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本善?向善?「性善」究竟說什麼?

本善?向善?「性善」究竟說什麼?

導語

「性善」是說:人若真誠,則有力量由內而發,要求自己行善。「善」是指:我與別人之間適當關係之實現。因此,善在於行為,而其動力來自於真誠之心。這是「人性向善」的觀點。人生正途在於擇善固執,人生目標在於止於至善。

以下音頻節選自音頻課程《哲學與人生》第163期:

我多次在公開場合說過,如果重新撰寫修改《三字經》,其中最需要修改的,就是開篇第一句,「人之初,性本善」。這句話是朱熹說的,第二句「性相近,習相遠」才是孔子的話。

孔子(公元前551年—公元前479年)

關於人性,孔子只說過「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論語·陽貨》),並未明言性善。

可是細讀《論語》,當孔子說「我欲仁,斯仁至矣」(《論語·述而》),他顯然肯定人有主動行善的力量;再者,當孔子勸導宰我遵守三年之喪的倫理規範時,提及若不這麼做,「於汝安乎?」這表示孔子相信:人若不行善,則心將不安。

孟子聲稱自己的願望是學習孔子,因此在關於人性這個重大的議題上,他應該會紹述並發揚孔子的想法。順著孔子的思路,孟子主張「性善」,則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性善」是指宋明許多學者所謂的「人性本善」嗎?我們在此暫時撇開後代學者的詮釋,專就孟子自己的說法來探討這個問題。

人與禽獸的差異

只有一點點區別

孟子(公元前372年—公元前289年)

孟子的觀察十分敏銳,他在界說人性時,特別考察兩個角度:一是凡人與禽獸的差異,二是舜與凡人的差異。從這兩種差異入手,人性的真相就顯豁了。

首先,他說:「人與禽獸不同的地方,只有很少一點點,一般人丟棄了它,君子保存了它。舜了解事物的常態,明辨人倫的道理,因此順著仁與義的要求去行動,而不是刻意要去實踐仁與義。」(《孟子·離婁下》)

由此可知,人與動物的幾希之異,是可以被丟棄也可以被保存的。這樣的人性顯然不是某種固定的本質狀態。

君子存之,而舜是典型的代表。那麼舜之「明於庶物、察於人倫」是他的天賦本事,還是後天學得的?

孟子說:「舜住在深山裡的時候,與樹木、石頭作伴,與野鹿、山豬相處,他與深山裡的平凡百姓的差別,只有很少一點點。等到他聽了一句善言,看見一件善行,學習的意願就像決了口的江河,澎湃之勢沒有人可以阻擋。」(《孟子·盡心上》)

由此可知,舜是因為「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而起了真誠效法之心,然後變得與眾不同。換言之,連舜都如此,可見沒有人是天生本善的。

舜的特色是:真誠過人,見善則學,再引發內心的向善動力。

舜擔任天子時,深為百姓的狀況擔憂。百姓的生活模式是:「吃飽穿暖,生活安逸而沒有受教育,就和禽獸差不多。」(《孟子·滕文公上》)接著他命令契為司徒,教導百姓五倫。

由此可知,善在於五倫(亦即前述舜所明察的人倫),而人若不學習,就既不會明白善也不會實踐善。

試問:這樣的人性何以又被孟子說成「性善」?至少我們可以先肯定一點:孟子所謂的性善,不是字面上所說的「人性本善」。

人的身體有四肢

人的心有四端

在《孟子》一書中,「性善」一詞出現兩次。一次是「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孟子·滕文公上》),這是概括的描述。另一次是他的學生公都子列舉三種人性觀,然後請教他:「今曰性善,然則彼皆非歟?」(《孟子·告子上》)孟子對此做了詳細說明,在說明中談到「心之四端」。

所謂「心之四端」,是說:人有「惻隱之心,善惡之心,辭讓(或恭敬)之心,是非之心」。這四心其實是同一個心的四端。所謂「端」,是指什麼而言呢?孟子說:「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孟子·公孫丑上》)

換言之,人之實現「仁義禮智」,是因為人心生來即有四端。

孟子認為人的身體有四肢,人的心有四端。有四肢,才有行動的可能;有四端,才有行善的可能。孟子所謂的性善,即指:人人皆有行善的可能性;並且若不行善,即是把人之所以異於禽獸的「幾希」給丟棄了。

容易引起誤解的是孟子在《孟子·告子上》所說的「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

前面說「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現在說「惻隱之心,仁也」;這兩句話要如何理解?難道「仁之端」與「仁」是同一件事嗎?理解的關鍵在於:分辨一個肯定語句所說的是「等於」還是「屬於」。

譬如,說「孔子,聖人也」,並不是說「孔子等於聖人」,而是說「孔子屬於聖人這個類別」。同樣的,說「惻隱之心,仁也」,並不是說「惻隱之心等於仁」,而是說「惻隱之心屬於仁」,由惻隱之心所實現的善即是仁。由此可以區別不同的善。

孟子筆下的「善」用作名詞時,皆指「行為」而言。因此,心之四端是指由這四端可以使人做到四種善(仁義禮智)。這四善不是由外界加給我的,是我本來就具有的四端所引發的。這樣的理解合適嗎?

孟子說:「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孟子·告子上》)試問:何以用水作比喻?因為難以直接描述人性。再問:「下」是水的性還是水的向?「善」是人的性還是人的向?認真思索這個比喻,就知道孟子說的是「人性向善」,而不是「人性本善」。

孟子又說:「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孟子·告子上》)正如我的口如何喜歡肉類料理,我的心也如何喜歡理義(合理性與正當性)。

理義在此代表善的言行,它使我的心喜歡,那麼我的心不是向善的嗎?面對這個比喻,如果還要堅持人性本善,就無異於宣稱人的口中生來就有芻豢,那豈不是悖理之至?孟子當然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行善的契機

關鍵在於真誠

孟子主張性善,但不否認罪惡的存在。那麼,罪惡是怎麼回事?他還是以水作比喻。

孟子說:「現在,用手潑水讓它飛濺起來,可以高過人的額頭;阻擋住水讓它倒流,可以引上高山。這難道是水的本性嗎?這是形勢造成的。人,可以讓他去做不善的事,這時他人性的狀況也是像這樣的。」(《孟子·告子上》)

關於人之行惡,除了外在的形勢與誘惑之外,還須考慮:人是否未受良好教育,缺乏正確觀念,放縱感官,慾望過多?以及最值得留意的:人是否不真誠,以致忽略或抹煞了心之四端的要求,或者一旦有善的萌芽出現,就被「旦旦而伐之」,結果成了牛山濯濯的樣子?

是的,關鍵在於真誠。

人若不真誠,心思全用在計較利害上面,又怎麼可能行善?即使偶爾行善,也只是以此為手段以達成世俗的目的,亦即「從其小體為小人」(《孟子·告子上》)。反之,人若真誠又將如何?

孟子談到:一個人身居下位而要治理百姓,必須先得到長官的支持;要得到長官的支持,必須先獲得朋友的信任;要獲得朋友的信任,必須先讓父母滿意;要讓父母滿意,必須先真誠反省自己;要真誠反省自己,必須先明白什麼是善。(《孟子·離婁下》)

順著這個思路,孟子說:「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意即:真誠到極點而沒有善的行動,那是不曾有過的事;不真誠,是不可能做出善的行動的。

由於原文只說「動」字,它也可以指「使人感動」,但是若無善的行動,又如何使人感動?如果這裡不談善的行動,那麼前面何必要先說「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

因此,真誠絕不只是在心中自以為真誠,而是在明白了善之後,以真誠態度讓「心之四端」運作而生力量,進而付諸實踐。

光有善念而沒有行動,是不能稱為善的。

孟子善於使用比喻,他在說明人人皆有「心之四端」之後,強調還須擴而充之,像柴火剛剛燃燒,泉水剛剛湧出,「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孟子·公孫丑上》)。推而廣之,談到治理百姓,只要上位者表現仁德,則「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孟子·離婁上》)

孟子使用了這麼多具有明顯動向與動態的比喻,應該足以說明他所謂的「性善」是指人性向善了。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佩榮國學館 的精彩文章:

TAG:佩榮國學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