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著，如我的愛情和我的絕望——藝術家的繆斯，都如她
說到吉吉——
哦，「蒙巴那斯的吉吉」，
哦，那一大串男人的名字：
她為蘇丁、基斯林、莫迪利阿尼、藤田嗣治、曼·雷等人當過模特，
她和畢加索、特里斯唐·查拉、安德烈·布勒東、馬塞爾·杜尚、讓·科克托有交集……
還有，天價。
以她為模特的畫或是照片，價錢一漲再漲。
但吉吉，不是模特吉吉，不是情人吉吉，不是藝術家吉吉，也不是妓女吉吉。
在那個星雲爆炸的年代，我們記住的吉吉，是從男人和身份里滾落出來的吉吉。
愛讓我活，愛也讓我死的吉吉。
Kiki dear in Ballet Mecanique *
[directed by Dudley Murphy & Fernand Léger, cinematography by Man Ray, 1923-1924]
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
「
你太冷靜了。有時我不得不求你愛撫我，給我點愛，真叫人惱火，因為我總是能讓別人渴望得到我。但是我必須和你在一起，因為我不願意叫你戴綠帽子。你不嫉妒，這真沒勁！你溫和，但不柔情，你要粗暴點。我要麼深愛你，要麼痛恨你。你叫我神魂顛倒。我覺得我會你做傻事，然後盡量乖一點。你只有權一個星期和我做愛一次，這樣，你若是想再做愛，就得強暴我；你沒什麼好抱怨的，因為你擁有圓頂咖啡屋最漂亮的小女人之一。她不笨，愛著你，不煩人，開銷不大，不是婊子，不帶梅毒。有這麼小小的妙人兒，而你還不滿足！你在追求抓不到的東西。你應該感到你是最幸福的杜鵑花了。
你去問問查拉！他非常想要一個小吉吉，只要比我稍微，稍微溫柔一點點，他就很幸福了！話雖如此，在我眼裡，你還是你，你畢竟是我深愛的戀人，會讓我死於快樂、痛苦和愛情的戀人。我屬於你。你是唯一擁有我的嘴、我的身體、我深情的目光的人。你的吉吉是你一個人的。我把你的嘴咬出血，我陶醉於你冷漠、有時兇惡的眼神。
又一次，吉吉和曼·雷吵得很兇。她跑到她外婆家寫信。
吉吉和曼·雷分手後不久，吉吉出版了自己的自傳。隻字未提曼·雷。
九年後，她修訂自己的自傳，對這段回憶依舊不發一言。
「
我要麼深愛你，要麼痛恨你。
Man Ray in front of a portrait of Kiki de Montparnasse taken in the 1930s, Paris, 1954 -byMichel Sima
from: Pierre Daix, 』Paris des Arts - 1930-1950』, édition de RMN et du Grand Palais, 2011
「我為什麼要為你當模特？畫我的已經足夠多，拍我的也足夠多。而且我更願意為畫家當模特。」20歲那年，吉吉挑釁地問著曼·雷。
「我用攝影的方式畫畫。」
吉吉被說服了。她來到曼·雷的工作室，脫下衣服。第二天，吉吉去看成像，反應把自己和曼·雷都嚇了一跳——她哭了，止不住地淚流滿面。
Man Ray. Kiki de Montparnasse vers 1921
如吉吉所說，她精緻的娃娃臉和豐腴潤澤的身體在當時的蒙巴那斯已經出現得足夠多。藤田嗣治為她畫的《橫卧的裸婦》，在秋季沙龍中被賣出了8000法郎。前一年，她剛剛拍完裸照，唇齒動人。
來找「小吉吉」當模特的人越來越多。這個基斯林稱之為「新來的婊子」越來越受人歡迎，她嘻嘻哈哈。暗地裡應該是享受的。
這個喜歡在酒吧唱色情小調，一高興就倒立，卻從不穿內褲的女人，沒有「怯場」這一說。不喜歡，她就笑笑。喜歡，她就撲上去。
可這一次，吉吉從來沒有像這樣把自己交出去。從20歲到28歲，這個已經光芒初顯的尤物原本可以攻陷巴黎，但她卻把自己交付給一個男人。
「
我屬於你。
你是唯一擁有我的嘴、我的身體、我深情的目光的人。
因為曼·雷，讓吉吉不一樣。
和曼·雷在一起，吉吉覺得自己可以比想像中做得更好。她感到自己被拋上了看不見的頂峰。她重複著：「我要死於愛情了，我要死了。」吉吉並不是真的需要鏡子。她需要自己有一個被接受的範式。（引用自《黑夜的蝴蝶——巴黎20年代藝術大爆炸》）
蘇丁、基斯林、莫迪利阿尼，哪怕是藤田嗣治畫布中的吉吉，都是動人的、悲傷的、無暇的……他們把她當作模特。他們也愛她，親昵地，市集氣息地。
曼·雷鏡頭下的吉吉，是高貴的。他把她當作女神。他願意優雅地注視她，把她放在一間完美裝潢的公寓里。
左：Kees van Dongen. Kiki
右：Mo?se Kisling. Kiki de Montparnasse à la robe rouge 1933
Tsuguharu Foujita . Nu couché à la toile de jouy 1922. Modèle Kiki de Montparnasse
曼·雷的攝影理念是，與其拍攝一個東西，不如拍攝一個概念；與其拍攝一個概念，不如拍攝一個夢境。他捕捉到了吉吉的「夢境」——「我渴望一個人愛我，讓我永遠不用擔驚受怕。」
我渴望一個人愛我，帶我逃離過去。
Man Ray 1924 ingre』s violin，最出名的一張
曼雷鏡頭下的吉吉
一個女人和一群男人
吉吉原名叫艾麗絲·普蘭（Alice Prin）。她是個私生女，生父就和她住在同一條街，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家團聚。母親自她出生後就去巴黎打工，一直是外婆含辛茹苦把她帶大。她一直很餓，渴望有件新的衣服。
12歲那年，艾麗絲前往巴黎投奔母親。讀了一年半的書，她就去打工了。印刷廠、麵包店、女主人家……輾轉各方，每一分都是血汗錢。直到有一天，她為一個雕塑家當模特，三個小時就賺了五法郎。她高興壞了！
不僅是時薪吸引人，艾麗絲更喜歡那樣的生活，儘管居無定所，食不果腹，但她自由自在，還和最有趣的藝術家在一起！
「吉吉」這個名字，便是艾麗絲第一個情人為她取的。
世界藝術史上，20世紀的巴黎風雲匯聚。
而20世紀初的巴黎，正在醞釀這場世紀暴風。
那些懷抱著對藝術文化赤誠之心的人，都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想要在這個藝術的黃金城市裡一鳴驚人。
有的成功了，大多數的人還在掙扎。
吉吉喜歡和他們在一起。他們和她沒什麼兩樣，都會挨餓受凍，也都會在自己兜里有錢的時候，為壞運氣的人買杯咖啡。
「他們在吉吉身上看到了他們走鋼絲時候的平衡。」
所以男人們喜歡她，不僅是肉體上的，也是精神上的。一種安慰，甚至是一種救贖。
吉吉是豐腴的，哪怕她餓著的肚子的時候，她的能量也是豐腴的。
男人們被她誘惑，更被她感動。
在異鄉的寒夜，這種生命的豐腴不僅是浪子們的安慰，甚至是希望。
一個女人和她的時代
「在那些狂歡之夜中，我唯一沒有玷污的就是：愛！」
吉吉的愛，不是一個吻，而是一種燃燒。
左：曼·雷《杜尚的剃髮》，約1920
右：藤田嗣治 《自畫像》1928
吉吉為了讓第一個情人吃飽肚子，走到街頭，讓別人摸了自己的乳房。
她為了不成為第二個情人的負擔，去洗瓶子。只有一件裙子的她，第二天總是穿著沒烘乾的濕衣服。
……
然後是曼·雷。八年。
曼·雷沒有讓她吃苦。吉吉每天都有熱水澡洗，有牛肉和麵包。她甚至開始有閑情畫畫。但她總覺得失去了什麼。吵架時，她把曼·雷買給她的高級衣服丟還給他，「我不喜歡這些！」
曼·雷賦予吉吉的「高雅」始終不是吉吉自己的。
她是那個野生的吉吉，街頭巷尾，酒館畫室，她光著腳跑來跑去。
他們兩個，是不同的人。朝著不同的方向。一個不斷刺激著未來，一個在原地跳舞，把塵埃揚起來。
蒙巴那斯少了哪種人都不行。
絕望沒有翅膀
愛情沒有翅膀
沒有面孔
沉默不語
我紋絲不動
我不看他們
我不和他們交談
不過我活著
一如我的愛情和我的絕望
——保爾《真實的赤裸》
「我活著，我呼吸，我相信未來。」
這就是吉吉。
文中的「吉吉」是你喜歡的吉吉嗎？她可曾讓你想起過生命中的誰？
和其然君聊聊吧：）
策劃團隊：其然團隊
撰文：成黎
責編：陳元
版式：陳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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