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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里落選與美國政壇潛規則

2016年的美國總統大選,與其說是理智輸了給感情,倒不如說是男人打敗了女人。性別歧視構建的玻璃天花板,不只是職場看不見的升職障礙,也是美國政壇的潛規則。

希拉里在新書《發生什麼事了?》里說,舞台空間狹小,電視辯論時被特朗普在身後盯著,滋味很不好受。(資料圖/圖)

大選最令人頓悟的一刻,出現於兩位候選人最後一場電視辯論。在一個細小的舞台上,眾目睽睽下,體形龐大的特朗普像一個死纏難打的跟蹤者死盯著嬌小的希拉里,虎視眈眈,如影隨形,像要隨時把她吞下肚子,令人毛骨悚然。

這也是希拉里慘敗之後痛定思痛、心酸眼亮的領悟。《紐約時報》稱她的新書《發生什麼事了?》(「What Happened」,又譯《何以致敗》》 )為民主黨輸掉總統大選的「死因調查報告」。希拉里在書中承認,落敗的原因很多,包括聯邦調查局在投票日數周前宣布對她的電郵風波重新開始調查,傳媒對她與丈夫前總統柯林頓窮追不捨,指他們親近權貴以自肥;以及她的競選活動缺乏明確主題,遠不如特朗普那句「讓美國重振雄風」(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那樣令人一呼百應。

希拉里在新書中說貶低女性是美國政壇的潛規,但政客和選民視若無睹。(資料圖/圖)

可是,她深信並堅稱,真正令她嘗滑鐵盧滋味的是她的女兒身——她與生俱來、怎樣也改變不了的性別。她指出,競選期間,她要面對的三大敵人都是不折不扣,無可救藥的仇恨女性主義者(她的對手特朗普、俄羅斯總統普京和維基解密的創辦人阿桑奇)。她寫道:「不得不說,性別歧視和仇恨女性主義左右了2016年大選的選情。最有力的證據是勝出大選者從不掩飾他對女性的鄙夷和視她們為物件。」

她又引用美國作家華萊士(David Foster Wallace)一篇題為《這是水》(This is water)的演講稿所用的比喻,說美國政壇貶低女性,但政客和選民視若無睹,因為入鮑魚之肆,久聞而不知其臭。這情況,一如兩條存活於水中的魚,渾然不知水的存在,早已不知水為何物。

厚達512頁的《發生什麼事了?》也許只是希拉里為自己的失敗苦心編織的借口,但仇視女性,視之為異類和他者,卻不只是美國政壇的臟秘密,也是美國社會和文化的一股強大暗流。

4年前,65歲的希拉里卸任國務卿。任內她掌管有7萬員工的國務院,曾經是世上最有權力的女人;但畢竟只是女人,而政治,尤其是美國的政治,說到底,仍然是男人做莊家的遊戲。

希拉里聰明絕頂,能說能幹,不比丈夫柯林頓遜色。然而在表面開放、內里保守的美國政壇,她很快碰到玻璃天花板,國務卿一職已是她的最大成就。

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創造歷史,成為民主黨的總統候選人,卻竟輸了給全無從政經驗、一言一行都在告訴全世界「我不適合當美國總統」的特朗普。這已經不是希拉里第一次輸掉「沒有可能輸掉」的選舉。2009年美國總統大選民主黨初選,機關算盡的她在陰溝裡翻船,輸給不見經傳的參議員奧巴馬。

這當然跟希拉里缺乏親和力與個人魅力有關。她的丈夫柯林頓和奧巴馬是同一類人——天生的政客,希拉里卻似乎不論怎樣努力也無法駕馭此道。她擔任國務卿期間以違規方式處理電郵,卸任後收受華爾街巨款,健康狀況亦備受關注。不過,這一切跟特朗普的性格缺陷和致命弱點比較起來,簡直微不足道。前紐約市長布隆伯格(Michael Bloomberg,又譯彭博)在2016年7月底舉行的民主黨大會上說得好,希拉里絕非完人,但美國人必須投她一票,因為阻止特朗普當選是美國人的公民責任。

前紐約市長布隆伯格本來打算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加2016年的美國總統選舉,後來擔心會分散民主黨的選票,便宜了特朗普,所以放棄參選。他後來選擇支持希拉里,公開批評特朗普不具備管理國家的能力。(資料圖/圖)

可是事實證明,對很多美國人來說,即使承認希拉里是「兩害相權之輕者」(the lesser of two evils),也無法心安理得地投她一票,讓她當上美國總統。這是因為在他們心目中,美國總統是一份只有男人才可以勝任的工作(a man』s job)。

美國是全球碩果僅存的超級大國,它的元首就是國際社會的老大。英文的老大是「alpha male 」,即群體中最有權力的男子或雄性動物。特朗普如何令人討厭,也是男人。他從不認錯,喜歡逞強和虛張聲勢;但對頭腦簡單的美國人來說,擺這種男子漢姿態是必須的,因為美國總統必須有睥睨天下的英雄氣概。

美國史上在任時間最長的總統小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說過,親美、願意配合美國外交政策的獨裁者當然是渾蛋,但他們是「屬於我們陣營的渾蛋」(a son of a bitch, but our son of a bitch)。這也是很多美國人對特朗普的態度。

作為總統候選人,希拉里與特朗普皆強調美國的經濟和政治制度需要改革。諷刺的是,希拉里以改良主義者而非革命者的姿態出現,卻要她的同胞作革命性的選擇——選她做美國史上第一位女總統。

女人逐步向權力中心邁進,是人類社會進步的指標。在印度、菲律賓、韓國、巴西、阿根廷、德國和英國等地,由女性擔任元首不僅早有先例,在某些國家甚至已成慣例。美國在這方面瞠乎其後,因為它在本質上仍是一個由男性統治的社會(patriarchy)。

精神分析學鼻祖弗洛伊德認為,父權是人類文明唯一且必然的模式,而母權只是短暫的過渡階段而已。這個大學問家智珠在握卻捉摸不透女人。他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女人究竟想要什麼?」又將女人形容為「神秘不可知的黑暗大陸」。

比起女性總統來,美國老百姓似乎更容易接受黑人做總統。2001年播出第一季的美劇集《24小時》里,黑人演員丹尼斯?海斯伯特飾演的黑人總統大衛?帕爾默(圖右)給人以深刻的印象。奧巴馬當選為美國總統是2008年的事情。(資料圖/圖)

即使不是弗洛伊德的信徒,只要是男人,也很容易將女性視為不如自己的「第二性」和「附屬性」。女人是道德上的次等人,因為她們感情用事,讓喜惡左右判斷,沒有男人那種願意為自己的信念赴湯蹈火的正義感。用這個觀念做標準,所有女人都是有罪的,除非她們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在她們行差踏錯之前,父系社會的父權文化早已定了她們的罪。於是,在大多數美國人心目中,一個堅定不移、作風強悍並且有決斷力、能夠在危急關頭對敵人迎頭痛擊的女總統,絕對比一個在道德上高人一等和在能力上勝人一籌的黑人總統難以想像。

知名黑人演員摩根·弗里曼(Morgan Freeman) 曾多次在電影扮演總統甚至上帝。美劇集《24小時》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是那個像美式足球員一樣高大,面對恐怖分子襲擊而毫不示弱的黑人總統。

美劇《副人之仁》(或譯《副總統》)2012年播出第一季,女主角被人接受的,仍然是她的副總統身份。在表面開放、內里保守的美國政壇,這可能就是女性從政的天花板了。希拉里在新書中透露,雖然她與劇中的副總統沒有任何可比之處,但負責為劇中的副總統化妝的,卻是希拉里的化妝師,2014年希拉里決定參選總統之後,才把那位化妝師召回身邊。(資料圖/圖)

美國電視台ABC 製作過一套以美國第一位女總統治國做賣點的電視劇《白宮女總統》(Commander in chief),但只播了一季就遭腰斬,不論口碑與收視皆遠遠落後於播足7季,講一個男性總統在他的一班幕僚輔助下治國的《白宮群英》(West Wing)。頗受歡迎,播足7季的美劇《副人之仁》(Veep)的女主角的確是總統,但卻是只做了一年的短命總統。觀眾接受的仍然是她的副總統(副人)身份。更何況這只是一套不可認真看待的喜劇。

由此可見,流行文化早為美國人做好準備,以黑人而非女人扮演美國總統這個至為重要的角色。8年前,奧巴馬與希拉里在民主黨的總統候選人提名戰中皆強調自己是改革的使者。實情是,選民接受奧巴馬,只是迎接一種「在社會已悄然發生的改變」;要他們選希拉里做總統,卻是要他們發動一場翻天覆地的革命。在這個意義上,打敗希拉里的不是口沒遮攔的特朗普,而是不用宣之於口的美國政壇潛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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