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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在延邊的上海知青們

留延知青訪談錄:

王麗君,留在農村養老

作者:何永根

中秋節剛過,我就坐上琿春國際客運站的大巴,前往涼水鎮河東大隊,採訪留守在那裡的上海女知青王麗君。

沿途,一派豐收的景象。一望無際的稻田像鋪了一地的金子,一個個稻穗鼓著大肚皮,漲得要破裂似的,一陣風吹來,便掀起一陣陣金色的波浪;大片的玉米地里,金黃色的玉米像金棒槌一樣,齊刷刷一片連著一片,高粱那紅色的穗子,像害羞的小姑娘一樣,紅著臉低下了羞澀的頭,在微風中搖曳;已經成熟的大豆莢子,搖搖擺擺,在風中沙沙作響,田野里,像演奏著一首大自然的交響曲。

上海女知青王麗君的家在圖們市涼水鎮河東村(原來屬於琿春縣涼水公社)。

來到王麗君的家,立刻受到了吳立坤、王麗君夫婦的熱烈歡迎。好傢夥,94平方米的大房子,全部是塑鋼門窗,白牆紅瓦,外牆貼了保溫材料,冬暖夏涼。

住房共有六個房間,一大盆「斑馬竹芋」端放在長長的沙發旁邊,一盆」蝴蝶蘭「含苞待放,客廳里鋪著地毯,時新的傢具應有盡有,網路、閉路電視、平板、電腦一樣不少,新式的冰箱、全自動的洗衣機、廚房的油煙機該有的都有。我打趣地對他倆說,只有兩口子,住那麼大的房子,是不是一點」奢侈和浪費「啊?

吳立坤王麗君夫婦接受採訪

採訪還是從王麗君下鄉時開始。

王麗君原來是上海市新力中學67屆初中畢業生,1969年3月7號,與許多上海知青一起,來到琿春縣涼水公社河東六隊插隊落戶的,同一個集體戶共有7男6女13個人。

下鄉時的苦真是一言難盡哪!一群大城市來的十六、七歲的年輕人,本來就嬌生慣養弱不禁風,從小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下子就得參加繁重的體力勞動。春天氣溫零度左右,水稻田裡面都是冰茬子,買不起水鞋,挽起褲腿光腳下到水裡,冷得沁人心骨!夏天給水稻田除草,水裡有的是螞蝗,為了少讓螞蝗盯咬吸血,不得不把褲腳緊緊地綁在了腳踝處。初夏薅穀子,一望無際的壟,剛開始彎腰,後來蹲下,到最後連滾帶爬地也比不上老鄉幹活的速度,個中的苦,不是在農村親身經歷,是體會不到的!

老鄉們起碼祖祖輩輩在農村生活,懂得怎麼來調劑生活,會把玉米高粱米做熟能咽下肚子,而上海知青就難上加難了。知青們生活不會安排,每個月分配幾斤大米,幾兩豆油,過不了幾天就吃完了,沒有辦法,生產隊派了貧下中農戶長來幫助他們做飯。一些知青肚子沒有油水,打起了老鄉們家裡雞鴨的主意,有的時候偷個雞,有的時候偷個鴨,老鄉雖然有怨言,但也能夠理解知青,反映到隊長那裡,隊長也默默無語,只是對社員說,人家從大城市來遠離父母,十分不容易,以後大家把家裡的雞鴨看好就是了。

勞動累了,生活苦了,就特別想家,想家了,大家就一起到圖們江邊,沿著江壩眺望南方,一邊唱著」抬頭望見北斗星「歌曲,一邊酣暢淋漓地大聲哭泣。心裡想念著遠方的父母雙親。

王麗君對我說,當時生活苦是苦,但當地領導和鄉親們對我們還是非常好的,在知青最困難的時候,送大米、辣白菜、新鮮蔬菜,幫助他們種園子地,雖然鄉親們生活也很困難,也沒有因為知青有困難而不管。有一次公社黨委書記了解到個別知青偷老鄉的雞鴨,很生氣,對反映情況的基層領導說:」知青們有這樣那樣的情況,就是你們沒有照顧好他們,責任在你們身上!「

王麗君在農村特別能幹,1971年就當上了婦女隊長,叱吒風雲地帶領全隊婦女參加各種農活。1972年就招工到和龍的卧龍鋼廠當工人了。丈夫吳立坤是河東當地人,與王麗君在同一個生產隊。吳立坤父親是一個老革命,48年就入黨了,長期擔任林場場長,吳立坤1970年招工到涼水供銷社,分管生產資料的採購供應。

吳立坤和王麗君1972年建立起戀愛關係。說起這一段戀愛故事,吳立坤對我說,說實在的,自己有一分好工作,本身長得也不難看,家裡條件也不錯,怎麼會看好王麗君的呢,就是因為她為人誠實,踏實肯干,覺得與她結為夫妻,有安全感靠得住。王麗君對吳立坤也有好感,但是也有一些顧慮,慎重地對吳立坤說:」如果我招工到外地,離開延邊,那就算咱們沒有緣分,如果招工還留在延邊,那就是咱們的福分!「

想不到心想事成,吳立坤在琿春縣涼水供銷社工作,王麗君在卧龍鋼廠工作。1973年,王麗君帶領吳立坤到上海去認未來的岳父母,王麗君的父母對他還十分滿意。

1974年一月,瓜熟蒂落,男方26歲女方25歲,王麗君和吳立坤喜結連理。

王麗君懷孕後身體一直不好,1974年到上海孕檢時,檢查出得了胸膜炎,1975年2月孩子七個月早產。王麗君在上海連續住了10個月的院,而丈夫在供銷社工作特別的忙,實在是沒有時間到上海去照顧她。好在王麗君的父母和弟弟妹妹悉心幫助,讓王麗君度過了難關。

結婚後,兩口子互敬互愛,從來不會吵架,如果發生一點小爭執,吳立坤的母親會對他說:居家過日子,哪有舌頭不碰牙的?王麗君從大城市來的,在這裡舉目無親,自己有委屈,能去和誰傾訴啊?夫妻間都有缺點,彼此包容一點,夫妻間都有優點,彼此欣賞一點,夫妻間都有個性,彼此謙讓點。?

丈夫吳立坤是一個性情中人,特別同情在農村的知青們。70年代的琿春,物資供應十分奇缺,大到自行車、手錶,小到豆油、白糖、白酒,甚至連一塊肥皂、手紙都得憑票供應。而吳立坤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都會盡量滿足知青們的需要,所以知青們特別感激他。七十到八十年代大家生活雖然苦了一點,但王麗君和吳立坤的生活卻是過得不錯的。

80年王麗君五十歲的母親來琿春探親,原計劃住一個月,想不到一住就是三個月,老人家有點樂不思蜀了。姑爺吳立坤天天領著岳母上山采蘑菇,到涼水果園採摘水果,下河抓魚,天天給老人家做原汁原味的東北菜吃。鄉親們對上海來的客人也特別熱情,經常送許多好吃的給老人家嘗鮮。老人家回到上海後,逢人就說東北人熱情,東北的菜好吃,總之,東北什麼都好。

王麗君園子地里,種了許多果樹:沙果、李子、葡萄、草莓、棗樹,從春天到秋天各種水果不斷。地里還種了許多藥材,山藥、桔梗、枸杞藤、沙參等等。園子地里種了許多時鮮蔬菜,茄子、辣椒、西紅柿、絲瓜、南瓜、北瓜、冬瓜、花菜、西蘭花,許多種子都是從上海帶來的,鄉親們也羨慕不已。家裡養了四十幾隻雞,公雞除了留著自己吃肉以外,每年得留許多隻,等上海的親人來探親時招待嘗鮮,也經常送給鄰居們吃,讓大家與他們一起分享美味佳肴,母雞每天能下十幾個蛋,吃不完的也給自己的親戚和鄰居們嘗嘗。

丈夫吳立坤特別能幹,每年秋收時,會到收割後地里撿苞米大豆,撿來的苞米全部用來餵雞,一年都用不完。每天吃糧食溜達的土雞,肉會不好吃嗎?雞糞又用來做農家肥種蔬菜,家裡從來不用化肥農藥,地里撿來的大豆用來磨豆漿,每天早上兩口子一個土雞蛋,一杯豆漿,綠色健康。吳立坤喜歡釣魚,當他談起釣魚的感受時說;」一個人全神貫注地在河邊坐著,心裡特別純凈,也特別高興,自己非常享受魚咬鉤,拉魚線時的沉重感,這個時候會忘記一切煩惱,釣魚並不是為了吃魚,而是享受著釣魚的過程。釣來的魚,吃不完有的晒乾郵寄到上海,給在上海定居的女兒一家嘗鮮,有的送給了親戚和鄰居了。

近幾年,上海的親戚不斷地來涼水旅遊探親,剛來時,怕這裡生活艱苦,還帶來了香皂衛生紙等等生活用品,又怕吃不到新鮮水果,帶來了水蜜桃,想不到嘗到了她家的李子後,驚呼東北的李子比南方的水蜜桃好吃多了!家裡每天吃綠色環保的現吃現摘各種各樣的蔬菜,雞蛋黃又是那麼黃亮美味,土雞肉又是那麼的緊實好吃,延邊黃牛肉、牛尾、本地豬肉輪番讓他們吃個夠,回去時,帶上蜂蜜、人蔘、靈芝、松茸等等大包小包地上飛機。

弟弟妹妹來了,兩口子陪他們去長白山、鏡泊湖、俄羅斯,朝鮮、延吉、防川等等旅遊勝地轉一圈,弟妹們羨慕地對王麗君說:「姐姐,你真幸福啊!」這個時候輪到王麗君對弟弟妹妹們說:「你們使勁吃啊,別對不起幾千元的飛機票啊!」

丈夫吳立坤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家裡家外從來不用妻子操心,家裡的柴禾幾年都燒不完。春天丈夫開車去10幾里路外,上山採山菜,秋天採各種各樣的蘑菇,在自己吃的同時忘不了晒乾給上海女兒一家嘗嘗。與自己的親戚鄰居相處得那麼融洽,吃的大米豆油都是大家送的,淳樸的民風使得大家相互照顧,相互幫助,兩口子每天被溫馨的環境包圍著?

現在他們的退休工資每個月一共有4500多元,每個月的日常開銷500元左右夠了。我問他們,現在生活那麼好,吃穿不愁,是不是經常補貼給上海生活的女兒?王麗君說,沒有,女兒家有他們的生活方式,年輕人消費觀念與我們不一樣,也看不慣他們的大手大腳,所以平時是不會接濟他們,如果女兒家裡需要辦大事了,會全力以赴地幫助他們的。我特別欣賞他們的做法,覺得他們做得比我妥當。

閑暇時間王麗君會關註上海知青網吉林頻道

談起未來養老的問題,他們也有自己的打算。

我對他們說,兩口子完全可以投靠子女,按政策把戶口遷到女兒家去。王麗君說,現在女兒和公婆一起住,居住條件不太好,小兩口工作也特別忙。她的弟弟妹妹也讓他們去上海定居,但是考慮到弟妹們畢竟自己有家庭,不可能長期在他們家生活,那不是給別人添麻煩嗎?再說了上海是一個大城市,雖然繁華,但空氣不好,整天鬧鬧哄哄的,去了就像得大病一樣,氣都喘不過來,在農村住慣了,實在是不適應那裡的生活,不管別人怎麼想,只要自己高興就行。

我說,即使戶口不遷回去,辦個暫住證,上海市政府對回滬知青有許多幫困政策,兩口子按照他們的退休工資水平,每年能夠得到幾千元的補助,還有醫療幫困等等政策,人老了一旦得了大病,可以到上海去醫治,王麗君說,這個問題倒真的需要考慮考慮了!

未來的養老問題,歸宿就是養老院,子女再好再孝順,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工作來陪伴你,這個我們都理解,也不想給子女添麻煩。丈夫吳立坤很坦然地對我說:」人老了,活一天算一天,認認真真地過好每一天,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吃自己想吃的美食,與自己相濡以沫的愛人廝守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如果老是去考慮歸宿,活得就沒有意思了,現在社會發展得那麼快,不知道幾年後社會又是什麼樣子了,好日子在後頭呢!

「生活樂觀的人能夠造飛機,生活悲觀的人只能造降落傘,」這句話,多麼有哲理啊!?

美味的原生態的農村菜

採訪結束,女主人給我做了四個農家菜:蛤蟆蘿蔔湯,(每個母蛤蟆有一兩重,肚子里都是林蛙油,市場價15元一個,我連吃了三個就吃不下去了),紅燒鯉魚,西藍花炒土雞蛋,清炒雞毛菜,喝著自家釀的葡萄酒。真真正正地享受了一頓美味的農家菜。

吳立坤和王麗君夫婦,通過自己的努力,創造了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在農村過著悠閑自得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們在幸福,快樂地享受著!

1969年,有18000名上海知青在延邊各地插隊落戶,目前仍然有一百多名上海知青留守在延邊各地居家養老,佔18000名知青的1%,但願他們生活幸福安康,因為他們都是與我們一起來到延邊的,現在我們回去了,而他們卻留下了。他們與我們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啊,但願他們都能夠像王麗君一樣,過著幸福的生活,安享晚年!

留延知青訪談錄:

女知青袁浦英的故事

作者:何永根

今年11月份,我在上海探親,好友趙莉菊告訴我,與她們一起下鄉的,有一個叫袁浦英的上海女知青,目前還留在延邊,現在已經到圖們市定居,如果你方便,不妨去看看她。我欣然答應了。目前我正在搞留守延邊上海知青的社會調查,這不是一個很好的採訪機會嗎?

通過聯繫,我於11月26號坐客車,到達圖們市某個小區,敲開袁浦英家的門,袁浦英夫婦熱情地請我進屋,在這遠離上海6000里路的邊陲城市,袁浦英一口上海話,使我感到溫暖親切,我們之間的距離馬上拉近了。我對袁說:「47年了,你還沒有忘記自己的鄉音,不容易啊!」袁浦英笑著對我說:「從小就說的語言,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

他們家兩室一廳的房子,77平方,設計得還很時尚,衛生間還有太陽能的淋浴器呢。袁浦英高興地對我說:「這都是老公潘成祥的功勞,自己幾乎沒有過問過,新房子裝修好了,就高高興興地搬進來了」。

袁浦英原來是上海市長白中學68屆初中畢業生,有一個日子她一輩子都不能忘記,那就是1969年3月7號,一個16,17歲的女孩子與11名同學一起來到琿春縣涼水公社鶴林一隊下鄉。這是一個很窮的生產隊,每個工分只有幾角錢,基本上都是粗糧,雖然有水田,但是大米分到農民的手裡不多。女孩子們就是好哭,累了想家,苦了想家,吃不飽想家,不苦不累閑下來也想家,一想家大家就哭,好像眼淚能把想家的念頭沖走似的。一個人哭,其他人也受到感染,無奈動情的哭聲不時飄蕩在夜色茫茫之中。

下鄉的頭一年,知青們就參加圖們江築壩勞動,百十斤的土藍子,壓得袁浦英直不起腰來。集體戶伙食又不好,累得大家硬是在堅持。有一次其他生產隊在放炮,由於安全措施沒有到位,一塊雞蛋大的石塊砸在了袁浦英的頭上,當即把袁砸昏過去了,送到醫院搶救,才脫離危險。可是對方生產隊推卸責任,不願意分擔醫療費。這時候,一個小伙站出來了,這就是後來成為袁浦英老公的潘成祥,當時他是生產隊的會計,經常領著大家搞副業,他特彆氣不公,狠狠地扇了對方負責人兩個耳光,並且為袁浦英據理力爭,這樣袁的醫療費,誤工費,營養費都解決了。袁浦英特別感謝潘成祥,一個舉目無親的女孩子,在遠離家鄉幾千公里的小山溝,自己有難處時候,有一個人能夠那樣關心她,能夠出來幫助她說句話,真的很感動很溫暖。不知道什麼時候,對潘成祥有了好感。

我想了解他們兩個人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想讓他們講講是怎樣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可是他們兩個人淡淡地對我說:「沒有什麼呀,也不是我追求他,更不是他主動去追求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兩個人就走到了一起。我們倆的愛情生活平淡的就像一杯白開水。」但是潘成祥又調侃地對我說:「我得感謝毛主席,是他老人家把這麼好的上海姑娘送到我身邊的!」

當時大家都困難,小潘家兄弟姐妹六個,糧食也不夠吃,小潘排行老四,1974年結婚時候沒有新房子,只能與潘的父母住在一起。一年後,他們在外面借了一個小房子,才開始獨立生活。

1984年,政府為了照顧已經在農村結婚的上海知青,給了袁浦英招工的名額,袁考慮家庭實際情況,把名額讓給了小潘,這樣潘成祥就到延邊煤礦上班了。小潘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為了能夠讓自己心愛的女人日子過得好一點,從上班開始,就籌劃蓋新房子。蓋房子找人幫忙得請客招待,兩口子為了節約點錢,利用下班時間,小潘當大工,小袁當小工,60多平方米的新房子,他們整整幹了一年。雖然現在兩口子搬到了圖們居住,由於這箇舊房子來之不易,至今還留著,捨不得賣掉。

袁浦英一共生了三個女孩,生孩子時沒有到大醫院去,都是農村的接生員接生的,但也平平安安的。坐月子時候,都是婆婆親手伺候她,雖然那個時候生活不太好,但是60多歲的婆婆盡心儘力,為她做可口的飯菜吃,大米飯都留她,給她洗衣服,平時就像伺候自己的親女兒一樣,這份情義袁浦英一輩子都不會忘懷的。改革開發的80年代,農村包產到戶,他們也分到了2.2畝水田,3.6畝旱田。我問袁浦英,你要帶三個孩子,還要下地幹活,不容易啊!袁說,不是的,老公很有責任心,工作再忙,地里的農活,也不讓我干一點。老公潘成祥在煤礦乾的風生水起,先當了生產調度,後來又當了10年的運輸段長。下班回家又操伺家務,盡了一個丈夫的責任。兩口子工作都非常出色,年年都被評為先進工作者,潘成祥1997年還被評為吉林省煤礦系統優秀群監員呢。

直到1990年,袁浦英才被招工到涼水陶瓷廠當工人。從1969年到1990年,整整22年,袁浦英一個上海女知青,就是這樣默默無聞地在農村生活了22年。我很驚訝,是什麼信念讓她堅守在農村22年啊?我對她說:「想當年,大批上海知青來到這裡,大家高呼紮根一輩子的口號,幾年後,大家都像南飛的大雁一樣回城了,而你卻像一隻失群的大雁,留在了農村,難道你沒有失落過,難受過,後悔過,甚至想放棄過?現在在圖們生活,周圍一個認識的上海人都沒有,基本沒有一個上海人生活的氛圍和上海話的語境。」袁浦英淡淡地對我說:「有什麼好後悔的?我很知足,我有一個好老公,他疼我愛我,我們結婚已經43年了,現在想想也奇怪,老公學歷不高,談不上英俊瀟洒,家庭也不富裕,可我偏偏愛上了他。就因為嫁了一個老實人,心裡踏實,我在這裡一個親人都沒有,踏實過日子才有滋味,這一直是我的初衷。嫁給潘成祥,日子一直過得舒坦,雖然不富裕,但也其樂無窮。假如那個時候回上海,也不一定能夠找到像潘成祥這樣的好老公呀!」

我對她說:「現在上海市政府有政策,你們兩口子戶口都能夠遷回上海市的,到上海生活,政府還有許多優惠政策,比如知青困難補助,醫療幫困政策,老年人補助等等。上海的社會福利要比這裡強多了」。袁浦英對我說:「我小的時候家裡條件就不好,全家五口人,全靠父親60多元的工資生活,現在上海的父母已經不在了,弟弟和妹妹也就是普通的人家,住房也不大,我們在上海又買不起房子,能住到哪裡去?不想去麻煩親人們。再說了,許多回城的知青,由於文化程度低,即使回去了,也找不到好工作,自己下崗,子女也沒有一個安穩的工作。何必呢?」我對她說:「如果戶口遷到上海去了,可以申請經適房的,」袁說:「即使買經適房,也得幾十萬元錢的,這不是小數目。再說了,兩口子回上海生活了,留在東北的兩個女兒怎麼辦?怎麼照顧她們?」

聽說她大女兒戶口在上海。提起她的大女兒,兩口子感到特別傷心。大女兒從小就在上海長大,3歲時由外公外婆看護,8歲時外婆去世了,9歲時又領回涼水來,直到中學畢業,大女兒又回到了上海,由舅舅阿姨輪流看護,舅舅阿姨盡心盡職,自己感激不已。後來在上海找了一份工作--上海市燈芯絨廠,幹了幾年,工廠效益不好,又出去單幹,找了一個心疼自己的老公,小兩口賣服裝,也幹得很出色。姑爺有兩套房子,姑爺也非常喜歡來延邊旅遊探親,經常來這裡玩,對岳父岳母也好。可是,大女兒突然得了紅斑狼瘡,醫治了幾年,病情越來越重,最後不治身亡了。姑爺很懂事,給他們女兒買了一個很豪華的墓地,還對老潘說:「你們來上海定居吧,我把其中的一套房子給你們」。老潘語重心長地對姑爺說:「一個人哪,有生有死,生命是老天定的,我們的女兒都沒有了,還要上海房子有什麼用呢?你也盡了一個丈夫的責任,我們不會怪你的。你好好過日子,有合適的,再找一個,你永遠是我們的親人!」

去年兩口子回到上海參加袁浦英妹妹兒子結婚和弟弟女兒結婚時,沒有再去看望這個姑爺,我問為什麼?老潘說:「看到姑爺,能對他說什麼呢?只能是傷心落淚,再說了,姑爺也重新結婚了,還是不去打擾他們的生活了吧!」多麼通情達理的兩口子啊。

老袁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人哪,只要自己覺得快樂,就是幸福,以前我工作任勞任怨,就是快樂;現在兩口子在一起做點美食,圍在飯桌邊,喝點小酒,邊吃邊聊,就是快樂;子女們都長大了,都獨立了,也是快樂;上海有什麼好?就是樓房多,汽車多唄,整天鬧鬧哄哄的,頭都暈了,還不如圖們這樣的小城市好呢,安安靜靜的,生活節奏也慢,是一個養老的好地方。」現在他們的兩個女兒,也已經成家立業了,二女兒在圖們工作,二姑爺在外地打工,外甥女快高中畢業了,與他們住在一起;三女兒在長春工作,生活很富裕,並且在海南買了房子,女兒女婿再三讓他們去海南頤養天年,但是都被兩口子拒絕了,她們覺得,到外地去居住,總感覺不習慣,還是故鄉的老屋溫馨,得勁。其實他們是捨不得幾十年生養他們的熱土啊,他們與故土融為一體了,那種多年來平平淡淡,才是真生活,才能讓他們更顯得祥和,厚重和踏實。

老潘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平時閑不住,今年68歲了,還在打工,給工廠燒鍋爐,兩口子現在退休工資加起來有4000元,再加上老潘打工每個月也有2000元,生活蠻好的了。

老潘很滿足,對我說:「人要有自足之心,如果與有錢人比,心會很累,如果往下比,就知足了。」老潘待人很真誠,有許多朋友,無論在上海,或者在圖們,只要有困難,都會有許多朋友伸出援助之手。老潘圖們的朋友告訴我:「老潘雖然農民出身,但是他豁達大度,為人真誠,有擔當,時時處處為朋友著想,是一個可交的朋友!」

袁浦英和弟妹們很團結,弟弟妹妹也經常來圖們旅遊探親,他們也非常喜歡延邊這個地方,也到過長白山,延吉,朝鮮旅遊,弟妹們經常打電話邀請他們去上海探親。

我問袁浦英,你感到幸福嗎?她說:「還行吧,每個人對幸福的理解不一樣,自己有一個知根知底疼我愛我的老公,能夠過自己喜歡的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夠了。幸福本身可以是很物質的,但很大程度是精神層面的,現在我每天有事情做,充實,有快樂,就是幸福!」

袁浦英對我說:「我老公什麼都好,就是愛喝酒,如果把這個毛病改了,就好了。現在大家都往70歲奔了,身體健康是大家都在追求的目標」。

我臨走時,老潘熱情地對我說,涼水那間老房子,還有菜窖呢,裡面有許多青菜蘿蔔和土豆,全都是綠色食品,如果方便,就去隨便拿!這句話讓我感動不已。

一位哲學家曾經說過:一無所有的人最幸福,他將擁有世界的一切;一個人如果能擁有和平與安靜,那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袁浦英的內心是平和的,她渴望著安靜的生活,那麼人世間最幸福的生活也不過如此吧!

人啊,無論生活是艱辛還是快樂,最後都會被歲月帶進記憶的溝壑。大家珍惜當今的幸福生活,好好過好每一天吧!

留守在春化的上海女知青們

作者:何永根

照片:左起承玉芳、劉秀娣、湯海芳

說老實話,兩年前我就有採訪定居在春化的三位上海女知青的打算。她們是:住在春化鎮的承玉芳,住在春化東興鎮村的湯海芳和劉秀娣,可是由於種種客觀原因,採訪一直沒有成行。目前留在琿春的上海知青寥寥無幾,估計最多也不會超過30名,而她們三個人卻還生活在遠離琿春市區100公里的深山溝里,不知道她們現在生活得還好嗎?我一直想去看看,聽聽她們對生活在農村的感受。

我給承玉芳打電話,表達了我的意思,她感到非常高興,說是熱烈歡迎我去做客。為了少給她們添麻煩,我對承玉芳說,你們什麼都不用準備,我會帶魚肉酒等食品去的。承玉芳和她們商量以後回電話告訴我,讓我空手去,她們很歡迎我去採訪,準備中午在飯店請我客。我謝絕了她們的好意,因為我不想給她們添麻煩,再說了,我特別希望在熱炕頭坐著,聊聊家常,吃吃農家飯菜。

五月四號,我坐琿春到春化6:40的早班客車,風風火火地經過兩個小時的奔波,到達了春化客運站,然後坐承玉芳的電動三輪車,騎行20分鐘,大概七、八里路,才到達春化的東興鎮村。東興鎮是個有近400戶的大村,現在農村的條件好多了,家家戶戶通水泥公路,基本上看到的都是磚瓦房。現在正是春耕時節,大地里各種農機具在各顯神威,再也看不到一副犁杖兩頭牛,老闆子後面跟著兩個婦女播種的原始耕種方式了。我與路邊的老鄉聊天時候,他們說,現在播種時,種子,化肥,農藥一起下地,除去了鏟地的繁重勞動了。秋收又是機械化,拖拉機收割,機械化打場,農民真正幹活的時間也沒有兩個月。剩下的時間,上山去搞副業,春天采山菜,夏秋季節采各種各樣的蘑菇,木耳,只要你勤快,每年賺個幾萬元不成問題。如果你有技術有資金,搞幾個蔬菜大棚,幹得好的,賺個十萬元也輕輕鬆鬆。

現在農村現代化了,什麼網路、行動電話、閉路高清等都通到家家戶戶。

我受到了湯海芳和劉秀娣的熱烈歡迎,她們性格里體現出來的那一種東北人的豪爽和上海人的快言快語,傳遞給我,我心裡只有感動這個詞了。我也有很長時間沒有坐坐東北的大炕了,現在脫鞋上炕,盤腿而坐,侃侃而談,簡直是溫馨到家了。

採訪劉秀娣:

我是1969年三月份來琿春縣草帽頂子插隊落戶的,當時為了生活上有一個更好的照應,1971年與當地的青年結婚了。噢,何老師,你在文章里不要寫我几几年結婚的,否則會讓知青們笑話我結婚早的!後來政府照顧,夫妻雙雙到琿春林業局青龍台林場上班。當時我年輕嘛,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年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當時在林場工作的上海女知青一共有五個人,名字叫劉秀娣,湯海芳,桑紅珍,朱雙紅,吳銀娣,人稱「五朵金花」,我們五個人,誰也不服誰,一個賽一個,為林業工作做出了許多成績,我們五姐妹在林業系統赫赫有名。後來工作需要,我調到林場油庫工作了10多年,一直到2009年退休。

2002年,安徽衛視《東方時空》欄目組,通過上海市有關部門找到琿春市統戰部部長上海知青耿玉林,提出採訪我和湯海芳的要求,他們欄目組一行三人,在我家吃住了三天,拍了三天片子,哈哈,還嫌我做的上海菜太甜了,不適合安徽人的口味。後來安徽衛視播了這個叫《留守知青》的專題片,據說在全國知青中,有很大影響力呢。

這些年來,我生了三個孩子,兩兒一女,噢,你問我,養了三個孩子,累不累?我沒有感覺累啊,好在我有一個好老公,三個孝順的子女,我老公太能幹了,里里外外一把手,前幾年還開了五晌荒地,種苞米,黃豆,每年收入五萬元左右,現在交給了小兒子經管。家裡現在有二八拖拉機,播種機,各種小農機具樣樣都有。大兒子現在還經營著四萬個木耳菌袋,每年可以純收入六、七萬元。

丈夫和兒女們,是個閑不住的人,春天上山採山菜,夏秋季節上山採野生木耳,榛蘑,元蘑,松茸等等,這可是個辛苦的活,早上3點鐘就出發,騎摩托車走二、三十公里路,上山漫山遍野地找,然後背上四、五十斤的山貨下山,最多的一天賺了400多元。在農村,只有人勤快,才能過上好日子。

你問我,戶口為什麼沒有遷到上海去?我已經在農村住慣了,城市生活已經不習慣了,感到住在樓房裡真的很憋屈,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再說了,上海住的地方太小了,根本沒有我們的立身之處,戶口能夠遷到哪裡去?前年我去上海看病,東家住幾天,西家住幾天,自己都感到是一個多餘的人,就像給兄弟姐妹們添了麻煩一樣。

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2013年,我總感到身體不得勁,渾身沒有力氣,到醫院檢查,說是得了再生障礙性貧血,在琿春市醫院和延邊醫院都沒有得到很好地治療,轉院到上海長春和四平,進行骨髓穿刺,對症下藥,病情得到了控制,由於我是私自轉院,所以醫藥費一分錢都沒有得到報銷,再說了,延邊也看不好我的病啊!現在我每個月吃中藥的錢3000元左右,這三年,已經花了醫療費20萬元了。

剛得病時候,我真的想死,我給丈夫和兒女拖累太多了,每天看著家裡的門框發獃,想找根繩弔死算了。如果死了,就不會拖累丈夫和兒女們了!好在丈夫特別體諒我,時時刻刻鼓勵我好好地活下去,兒女們特別孝順我,大家都對我說:「媽媽,你要好好地看病,我們掙的錢,都給你治病,如果某一天錢沒有了,我們可以從頭開始嘛!」看在丈夫那麼關懷我,兒女們那麼孝順我,我也得好好地活著呀!

採訪湯海芳:

我是上海市餘杭中學67屆初中畢業生,1969年3月份來到琿春縣英安公社關門二隊插隊落戶的。當時也是為了有一個好的生活環境,1971年就和當地的青年結婚了。1985年丈夫招工,1988年我招工,夫妻雙雙到青龍台林場上班。我也是「五朵金花」中的一個,也曾經為琿春的林業工作貢獻了自己的青春年華,經常被評為先進工作者,所以感到一生問心無愧。我的丈夫也非常能幹,特別體諒我,愛護我,什麼家務活都不讓我干,下班回到家裡,不是種植園子地,就是劈柴,哪怕灶坑裡需要添柴火了,也是不聲不響地自己做了,絕不會命令我的。我是2007年退休的,丈夫退休後也閑不住,有機會就去打工,現在每天能掙150元,每年打工也能掙一萬多元呢。

我有兩個孩子,大兒子20年前戶口遷到了我上海大哥家,後來大哥家舊房子拆遷,由於種種原因,大兒子的戶口又重新遷回了琿春市。大兒子目前在福州工作,由於工作出色,已經在福州買了新房子,結了婚,孫子都10來歲了,大兒子現在根本不用我操心了。小兒子老實木訥,與前妻離婚了,現在他帶著小孫子和我們一起生活。我的家庭特別幸福,丈夫體貼我,兒子們孝順我,家裡家外的各種活,丈夫和小兒子都承擔了起來,小兒子經常去山上採集山菜,蘑菇等等,每年的收入也不少。我每天的任務就是把飯菜做好就行,有的時候打打小麻將,塊八毛的輸贏,解解悶唄,你說呢?噢,你問我,經常回上海探親嗎?我戶口也沒有回去,自己也不是上海人了,即使回去了,在哪裡住啊?還是識相點,少討人厭為好吧!弟弟五六年前來過這裡,說是這裡山清水秀,空氣新鮮,倒是一個養人的好地方。我看春化這個地方挺好的,我住慣了,還捨不得換地方呢!我丈夫說了,如果讓他到大城市白住大樓房,也不會去的。雖然我家在琿春林業城買了70多平方米的房子,由於不習慣城市的生活,所以房子一直租給別人,每個月也有800元收入。何老師你看,我家網路,高清電視,固話,手機等等什麼都有,想上海親人了,拿去電話就直撥,也很方便的呀,小孫子還玩起了微信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說呢?

採訪承玉芳:

我是上海市楊浦區寧國中學68屆初中畢業生,1969年三月份來到琿春縣春化公社東興鎮插隊,1974年與當地青年結婚,生了兩個兒子。1984年,有一次招工的機會,由於愛人是農民,我把這個機會讓給了丈夫,自己想辦法到春化糧庫上班(大集體單位)。89年開始知青廠不景氣,我也下崗了。

由於丈夫身體一直不好,89年開始,丈夫得了高血壓,後來又得了腦血栓,中風治療了一段時間後,喪失了勞動能力,回來辦了退休,每個月退休金只有400元。2004年丈夫騎自行車摔倒,股骨頭骨折了,到琿春礦區醫院住院手術,換了假的股骨頭,由於糧庫虧損停產,醫療費沒有地方報銷,所以東借西湊地借了幾萬元的債,生活進入到極其困難的境地。

為了撐起這個家,我開始了打工生涯,秋天給老鄉割豆子,扒苞米,打場,冬天與男人們一起上山拉爬犁,清林,割帶,什麼活都干過,以自己極其柔弱的身軀,承受著男人的體力活。可是也沒有多少收入,辛苦了兩年,2萬元的醫療費也沒有還清。

2007年,丈夫又病倒了,由於長期缺乏營養,這一次癱瘓真的卧床不起了,又得了老年痴呆症,大小便失禁,丈夫身邊已經離不開人了,我一個人要干幾個人的活,早上三點鐘就得起來,開始給丈夫穿衣服,喂飯喂葯,孫子起床了,開始伺候孫子吃飯,然後送他去上學。晚上還得伺候丈夫翻身,大小便。冬天我要去山上砍柴,準備一年的燒柴,由於長期超負荷的勞動,我也得了一身的病,腰腿疼,低血壓,幹活時昏倒好幾次。

大兒子20年前,投奔我的小弟弟,把戶口落到了弟弟家中,無奈上海家的房子特別小,小弟弟終身未娶,他一個人住亭子間,把後三層閣讓給了我大兒子住,後三層閣只有六平方米,放一張床後,連身都轉不開。大兒子娶了個外來妹,有了孩子後生活真的極其不方便,兒媳婦沒有辦法,只得去江蘇省酒店打工,這樣大兒子既要上班,還要照顧年幼的兒子,還要照顧年邁的舅舅,根本沒有條件來管我們。

小兒子今年40歲了,1994年到糧庫上班,2004年下崗,目前一直在打工,由於文化不高,只能在山上給老闆趕馬套子,經常是活好乾,錢難要,有的時候老闆跑了,工錢就要不回來。由於家裡越來越困難,小兒媳婦看看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2008年與小兒子離婚了,孩子判給了兒子。由於經濟條件實在是太差了,小兒子到現在都沒有交養老統籌金。

前幾年聽說上海對知青有很多的優惠政策,我好幾次對丈夫說,自己先回上海去辦理戶口問題,辦好了半個月就能夠回來,可是丈夫是一個病人,根本無法理解我的好意,聽說我要回上海去,以為我不要他了,就哭著不吃飯,著急上火,病情又加重了,又要打針吃藥,這樣三番五次地折騰,所以一直沒有把戶口遷到上海去。

前年丈夫不治身亡,家庭負擔輕多了,已經17年沒有回過上海的我,又一次地到了上海,但看看上海家中的具體情況,回上海的打算又一次地動搖了,即使回到了上海,這個6平方米的房間,怎麼住啊?還有小兒子與孫子的戶口,無法遷到上海去,他們在琿春怎麼辦?這些實際問題,都擺在我的面前,怎麼解決?2012年,上海知青範文發與《邊城盛放金達萊》欄目組知道我的情況後,伸出了幫助之手,通過範文發的幫助,與琿春市總工會聯繫,給了我3年的困難補助,這個恩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可是至今,我小兒子的工作也沒有得到妥善的安排。

採訪結束了,湯海芳手腳麻溜地炒了六個菜:韭菜炒雞蛋,紅燒朝鮮偏口魚,青椒炒海兔,刺老芽麵餅,蔥爆肉,涼拌刺老芽沾醬,你別說,菜的味道還真不錯,吃出了農家菜的味道來了。我們坐在溫乎乎的熱炕上,邊吃邊聊,心情特別舒暢,都是上海人嘛,雖然是第一次聚會,也不會有什麼距離感的。

農村人就是熱情,把家裡最好的特產都送到了我的手中,生怕虧待了我,為了歡迎我的到來,湯海芳的兒子特地跑了20多公里的山路,採回來很多鮮嫩的刺老芽,讓我感動不已。由於我當天要趕回去,已經買了下午三點的回程票,當我坐上承玉芳的電動三輪車,湯海芳和劉秀娣依依不捨地把我送到村口,目送我們的三輪車駛向遠方。

我給承玉芳帶了一些上海的香腸和醬油肉,回春化的路上承玉芳問我,這個醬油肉怎麼吃?用不用放別的作料?她家窮,兄弟姐妹多,在上海時候從來就沒有吃過醬油肉,我聽了心裡很難受,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讓我說什麼好呢?

其實這三個女知青對目前的生活狀況還是很滿足的,她們對我說,現在退休工資已經有2000元左右了,兩口子加起來就是4000元左右,老鄉們都很羨慕她們,有的時候會對她們說:「還是你們好,老了有政府養著,不用擔心,不用幹活,與我們老農民不一樣!」

我心裡在想,這三個女知青,已經對上海淡泊了,自己已經認為不是上海人了,也不會存在回上海去度晚年的幻想了。現在上海對老知青有許多優惠政策,比如回滬知青戶口問題,回滬知青困難補助,醫療幫困政策,獨生子女獎勵政策等等,上海市民所能夠享受到的許多社會福利政策,對她們來說,好像與她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她們強烈地感受到,琿春市政府也沒有一個相關的部門來管理這些留琿知青。人都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哪有不得病的,如果真的碰上什麼過不去的難關,真不知道去找誰來救助。

人生道路上的坎坷很多,在我們小的時候,咿呀學語,蹣跚學步之時,不知道要經歷多少次的哭泣,多少次的跌倒,多少次的失敗之後,才可以喊第一次的」爸爸,媽媽「。生命是一場漫長的旅程,生活本身就是一種承受,承受痛苦,承受幸福,承受坎坷,承受失敗,承受孤獨,承受愛......

不埋怨誰,不嘲笑誰,做自己的夢,走自己的路,昨天的陽光,曬不幹今天的衣裳。

帶上自己的陽光,照亮自己的心靈,這樣無論你走到哪裡,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都會感到滿足,覺得幸福!

來源:紅色邊疆荒友家園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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