好辦了。華野5個縱隊鉗制、阻擊了敵人一個「剿總」指揮部、5個兵團,兵力約40餘萬人,距主攻戰場最近只有五六十公里,其對全局的影響是可以想見的。再加上華野在幾個方向作戰,情況複雜多變,特別是徐州的敵人全力突圍,作戰方式立即由鉗制、阻擊轉換為追擊、合圍,這些都大大加重了指揮員臨機處置的難度。因此他感到緊張,為此曾七天七夜都沒有睡覺,躺在行軍床上指揮戰鬥。直到把黃維兵團解決了,他才鬆了一口氣。
為了保證淮海戰役的勝利,在60多個日日夜夜裡,粟裕沒有好好地休息過。尤其是在戰役最緊張的第二階段,他日夜守候在電話機旁,注視著戰場敵情的隨時變化,設想著臨機處置的方案。電話鈴不斷地響,他一個接一個地同對方講話,聲音都嘶啞了。有時,快天明時,我們去送電報,他還在思考問題、起草電文。醫生給他買了一個簡陋的「健腦器」,是鋁製的,頭髮熱了,就把它戴在頭上可以幫助頭部散散熱,但這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當時,正值嚴冬,北風呼嘯,大雪紛飛,然而,他的頭部卻緊張得又燙又痛,他總是不言不語地一次又一次用冷水澆澆頭,有時,索性用冷水打濕毛巾把頭紮起來。身邊工作人員見他滿臉通紅,太陽穴的筋鼓了起來,知道他血壓高了,醫生過來一量,高壓已到260毫米汞柱,低壓已到150毫米汞柱了,從來沒有這麼高過,把大家嚇了一跳。在最緊張的第二階段,他的美尼爾氏綜合症複發,不得不帶病躺在床上指揮作戰,直到贏得整個戰役的最後勝利。戰役結束後,這個病大發作起來,他連黨的七屆二中全會也沒有能夠參加。那時,我還不懂得這些病痛。有一次,我問他:「首長,你頭痛是個什麼感覺?」他說:「啊呀,不好受,頭昏目眩,噁心嘔吐,每根頭髮好像鋼針往裡扎,手碰都不敢碰。」
兩個司令
粟裕戰功赫赫,為黨為人民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卻異常謙虛謹慎,從不居功自傲。他對地位、名利、榮譽、權力一向不感興趣,看得淡如水。他曾對我們說:「我之所以能對革命作出貢獻,是毛主席、中央軍委正確領導的結果,是各野戰軍配合的結果,是廣大指戰員流血犧牲的結果,是廣大人民群眾積極支援的結果,我個人就是"滄海之一粟"。」
粟裕「兩讓司令」(1945年,他堅持張鼎丞任華中軍區司令員,自己任副司令員;1948年,他堅持陳毅任華東野戰軍司令員兼政委,自己任代司令員兼代政委),早在20世紀40年代,就在軍內、黨內、民間傳為佳話,成為美談。然而,在這個問題上,還有他深層次的考慮。為什麼這麼說呢?粟裕曾對夫人楚青說過:我讓司令是為了作戰指揮上的便利。粟裕認為,戰爭是要冒一定風險的,作為軍事指揮員,戰前一方面要做好充分的準備,不打無把握之仗;另一方面,又不能過於謹慎,不敢用奇兵,否則是打不了勝仗的。這就要求在指揮上一定要做到令行禁止。但是從客觀上來講,由於粟裕相對年輕、資歷淺,作戰指揮方面不便利的問題的確是有的。這裡舉兩個例子。
一個例子,華中野戰軍和山東野戰軍合併的時候,粟裕對山東部隊的情況不熟悉,對山東幹部的情況不熟悉,山東老區幹部中的老資格又多,戰役指揮中會不會遇到一些阻力,他是有想法的。在山東部隊中就出現過不服從命令的問題。有一位縱隊司令員,因為抗上,不堅決執行命令,仗沒有打好,造成部隊很大傷亡。打濟南戰役前,曲阜會議上,毛澤東來電報撤他的職,他痛哭流涕地檢討,請求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饒漱石、粟裕、譚震林保了他,聯名發電報給毛澤東,請求給他一個機會,毛澤東採納了,才未撤他的職。這位縱隊司令員的書面檢討,粟裕批示長期保存,以作為教訓。當然,這位縱隊司令員檢討還是算數的,沒有開空頭支票,在濟南戰役、淮海戰役中表現很好,尤其在淮海戰役中,其所部擔任阻援任務,打得非常出色。
另一個例子,孟良崮戰役前,粟裕下令調整部隊的部署時,某縱隊司令員對部署有意見,就顯得不耐煩,在電話里同粟裕不服氣地爭辯,說什麼你們在上面只會動嘴皮子,不知道下面的苦楚。陳毅和譚震林當時正好在旁邊,陳毅聽到話筒里對方說話聲音很大,感到情況不妙,馬上從粟裕手中接過電話,同對方說:怎麼?粟裕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我們是經過研究決定的,你們就不要再講什麼價錢了。經過陳毅電話中這麼幾句話一說,對方馬上就不吭聲了,發生的問題也就解決了。陳毅很了解粟裕工作中遇到的苦衷,非常理解他的心情,總是全力無保留地支持他。
隨著一個個戰役的不斷勝利,粟裕的威望也就越來越高了。儘管如此,粟裕的思想顧慮還是有的。他不是怕誰不聽他的指揮,有礙他面子上過不去,他是考慮到戰役指揮中會經常「卡殼」或打折扣的事情,對戰役勝利進程會有不利影響。因此。粟裕還是不願意和陳毅分開,「讓司令」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1955年授銜時,毛澤東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授銜時」的話。近年來有的文章說,這是指粟裕,如此張冠李戴,在社會上流傳很廣,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根據毛澤東對粟裕評銜的態度,可以肯定他指的不是粟裕,而是指有些鬧軍銜的人。當時,確實有人鬧軍銜。有的評了大校不滿意,要少將;有的評了少將不滿意,要中將;有的嫌軍銜低,拒絕接受組織上授給他的軍銜,軍裝也不穿,軍銜也不戴。但是粟裕對評大將軍銜根本不存在不滿意,這是我明確知道的。記得當時有一天,我看到黨內的一份材料上,黨外高層民主人士邵力子說粟裕應該評元帥的信息後,當面報告了粟裕,並把材料指給他看。我原以為他會高興的,哪知他臉一沉,脫口而出說:「評我大將,就是夠高的了,要什麼元帥呢?我只嫌高,不嫌低。」然後他又進一步向我嚴肅指出:「今後不要議論這方面的問題了,議論這都是低級趣味,沒有什麼意思。」粟裕對他的軍銜問題,看得是多麼淡薄啊!這次談話,對我教育很深,震動不小。
三十六載蒙冤
粟裕的一生是光輝的一生,又是坎坷的一生。而對他的傷害,往往來自黨內。1958年中央軍委擴大會議對他的批判,是對他最大的一次傷害。他經歷這次坎坷的時候,我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
1958年中央軍委擴大會議是根據毛澤東的指示,總結新中國成立後的軍事工作,結果,會議與毛澤東的指示背道而馳,批起劉伯承、蕭克的「教條主義」,粟裕的「資產階級極端個人主義」來了。批粟裕,事前,粟裕一點不知道。主持中央軍委日常工作的彭德懷,也沒有找他個別談話,先打一個招呼。我接到開會通知報告他5月24日上午到中南海居仁堂開會,他還問我什麼內容。我說,沒有說。往常開會都要說內容,這次開會沒有講。這是一次有元帥們參加的50多人的小型會,他一到會,會上就集中火力,猛批他的什麼「反黨反領導」、「向黨爭權」、「有野心」等方面的問題。他哪裡想到會這樣向他襲擊呢?這當頭一棒打得他暈頭轉向,莫名其妙。不僅他本人感到突然,會後,他回來對我說,有的元帥也感到突然。
大會開始,由三張小字報引路,羅列粟裕罪名三條:一是所謂「將帥不和」;二是所謂「告洋狀」;三是所謂「資產階級極端個人主義」。批完劉伯承、蕭克後,拉開架勢搞粟裕,就更加升溫了,有人說溫度37度不夠,應該提到38度到40度,扯開火線批。因此,會議決定擴大範圍,從軍以上擴大到師政委以上,人數從400多人增加到1000多人。會議還將軍委辦公廳三座門禮堂臨時改作貼大字報場所,號召到會同志貼粟裕的大字報,揭發批判;還組織地方幹部,參觀大字報。好多到會的同志大吃一驚,思想彎子轉不過來。轉不過來也得轉,會議主導輿論是轉不轉是態度問題。會議方向偏了,談不上分清是非、實事求是了。
誰也沒想到這無情的一棒會落到粟裕的頭上,很多人包括粟裕在內都想不通。粟裕對革命忠貞不二,執行毛澤東、黨中央指示非常堅決,要是有個人主義、爭權思想等方面的事,就不會兩次讓司令了,更不會在全國解放戰爭中冒很大風險三次向毛澤東「斗膽直呈」了。有件事最能說明粟裕的為人。1959年彭德懷在廬山會議上被批判犯了「具有反黨、反人民、反社會性質的右傾機會主義路線的錯誤」。粟裕參加了這次會議,但他並沒有推波助瀾。當時,有人從關心粟裕出發,勸說粟裕聯繫自己的問題,在會議上提一提。可是粟裕沒有這樣做。他說,我不願利用政治風浪來為自己服務,我的歷史會證明我自己的。
粟裕挨批50多天後,被調到軍事科學院。在考慮誰跟他去軍事科學院時,他徵求我的意見,問我願不願意跟他去。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說:「首長,您放心,我絕不會因為您受到錯誤的批判,撤銷了總參謀長的職務,放到軍事科學院當個副院長,就另眼看您,就改變對您的敬仰的。您是我最欽佩的人,我不認為您是犯了錯誤,批判的那些問題,硬是強加您身上的。」我當即表態願意跟他去,就這樣最後確定我跟他到軍事科學院去。
到軍事科學院工作後,他當面向葉劍英表態:「葉帥,您放心,我不會倒下的。」粟裕說到做到,他工作不是馬馬虎虎,而是認認真真,一絲不苟。他的住處距上班的地方較遠,中午也不回家,在辦公室找個地方休息,從不遲到早退,早上班,晚下班,整天忙於開會,看文件,聽彙報,找幹部談話了解情況,或者下部隊搞調查研究,向中央軍委、國務院寫出很多有分量的報告,得到毛澤東、周恩來的讚賞、肯定、推廣。
在軍事科學院工作期間,葉劍英非常敬重粟裕,兩人工作上配合得很好。當時已經有人對粟裕另眼相看了,可葉劍英不是這樣。1958年9月,葉劍英在歡迎粟裕的軍事科學院常委會上,既不叫粟裕同志,也不叫粟副院長,而是叫粟裕為粟總。我是列席了這次常委會議的,這給我以強烈的印象。這樣的稱呼,出於葉劍英之口,非同尋常。以後,我多次陪同粟裕去看望葉劍英,葉劍英總是稱粟裕為粟總。在這次會議上,葉劍英還決定院的日常工作主要由粟裕主持。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全國開始大規模平反冤假錯案。1979年8月的一天,粟裕去看望葉劍英,葉劍英對他說:你1958年的問題,也該解決一下了。這個問題我已同小平同志談過,他點了頭表示同意,你可向中央寫一個個人申訴報告。粟裕寫了報告以後,葉劍英在他的申請報告上作了批示,認為應該解決。轉到中央後,胡耀邦也批了要解決。但此後卻遲遲得不到解決,好多人想不通,粟裕本人也是心急如焚,內心十分痛苦。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這一回,他流淚了。他有一個強烈願望,希望在他有生之年,問題得到解決。但沒有等到問題的解決,他就含冤去世了。這是一件多麼大的憾事呀!
粟裕逝世後,經過楚青15年的不懈努力,南京軍區原政治委員傅奎清等六位同志的呼籲,在中共中央、中央軍委領導的關心和過問下,1994年12月25日《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公開發表了劉華清、張震紀念粟裕的文章。文章緬懷了粟裕不平凡的一生,追念了他對革命和建設的偉大貢獻,還特別指出:「1958年,粟裕同志在軍委擴大會議上受到錯誤的批判,並因此長期受到不公正的對待,這是歷史上的一個失誤。這個看法,也是中央軍事委員會的意見。」粟裕的冤案從此昭雪,雖然來得晚了,但終究得到解決,使九泉之下的粟裕得到告慰。
1962年,是我跟粟裕工作的第14個年頭,也是最後的一年。2月12日這一天,粟裕找我談話,他說:「決定你到政治學院學習,我是考慮很久了,雖然這裡工作需要你,但為了你的提高,還是讓你去學習一下好。」臨別前,除了照例請我吃飯外,他送我一個日記本,還親筆在扉頁上題了字:「學而後知不足。」這是他留給我的唯一親筆寫的手跡。我一直把他的這一教導記在心坎上,作為時時鞭策自己的座右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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