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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魅湘西·趕屍日記/一度蒼穹

「我來是想告知你一聲,我和師父這次回來可能會住上一段日子,以後你不用再去照料吞腐風了。」

「謝謝公子告知,方才聽你說須在七天之內除去心魔,不知你作何打算?若是需要幫助,我倒可幫你一把。」

「真的,你能幫我除去心魔?」

「不,心魔是人自己內心陰暗的一面所生,我自是不能消除別人內心裡的心魔,不過我可以引出人內心中的心魔。」

第五章 詭異的紅裙 第三節 禮物

「哦,那太好了,我師父限我七天之內消除心魔,我還擔心不知如何處理,這下好了,只是不知心魔會以什麼方式出現?」農凡沒想到寧雪涵還有這等本事,不過仔細一想,寧雪涵在納嘯穴這種風水穴上生活多年,會一些奇怪的本事也不奇怪。

寧雪涵看了農凡一眼,淡淡道:「魔由心生,當年何事讓公子產生心魔,就該歷史重演。」

「什麼?歷史重演?那寧姑娘到時會否也看到?」

「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是不可能看到他人的內心的。」

「這樣啊,那好,明晚我再來這兒,到時就勞煩寧姑娘費心了。」農凡說著站起身來拍拍屁股,「現在師父也快回來了,咱們就此別過吧。」

寧雪涵見農凡準備離去,忙道:「公子稍等,憑我的本事,要想引出他人的心魔,還需媒介。」

「媒介?什麼媒介?」聽到寧雪涵的話,農凡站住問道。

「與事相關的物件。」

「物件?」農凡想了想,笑道,「這沒問題,你看這個。」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玉石,這塊玉石,正是在帽子山時董山胡所掉落的血牙色玉石。

「這是?」寧雪涵仔細一瞧,立覺這塊玉石讓自己很不舒服,不過這種感覺只是一瞬間,她自己雖覺得奇怪,但也不怎麼在意。

「這是我母親生前的東西,我爹也有一塊,是墨綠色的,當年他們被殺後都被山賊搶了去,現在我只找回這一塊,還有一塊不知落入誰的手中。」

「這玉石一直被我娘帶在身上,我想應該是個很好的媒介。」說完,農凡轉身離去,寧雪涵望著農凡遠去的背影,她的眼神忽然有些迷離,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也許,她也跟許秋原一樣,想窺視知曉農凡那神秘的往事吧。

回到綠葉庄,農凡剛進門就看見許秋原正站在院子中抬頭仰望星空。農凡心裡暗道不妙:遭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也不知回來多久了,要是一會兒問起我去了哪裡,我該如何回答啊?

許秋原聽見推門聲,回神轉頭一瞧,見是農凡,問道:「你回來了,買到水果了嗎?」

農凡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著應付許秋原的借口,突聽到許秋原的話,不由得愣住了。

「怎麼?沒買到?也難怪,這種時候哪會有人賣水果,你師姐這人有時就愛無理取鬧,你這當師弟的也別太遷就她,免得那丫頭愈加放肆。」

聽到許秋原指責張小洛,農凡心裡立刻明白過來,這一定是許秋原回來時找不到自己,找她問話時她說謊騙許秋原的。想到張小洛處處袒護自己,農凡心中不由得十分感激,雖然平時張小洛經常與自己過不去,不過自己碰到困難時她還是很照顧自己的。

「這也不能怪師姐,她受傷後要忌口,最近吃的東西太單調,她想吃些水果清口,可惜現在太晚,找不到賣水果的。」想到張小洛的謊還須自己來圓,農凡只好為其撒謊騙許秋原。

「算了,那丫頭的事以後再說,你明天隨我到鎮上走一趟,幫師父的忙。」

「去鎮上?鎮上發生了什麼大事嗎?」農凡這時才想起許秋原今夜被人請到鎮上一趟,經許秋原一說,他不禁好奇地問道。

「事情的確鬧得很大,師父現在也說不清是什麼在作怪,所以需要調查一番。」

「明天啊,那明晚能回來嗎?」

「當然不能,事情發生在夜裡,只能在晚間調查。你問這個幹嗎?」

農凡心想,自己已經和寧雪涵約好了,可不能輕易違約。他說道:「師父,明天不行,弟子已經找到破除心魔之法,想在明天試試能否成功,所以……」

「你找到了破除心魔之法?真的?」許秋原盯著農凡,一臉的不信。也難怪他會懷疑農凡,這小子平時就一副窩囊樣,只是一天時間就突然說找到了破除心魔之法,這種事許秋原怎會輕易相信。

「是真的,請師父給我一天時間,若是不行,弟子就過去幫師父。」見許秋原一臉狐疑,農凡堅定道。

「哼,說得這般自信,莫不是有什麼人幫你?」

「這……當然不是,是弟子覺得有辦法可行,所以想嘗試一下。」被許秋原一語道破玄機,農凡心中暗道:好厲害的老頭兒,一眼就看穿其中貓膩,眼光還真是毒。

「哼,你是什麼貨色師父還不清楚嗎?算了,現下也沒空理會你的事,我聽你師姐說你在『帽子林』時用了指靈符是吧?」

農凡以為許秋原還會追問下去,卻不想許秋原突然話鋒一轉,提起指靈符的事,他忙掏出指靈符說道:「是的,弟子當時遇到那些屍體詐屍,危急之下用了指靈符,不過不久指靈符就失靈了,弟子一直想請教師父這事,只是後來又接連發生了許多事,把這事給忘了。」

許秋原接過指靈符看了一眼道:「那是因為指靈符裡面儲存的靈陽氣用光了。」說著,許秋原手握著指靈符,悶哼一聲,手掌漸現金紅光芒,這些光芒仿似被指靈符所吸引,漸漸透入指靈符里。

好一會兒許秋原才輕吐一口氣,把指靈符遞給農凡後說道:「這世間能儲存人的內力、真氣和陽氣的奇珍異寶並不少,不過可以長久儲存真氣內力的珍寶就很罕見了,本門的指靈符就是這種罕見珍寶。現在你不懂運用靈陽氣不說,以後學會了就自己把靈陽氣存入指靈符裡面。明晚你若是碰到危險,這可以救你一命。」

農凡想不到指靈符還有這樣的秘密,這可是好寶貝啊,難怪可以作天官門的鎮派之寶。他小心收好指靈符後道:「多謝師父。」

許秋原擺擺手,剛想說什麼,突然內堂里傳來了張小洛的叫喊聲:「師弟,你回來了嗎?快過來。」

農凡看了許秋原一眼,說道:「師父,師姐在叫弟子呢,弟子先告退了。」說著,不等許秋原答應,急忙跑入內堂去。

「等……等一下,你不要打擾你師姐太久,記得讓她早點休息。」看著農凡急切離去的樣子,許秋原雖明白這小子一定是怕自己問一些有關他自己的事,不過現在萬山鎮所發生的事讓他無暇顧及農凡,他也只好先把農凡的事暫時丟在一旁。

農凡剛走到張小洛房門前,就聽到張小洛的笑聲從房裡傳出來。一推開門,就看見張小洛正趴躺在床上,笑得很是得意:「師姐我幫你過了關,你這做師弟的要如何回報我這個師姐啊?」

農凡也笑了笑,說:「先欠著行不行?」

「不行,要是你以後賴賬,那我找誰去。」

農凡無奈地搖搖頭,說:「那你想要我做什麼?」

「你是不是該送我點什麼?」張小洛假裝思索了半天,突然伸出手來笑道。

農凡聞言就是一愣,他在貓子村買過一條項鏈,當時還與小販起了爭執,後來小販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把項鏈免費送給他。想到這兒,他突然明白過來,那時小販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原來是這丫頭所為。

「師姐,那小販是你打的吧?你為何要把他打成那樣?」農凡雖猜出個大概,不過卻不明白張小洛的動機,自己當時並沒有吃什麼虧啊。

「為什麼?這還不簡單,你要買那項鏈送我,那傢伙竟然敢……」張小洛衝口而出,不過話剛說一半,她突然意識到說錯什麼,臉蛋一下子紅了起來。見農凡一臉壞笑地看著她,張小洛把頭一扭,喝道:「還不快拿來。」

農凡心想,這條項鏈本來就是要送給你的,你就是不說,我也會送你,現在既然是你要求送的,那也好,省得要我去做什麼奇怪的事。想著,農凡從懷裡拿出一個精巧的小盒子,遞給張小洛,說:「師姐,這條項鏈雖是很普通,不過樣式很好看,你教訓小販時也應該看過了,不知合不合心意?」

張小洛接過小盒子,臉上又紅上一分,雖然她假裝鎮定,不過還是讓人一眼就能瞧出她的心中有多激動。農凡心想:真是個天真的丫頭。

「從來沒人送我禮物……」張小洛把小盒子打開,取出項鏈左看右看,語氣頗為感傷地說,「這是我第一次收到禮物,我很喜歡。」

第五章 詭異的紅裙 第四節 嶗山道士

農凡很清楚,以許秋原的性格是不可能送張小洛禮物的,他看了看四周,心想:難怪她的房裡布置得這般簡單,看來也是這原因所致。

「明夜你如何打算,師父剛才說鎮上發生了一件大事,已經有很多人受到牽連,師父剛才叫你一同隨他去查看吧?」張小洛收起項鏈,問道。

「我同師父說了,明天我不用去,剛才我在亂葬崗和寧姑娘說起心魔一事,她說可以幫我,所以我打算明晚試試能否把心魔除去。」

「真的?怪不得你回來得這麼晚,寧姐姐怎麼幫你?把你的心魔直接消除?」

「不是,她說可以引出我的心魔,讓我把以前所遇到的事重新上演一次。能否除去心魔還得靠我自己。」

張小洛想了想,覺得這辦法有些不適合農凡,不過農凡現在的心魔若不早點除去,日後必定會出事,眼下也只能這麼辦了。想到這兒,張小洛又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她盯著農凡,問道:「你……你莫非把我屁股……中槍的事也告訴她了?」

農凡想也不想就回道:「是啊,我把這些天的事都說給寧姑娘聽了。」

張小洛聞言大怒,趁著農凡坐在自己身旁,也不管自己還趴在床上,一伸手揪住農凡的衣領,不等農凡反應過來,一拳就揍了過去,口中怒罵道:「笨蛋,誰叫你多嘴的!」

農凡突然被張小洛揪住衣領,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到眼睛上傳來一陣疼痛,他「哎喲」慘叫一聲,捂著眼睛往後跌坐下去,怒道:「幹嗎動手打人,這又沒什麼好害羞的……」話剛說一半,他就看張小洛正怒視著他,牙齒都咬得咯咯直響。

農凡這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他連忙站起,對張小洛直哈腰點頭:「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不該把你的事說出去,你說吧,要我做什麼,我補償你。」說完,他偷眼瞧了下張小洛。

張小洛本是被農凡氣得半死,不管怎麼說自己也是個大家閨秀,怎麼可以向其他人說出自己難堪的事,若不是農凡只說給寧雪涵聽,自己這次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不過農凡既然認錯了,張小洛也不好再說什麼,轉而一想,她突然笑道:「你真的要補償我?」

「是……是。」農凡不知張小洛想到什麼,心想:這丫頭笑得好詭異,不知又想到什麼奇怪的事了?

「那好,師父說直到解決事情後才會回來,你明夜也帶我一起去亂葬崗吧。」

「啊?!你……你有傷在身啊,那亂葬崗又陰寒又潮濕,這對你的身體不好。」農凡沒想到張小洛會提出這種要求,他明白,張小洛是放心不下自己。

「你少管,反正你帶我去就是,其他的你不用管。」

「師姐,寧姑娘說了,除了我自己,其他人是看不到我的心魔的。」農凡勸道。

「都說你不用管了,你只需帶我去就行,其他我可以自理。」

農凡還想說什麼,張小洛已經擺擺手,說:「好了,事情就這麼說定了,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說完,她閉起眼睛,不再理會農凡。

看著張小洛,農凡心中無奈,他跟張小洛相處了一年,很清楚她的脾氣,知道再說什麼也是無濟於事。嘆了口氣後,他深深地看了張小洛一眼,然後退出了房間。

第二天,許秋原一大早就忙著準備傢伙,農凡在一旁協助,直到日落時分才把一切準備妥當。許秋原背著一大包袱,囑咐農凡驅除心魔時要小心後就朝萬山鎮走去。

剛來到鎮門,許秋原遠遠就看到一隊人站在鎮門前,為首的正是程萬生。

程萬生一見許秋原到來,馬上迎上前,對許秋原抱拳行禮後說:「秋叔,昨夜你回去後不久,又有人在自家裡看到那紅衣裙了。」

「哦,那有沒有人出事?」

「那個人瘋了。」程萬生急道,加上這個,已經有九個人瘋了,幾乎每天一個,現在他這個鎮長算是千夫所指,再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被鎮民趕下來的。

「嗯,這些人是?」許秋原看到程萬生身後還帶著許多人,其中他就只認識之前與他一起除喪屍的楚新隊長。

程萬生說道:「這些人都是保安隊員,對了秋叔,我給你介紹兩位道長。」

說著,他回頭喊了聲:「你們過來。」

話音剛落,人群中走出一男一女,男的長得一臉剛毅,眼神中透出自信堅定,一看就是個身懷本事的人物。女的看年紀應該跟張小洛差不多,人長得精緻嬌美,兩隻水汪汪的眼睛不時透出一絲機靈之色,看得出也是個有本事的人。這兩人來到許秋原和程萬生面前,男的首先行了一禮後說:「在下任天濤,見過前輩。這是我妹子任天慈。」

凡是修道之人,無論見到什麼門派的前輩,縱使師門交惡,做晚輩的也須尊稱對方前輩,這是道門規矩。

站在任天濤身旁的任天慈也走上前一步,行禮道:「晚輩拜見前輩。」

許秋原仔細打量著這對兄妹,心中暗贊:好,為兄的長得一表人才,做妹子的又機靈聰慧,實在是難得的人才啊。

他點了點頭後,問程萬生:「這兩位是做什麼的?」

程萬生說:「他們幾天前來到鎮上,聽說了紅衣裙的事後留下來幫忙。昨夜他們隨保安隊一同巡邏,所以沒機會介紹給秋叔認識,他們的本事不小,我想可以幫得上秋叔的忙。」

「哦,兩位會些什麼本事?」許秋原這麼問雖有些不得體,不過他的性子一向如此,若想和他合作,沒本事休想得到他的賞識。

任天濤聞言向任天慈打了個眼色,任天慈點點頭,撿起地上的一顆小石頭,放在手掌心中,對著小石頭念了幾句咒語後,手掌心裡突然閃現出幾道淡青色的光芒,接著,手心裡的小石頭突然騰空而起,任天慈見勢對著小石頭連打幾個手印,小石頭在半空頓了幾下後,就停在半空不動了。

看到這麼神奇的法術,所有人都不禁發出一陣驚嘆。許秋原笑道:「原來是嶗山搬動術,想必兩位就是嶗山道人了。」

任天濤點頭道:「晚輩兄妹倆師從青松門,學了幾年道法,這次下山歷練,在前輩面前獻醜了,還望前輩多多指點。」

「青松門雲松道人,好,名師出高徒。」許秋原曾與青松門的掌門雲松道人有過幾面之緣,這雲松道人是個真正的修道之人,雖不問世事,但他慈悲為懷,救苦救難,所以許秋原還是很敬佩這雲松道人的。

這時,人群中又走出一人,還未走近前就大聲嚷嚷:「我說你們聊夠了沒有,大伙兒這倆腳都站麻了,快些到水仙樓休息吃飯吧。」

許秋原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冒出頭,他冷笑道:「怎麼楚新大隊長也在啊。」

楚新一聽怒道:「我說老爺子,你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嘛,我楚新隊長這麼大號的一個人,你難道就沒看到?」

「哦,是嗎?老道人矮眼低,就看不到大號的。」

「你……」楚新還想跟許秋原斗幾句嘴,程萬生急忙過來阻止道:「隊長,現在是鬥嘴的時候嗎?你給我安分點。」

許秋原也不想程萬生責罵楚新,他擺擺手,說:「算了,讓大家久等了,咱們先到水仙樓再說吧。」

程萬生連忙點頭道是,接著一聲喝令:「大伙兒都到水仙樓用膳。」

說完,他領頭帶著眾人走向水仙樓。

楚新在後頭白了程萬生一眼,心中暗罵:「就一奴才的東西。」

宴席上,程萬生首先問道:「不知秋叔這次怎麼安排,這裡共有十六個保安隊員,那紅衣裙出現的時間和地點甚是飄浮不定,如果不是隊員們剛好在附近,根本就趕不及到現場。」

許秋原喝了口酒,說:「這樣吧,我看把隊員們分成四組,第一組由我帶領,第二組由任天濤帶領,第三組由楚新隊長帶領,第四組由任天慈帶領,我們分開巡邏,一聽到異常聲響就用轟天爆竹通知其他人。」

程萬生點點頭,問道:「秋叔,你是怎麼看這紅衣裙一事的?你說會不會是鬼魂作怪?」

許秋原並不答話,他看了任天濤一眼,說道:「天濤,你是怎麼看的?」

任天濤正喝著酒,沒想許秋原突然問到他,他連忙放下酒杯,說:「晚輩現下也看不出這是什麼東西在作怪,昨夜我巡視半天,根本就沒發現異常之處,結果那紅衣裙還是詭異地出現在民宅里。之前我以嶗山盤門術問了這裡的地主神,他只說了句『藏匿鬼海中,顯於人海里』,我想地主神已經把答案留在那兩句話中了。」

第五章 詭異的紅裙 第五節 鬼巫

嶗山的盤門術,類似茅山術中的問米術,都是可以請鬼神上來問話,不過盤門術的層次更高些,它可以把地方神靈鬼怪直接請來問話,所以叫「盤」而不叫問。

許秋原聽說過這個法術,知道盤門術如若不是功力高深或精通此法的人是使不出來的,任天濤說他可以請出地主神,許秋原心中對任天濤的評價自是又上升一分。

「秋叔,這兩句話說得不明不白,既可藏匿於鬼海,卻又可顯於人海,會有這樣不人不鬼的邪魔怪物嗎?」程萬生雖不是很懂人鬼神這些玩意兒,不過他還是聽出地主神話中的矛盾。

許秋原沉思片刻,說道:「倘若要說這世間上有什麼人可以藏匿於鬼海中,又可以顯於人群中而讓人不覺怪異的,那就只有一種人了。」

「誰?誰這麼有本事,可以待在鬼中還不被發現?」楚新聞言叫了起來,他說得不錯,人若可以待在鬼群中不被發現,那這人的本事的確可謂通天。

許秋原看了任天濤一眼,說道:「這種人我想你們嶗山門人都該認識。他們是你們的死對頭。」

任天濤聞言渾身一顫:「莫非是苗族的鬼巫?」

坐在任天濤身旁的任天慈也是一怔,她和任天濤從小在青松門長大,對於鬼巫這些人的存在是再清楚不過。

苗族的鬼巫是黑巫術的一支旁脈,許多人也許聽聞過苗族蠱術或毒咒,卻極少有人知道苗族中還有一支神秘的鬼巫。

鬼巫一脈顧名思義,即是擅長鬼神之事的一種人,傳聞他們可以魂入陰曹地府而不被察覺,他們修以純陰之身,就是誕辰八字也須得屬陰。從懂事起,他們就會躲在陰氣深重之處,配以致陰致寒之物滋補修身。

這些人長年與世隔絕,等他們修成出關,於世間倫理道德全然不知,而且他們極好殺生取樂,行為怪異陰毒,所以在苗疆里一度成災。在兩百多年前,鬼巫一族曾來到神州內地,瞬間造成腥風血雨。而青松門這時受於百姓請命,與鬼巫一脈展開了長年拼殺後,終於把鬼巫所剩不多的人給趕回苗疆。兩家從此結下仇恨死結,兩百多年來青松門損失慘重,死在鬼巫族人手中的弟子更是不計其數。

任天慈幾年前就曾經親身體驗過與鬼巫一族的血戰,至今,她還無法忘記那恐怖的一戰。那一戰,打了三天三夜,雙方都是損失慘重,然而,讓人不寒而慄的是鬼巫人的那種廝殺若狂的狠勁,他們不怕死,也不怕受傷,一旦被纏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且他們還使著一種邪法,叫「種魂術」。他們把鬼魂收困在作過法的蛇蛋里,自稱魂頭蛋。當時青松門的門人只要被打中或砸中,就會立刻癱瘓,接下來就只有任其對方宰割。這種邪術以鬼魂做武器,人一旦被砸中,蛋裡頭的鬼魂就會跑到人體之內,造成典型的鬼上身。

許秋原並不在意兄妹二人驚訝的神色,對於鬼巫,他多少也聽聞過,兩百年前青松門與鬼巫的那場血戰他也知道,他點點頭,說道:「我是這麼認為,普天下除了鬼巫一族外,再無他人可藏匿於鬼群中。」

任天濤並不完全認同,他說道:「晚輩認為天下間可以待在鬼群中不被發現的應該還大有人在,比如茅山龜息符,貼到人身上後也可以不被鬼魂發現。」

任天慈這時也說道:「前輩,按那句話的意思,也可說是鬼顯於人海中。並非一定是人藏匿於鬼海中。」

許秋原笑了笑,說:「龜息符雖可將人隱藏在鬼群中不被發現,但龜息符只能堅持片刻,這又如何是藏匿了?至於鬼可顯於人群這點我也想過,普天之下除了鬼巫一族之外,也沒有什麼人更像鬼了。」

「嘶……前輩,如果真是鬼巫的人,那……」見許秋原如此肯定,任天濤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倘若真是鬼巫一族鬧事,這件事還真就不好辦了。

「小傢伙,你師父讓你們下山歷練,你怕什麼?你們看看這個。」說著,許秋原從包袱里拿出一沓黃符,任天濤拿著端詳半天,看不出個所以然,他遞給任天慈,說:「小妹,你看這是什麼?」

任天慈看著一怔:「這是天雲門的龍昆符!」

「什麼?這是龍昆符?」難怪任天濤會這麼震驚,天雲門一派早在百年前就已銷聲匿跡,這一派最出名的法寶,就是這龍昆符了。只要被龍昆符貼中,縱是天兵神將,不過一時半會兒也休想動彈得了。

「哈哈哈,小丫頭倒是挺有眼光的。」許秋原讚許地點點頭。

任天濤獃獃地看著許秋原,心想:「師父說過天官門一派人脈稀少,但門下奇法珍寶可在道界中排得上號,當初自己還不信,沒想許秋原這麼輕易就拿出失傳已久的龍昆符,而且一拿就是一疊。看來這天官門果然不簡單。」

見任天慈拿著符一臉疑惑,許秋原笑道:「小姑娘,你有什麼問題就問吧!」

任天慈笑了笑,說:「剛才晚輩第一次看到龍昆符難免吃驚失態,不過仔細一看,這符紙質新鮮不舊,晚輩斗膽一說,這符,八成是……假的。」

任天慈這麼說可算是無禮之極,任天濤生怕自己妹子得罪許秋原這種高人,暗地裡用手肘碰了碰任天慈。任天慈側頭一看,任天濤正對著自己連連使眼色。

許秋原把一切看在眼裡,笑道:「這龍昆符的確不是正宗的,是我自己畫出來的。」

「啊,那……那不是……」任天濤這下有點蒙了,既然這龍昆符是他自己畫的,那就是說這符是假的,不知許秋原還拿出來做什麼?

許秋原知道任天濤想說什麼,他笑道:「雖然不能跟正宗的龍昆符相比,不過同樣具有短暫地困住邪魔的能力,一見到那件紅衣裙,首先要先困住它,等大伙兒趕來再作決定。」

說著,許秋原示意任天慈把符分給所有人。

楚新在一旁早聽得不耐煩,這些人凈說些他聽不懂的話,這時見許秋原和任天濤兄妹終於安靜下來,他猛喝了一口酒,說道:「老爺子,你們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半天,也不知說些啥,這都把我聽蒙了,你就別賣關子了,我看你心中早已有數,你就直接說給大伙兒聽吧,這時間也不早了。」

許秋原點點頭,說:「昨夜我思慮良久,認為所有的問題就出在雙龍巷這點上。還有,若是排除鬼魂所為,那最大的嫌疑就是鄭郜天一家,特別是他那個從未露臉的母親。」

住在萬山鎮的人都知道,鄭郜天一家神秘莫測,而紅衣裙的出現,亦是自從鄭素素自殺後開始的,這些日子以來,保安隊員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找尋紅衣裙這點上,反而將事端源頭給忘了。經許秋原這一提醒,眾人不由得露出恍然之色。

看了眾人一眼,許秋原接著說道:「待會兒萬生和我一同到鄭郜天家裡看看,其他人就按計划行事。還有,你們不要隨意用龍昆符,那是保命的符,危急時可以救命的。」

有了許秋原的加入,所有人都吃了一顆定心丸,把萬山鎮攪得天翻地覆的紅衣裙,這下該露出真面目了吧?若是可以制伏紅衣裙的話,那自己所獲得的酬勞可是相當可觀的。想到這兒,眾人不禁精神一抖,等吃過宴席,按著許秋原的吩咐,開始巡邏起來。

許秋原與程萬生一同來到雙龍巷,剛到巷頭,許秋原立覺這裡風水建得有些異樣,他問程萬生:「這雙龍巷是什麼時候建的?」

程萬生貴為一鎮之長,鎮上要動工動土他原本知道,可這雙龍巷他還真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建成的。

見程萬生搖搖頭,許秋原對身後四個保安隊員說道:「你們兩個到巷尾門上看看有什麼東西,你們兩個,看看這巷首門上有什麼東西。」

四個保安立刻照著許秋原的話行事,爬上「龍首門」的兩個保安隊員首先發現異樣,這個久經風雨洗刷的門板中央竟然釘著一根指粗的釘子。釘子四周用奇怪的染料畫著一個怪異的婦人頭,這根釘子就釘在婦人頭的口中。婦人畫得惟妙惟肖,只是,看著讓人從心裡發毛。婦人兩眼怒睜,似是正怒視老天,而婦人的嘴中央雖被釘了一根釘子,卻可以從她兩旁翹起的嘴角看出她在咧嘴而笑。

保安隊員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對許秋原喊道:「道長,這上面有根奇怪的釘子,還畫著個奇怪的人頭。」

許秋原聞言一愣,心想該不是那個吧?若真是那個,那布置這個的人可算是造孽了。想到這兒,他皺眉對兩名保安隊員說道:「你們試試能否拔出釘子。」

兩名保安隊員聞言用力一拔釘子,看似緊釘入石板的釘子卻輕鬆拔出,一個保安隊員對著許秋原晃了晃,說道:「道長,拔出來了。」

第五章 詭異的紅裙 第六節 紙紮人

「快拿過來。」許秋原接過一看,這根釘子是用銅鐵做成的,入手陰寒冰冷,並且還透出淡淡的詭異氣息,「這是子母棺材釘,這個布置之人還真的不怕天打雷劈。」以許秋原的見識,一眼就看出這釘子的來龍去脈。

程萬生聽出許秋原語氣裡帶著驚訝,不禁湊過來好奇地問道:「秋叔,什麼是子母棺材釘?」

許秋原吸了口冷氣,沉聲道:「所有母親與子女合葬的棺材就叫子母棺,這種合葬如果稍微出錯,就會變成禍及子孫的風水惡穴,而子母棺釘得最深的一根,就是子母棺材釘了。要是沒猜錯,巷尾門板上一定也有一根比較小的釘子,並且上面還畫著一個孩童的臉。」

許秋原的猜測果然沒錯,不一會兒,另外兩個保安隊員回來報告,在巷尾門板上釘著一根筷子粗的釘子,而上面,則畫著一張詭異的童顏。

「秋叔,這該怎麼辦?難道多年來雙龍巷經常出傻子和瘋子跟這個有關?」

「怎麼辦?這還能怎麼辦,雙龍巷本是旺子旺孫的龍小脈寶地,你看這龍首被釘住,龍尾又被封住,這就變成風不通、水不流的斷龍脈,這樣的風水,在這裡住的人不是斷子絕孫,就是孩子一生下來便天生痴傻。這布局的人還真是陰毒得很啊。」

程萬生聞言大吃一驚,萬山鎮居然會有這麼一個可怕的地方,他急道:「秋叔,真的沒法改變嗎?咱們把釘子拔出來不行嗎?」

許秋原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風水本來就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可更改的,這兩根子母棺材釘少說也釘了幾十年,即使拔了出來,不過個十幾二十年是改不過來的,而且這裡的人即使現在搬出去,也逃脫不了絕子絕孫的下場。」

眾人聽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是什麼人和這裡的人有深仇大恨,竟要把對方弄至斷子絕孫這樣的下場。這人的手段也太過殘忍了。

許秋原越想越氣,他怒道:「今天我一定要會會鄭郜天的母親,這事一定和這家人有關。」

「秋叔您少安毋躁,鄭家的兩個兒子也是天生痴傻,這事應該不會與他們家有關吧?」見許秋原發火了,程萬生趕緊勸道。

「哼,你懂什麼?鄭郜天的母親不是一輩子躲在家裡嗎?今晚就是硬來,也要見其廬山真面目。」說著,許秋原不理程萬生阻攔,領著四名保安隊員徑直朝鄭郜天的房子走去。

就在許秋原發現雙龍巷的秘密時,任天濤這邊出事了。

任天濤帶著四個保安隊員,一路巡邏下來,並未發現可疑之處,算了算時間,現在是亥時過半。任天濤走著,不時地掏出龍昆符來瞧看,他認為,與其浪費這麼好的靈符去對付一個鬼魂或邪魔,還不如自己收起來研究,雖然不知許秋原是怎麼畫出失傳已久的符咒,不過以自己的本事,應該也可辦到,至於對付鬼魂邪魔,自己的本事可不是擺著好看的。

任天濤這夥人負責東區的巡邏,這片地區大多是商鋪,除了窯子、酒樓,其他商鋪大多已經打烊。走在路上,行人也是逐漸變少,不過按著前幾天紅衣裙出現的時辰,現在還早得很。

任天濤邊走邊想:「我手中的龍昆符是捨不得用,不過自己還是很想見識這假的龍昆符有多大威力。」

他看了看身後的四個保安隊員,心裡頭十分期待:「希望待會兒他們會用到。」

就在他們剛拐進一條小街道,就聽到南面不遠處傳來幾聲驚叫,任天濤一馬當先,喝道:「出事了,大家跟我來。」

等眾人來到聲源處一看,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間破陋的壽衣店,店門用幾塊兩米多高的木板隔著,聲音就是從這裡面傳出來的。任天濤向兩個保安隊員使了個眼色,兩個保安隊員立刻上前敲門:「快開門,我們是保安隊的,裡面發生什麼事了?快開門。」

等了好半天,壽衣店裡才傳出一聲顫抖微弱的聲音:「救……救命……紅衣裙……出現了……」

任天濤聞言急道:「你們快把門撞開!」

四個保安隊員急忙行動,經他們用力一撞,本就破陋的門板應聲而破。撞破門板後,四人不約而同地掏出龍昆符。

幾人一進壽衣店內,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兒坐在地上,他抬著頭,一臉驚慌地盯著吊在屋頂上的紙紮人。任天濤看了四周一眼,並未發現什麼紅衣裙,他走到老頭兒身後,拍了拍老頭兒的肩膀問道:「老伯,那紅衣裙呢?」

老頭兒顯然被嚇得不輕,全然不知有人在拍他肩膀,任天濤心裡焦急,大聲喝道:「老伯!」

這聲叫喝猶如炸雷一般,老頭兒「啊」的一聲驚叫,回頭一看,發現是鎮上保安人員後,他喜極而泣:「哎呀,還好你們趕來了,鬼,有鬼啊。」

任天濤扶起老頭兒,安慰道:「別怕,老伯,有我們在。那紅衣裙呢?」

老頭兒指了指房屋,顫聲道:「它……它飄進去了,哎呀,這長得就像紙人一樣,嚇死人了。」

任天濤對老頭兒說道:「老伯,你先到外面去,這裡交給我們吧。」

老頭兒一聽連忙跑到店外,剛才差點沒把他嚇死,就是任天濤不說,他也不敢再多留半刻。等老頭兒出去後,任天濤向其他四人使了個眼色,四名保安隊員立刻會意,拿起桌子上的黃油燈,分為左右兩邊,手執龍昆符,屏住氣息等待任天濤的命令。

任天濤突然手一揮,四名保安隊員立刻衝進房屋裡,任天濤也不作停留,跟著沖了進去。一進房屋裡頭,大伙兒便愣住了。原來這屋裡擺放著許多紙紮人,形色千奇百怪。任天濤首先回過神來,說道:「大家仔細查看,這房裡不大,那東西一定混在紙人中,大家仔細查看那些紅色紙人,其他不用理會。」

四名保安隊員點點頭,手裡捏著龍昆符,借著微弱的燈光仔細查看起來。

房屋裡放著百十來個紙人,有站在地上的,有吊在半空的,也有架在牆上的。房間雖然不大,但也勉強放得下,眾人不到片刻,便已查完了所有紅色的紙人。除了發現紙人扎得好外,並沒有發現什麼怪異之處。

這四個保安隊員中,有一個人從小就怕紙紮人這玩意兒,從一進來時他便感到渾身不自在,比起什麼紅衣裙,他覺得紙人更嚇人,這會兒大伙兒都查探完了,他不由得暗自鬆了口氣,心想:快些離開這鬼地方吧,瞧這吊在半空的紙人,扎得就跟真人似的,五官都畫絕了,要說不同於人的,就是那纖細的身段了。這種東西別說夜間,就是白天也讓人發毛啊。

這名保安隊員因為害怕,當眾人聚在一起商議時,就他一人覺得有些不妥,他回了幾次頭看紙人,在昏暗中,紙紮人除了死氣沉沉之外並無其他可疑之處。這會兒他又回頭看了一下身後的紙人,發現依然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他自嘲道:「幹什麼呢?別自己嚇自己啊。」

就在他剛想轉回頭時,突然,他看到吊在半空中的十幾個紙人中的一個紙人對著他咧起了嘴,霎時,他嚇得臉色大變,連退三步,大叫道:「紅衣裙在那兒!」

任天濤還在和其他人商議著,突聽保安隊員大喊,幾人聞聲望去,果然,在半空中吊著一全身套著雪白衣裙的紙人在笑,難怪他們會找不到,這東西的衣裙顏色並非傳說中那樣是紅色的。

四個保安隊員無不被嚇得呆愣住,任天濤大吼一聲道:「用龍昆符,別讓它跑了。」

眾人醒悟回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照著紅衣裙就扔過去。任天濤急道:「蠢材,不能扔的,要貼在它身上。」可惜,他的話音剛落,四張龍昆符已經在半空亂飄了幾下,無力地掉落在地。

這時,眾人清楚地聽到,紅衣裙發出「嘻嘻嘻嘻嘻……」的笑聲,聲音甚是尖利陰森,就像嬰孩奸笑般,讓人聽著心裡直發毛。

第五章 詭異的紅裙 第七節 窩裡反

如果任天濤立刻使用他身上的龍昆符,或許可以馬上鎮住紅衣裙,可惜他猶豫了一下。紅衣裙這時趁著眾人慌成一團,身影飄了起來,從眾人頭上飛過。

任天濤畢竟是個學道有成的道士,他大喝一聲道:「休想逃跑,看我的搬動術。」

喊著,任天濤對著地上的四張龍昆符打了幾手結印,口念咒文,四張龍昆符在地上打了個轉後,朝紅衣裙激射而去。

紅衣裙見狀,冷冷地笑了幾聲,就在龍昆符貼中它的前一刻,透牆而去。龍昆符追其不中,紛紛貼到牆壁上。任天濤惱怒道:「快追。」

等他們追出壽衣店時,紅衣裙早已不知所終。見任天濤氣得直跺腳,一個保安隊員上前問道:「道長,對頭是個鬼,行蹤難以捉摸。我們該怎麼辦?」

紅衣裙可以穿牆而過,任誰也會認為這是鬼魂所為。沒想到任天濤卻搖頭說道:「對方不是鬼魂,你們快拿回龍昆符,我們先去找許道長。」

保安隊員一愣,這東西都可以透牆而過,怎麼還不是鬼怪?他們雖對任天濤的話心中不贊同,不過也沒有說什麼,畢竟自己對這種東西一無所知,按著任天濤的命令,他們回屋收起龍昆符後,一同趕往雙龍巷。

路上,任天濤思緒甚亂,他心裡暗自尋思著:「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身上一點鬼氣都沒有,卻可以飄浮穿牆,難道……」他似乎想到些什麼,臉上露出震驚之色,不過他很快晃了晃腦袋,心想,應該不會,若是真的,那事情就複雜了。

剛走出這條小街道,夜空中突然大放光明,接著一聲炮響傳來,任天濤抬頭看了一眼,急道:「楚新隊長那邊出事了,大家快隨我來。」

就在他們剛跑出幾步,夜空中又一陣閃亮,任天濤瞧著不由得一呆,這次放煙火的方向,卻是自己小妹負責的巡邏地區。

保安隊員也是跟著發獃,其中一個喃喃道:「怎麼紅衣裙不是只有一個嗎?」

任天濤自問向來冷靜沉著,這時亦是不知該如何處理,他思量半天,決定先趕往楚新那邊,自己小妹的本事他很清楚,就算這紅衣裙詭異莫測,她自保還是不成問題的。就算有個萬一,她和許秋原都處在南區,這時候許秋原也該正趕過去了。只要他在,小妹就不會出事。

想到這兒,任天濤手一揮,喊道:「大伙兒別發獃了,快隨我趕去支援楚新隊長。」

任天濤的猜測果然不錯,許秋原這時的確正趕往任天慈處。

早前他和程萬生來到鄭郜天家門前,向一個保安隊員使個眼色,保安隊員會意,拍門喊道:「開門,快開門。」

等了許久,房裡傳出一個空洞洞的聲音:「誰呀?什麼事呀?」

保安隊員說道:「我們是保安隊的,想進來調查件事,快開門。」

屋裡那人似乎和誰說了些什麼,接著道:「有什麼事明兒再說,現在家裡的人都睡下了。」

「請你合作,開門讓我們進去調查。」保安隊員見屋裡人並不想開門,聲音又提高几分說道。

「我家能有什麼事可調查,你們不要打擾我家人睡覺,快滾回去。」屋裡的人似乎也被激怒,聲音甚為不悅。

保安隊員回頭瞧了瞧許秋原,見許秋原點點頭,抬腳就想踹門。這時,夜空突然閃亮起來,許秋原抬頭一瞧,轟天炮是楚新那處發出的。楚新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很清楚,這會兒放煙火示告,若是遲些趕過去,指不定他又會犯錯捅婁子。許秋原剛想命人趕去楚新所在地,夜空中又傳來一陣閃亮。這次是任天慈負責的地方放起的。

許秋原皺皺眉,心中納悶:「怎麼兩處都放了轟天炮了?莫非紅衣裙不止一個?」想到這兒,許秋原說道,「大家隨我來。」他的目標是離他較近的任天慈,現在情況已是大出他的意料,眼下比起鄭郜天一家的事,紅衣裙更讓人擔憂。至於楚新那邊,他相信任天濤已經趕了過去,以他的本事,起碼可以鎮住紅衣裙一會兒。

許秋原一路急趕,雖是年紀老矣,奔跑起來卻是快如閃電,四個保安隊員和程萬生在後頭跟著,一眨眼的工夫,許秋原已是離他們相去甚遠。幾個人見不能追上許秋原,乾脆放慢腳步,緩緩趕往任天慈所在地。

等許秋原一到現場,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任天慈手執一根木棍,與四名保安隊員站在一處,打得甚是慘烈兇險。那四名保安人員不知中了什麼邪,竟似與任天慈有不共戴天之仇,全然不理身上傷痕纍纍,發瘋般攻向任天慈。

任天慈又一棍掃中一個保安隊員的臉部,那人立即鼻血四濺,栽倒在地,那人也不喊疼,站起身來,又撲向任天慈。許秋原看到這兒明白了,這些人是中了法,受人控制。

「給我躺下吧。」許秋原也懶得和這些失去理性的保安隊員廢話,趁著四人圍攻任天慈,他突然偷襲,出手毫不留情,一下就是一個,四名保安人員還未反應過來,已被許秋原打昏在地。

任天慈早被四個發了瘋的保安隊員圍攻得招架乏力,若不是許秋原趕來,這會兒躺在地上的就是她了。她喘著粗氣,看了四名保安隊員一眼,對許秋原說道:「師叔,這下手也太重了些吧,這些人只是中了邪術,要是把他們打殘了那不是……」

許秋原擺手打斷任天慈的話,說:「出手不重他們就不會老實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任天慈丟掉木棍,站起身來說道:「我們聽到有人呼喊,趕過來一瞧,發現紅衣裙就吊在屋檐下,他們剛圍住紅衣裙,卻不料紅衣裙突然吐出一口濃煙,這幾人只是吸了一口,便瘋了般向我攻來。那紅衣裙則趁機跑了。」

「跑了?這話如何講?」

「晚輩認為紅衣裙並不是鬼魂作怪。」

「哦,這麼說紅衣裙是人所扮了。」

任天慈一臉凝重,想了想說:「它亦不能稱之為人,應該說是受人驅控的軀殼。」

許秋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擔憂地問道:「這麼說它是個受人驅控的屍體了?」他會這麼擔憂,是因為如果對方若能把屍體操控到這般境界,那自己就不必瞎忙了,因為自己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這種控屍手段,許秋原自問是辦不到的。

「不,它不是屍體,雖然晚輩不曾觸碰過它,但可以感覺出來,對方的肉體還活著,只是,似乎沒有了三魂七魄。」

聽到對方操控的不是屍體,許秋原不由得心頭一松,只要對方不是明擺著強於他,不管再神秘莫測,他都敢碰上一碰。就在這時,程萬生和幾個保安人員終於趕來了,一看到倒在地上的人,程萬生一愣:「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都躺下了?」

許秋原也不細說,吩咐道:「你們把他們抬回水仙樓去,記得用粗繩綁住他們,如果他們醒來大鬧,就把他們打昏,千萬不要解開他們。萬生你也跟他們一起去,現在事情已經有點複雜了,免得跟著我們礙手礙腳。」

說著,回頭看了任天慈一眼,說:「你還能否跟來?」

任天慈點點頭:「可以。」

「那好,隨我來。」許秋原說著,率先疾奔而去,任天慈也不甘落後,緊跟在許秋原身後,腳上的功夫竟是不弱。

程萬生無奈地嘆氣,跟著保安隊員,把昏過去的人一同架回水仙樓。

按下他們不說,另一邊先趕到楚新所在地的任天濤現在可算是倒了血霉了,來到楚新這邊,他們也跟許秋原碰到同樣的情況,只不過中招發瘋的不是保安隊員,而是高出眾人一個頭的楚新隊長。

任天濤趕到時,跟隨楚新一行的四名保安隊員早已被他打得鼻青臉腫,個個哭爹喊娘,四處奔竄,不是他們無能,而是發了瘋的楚新力大無窮,四人抱手纏腳的,愣是被楚新如丟枕頭似的一手一個給丟出去。這下他們可算是領教了這平時看似粗心隨意的隊長的厲害。

任天濤見勢不好,喊了聲:「抓住他。」接著和保安隊員一起撲了上去,九個人圍攻一個,就這氣勢怎麼說也該把楚新給制伏住,卻不料這楚新人雖失去理性,那兩下看家本領卻還記得,最先倒霉的,自是沖在最前的任天濤。

眼看著任天濤就要抓住楚新了,沒想到楚新突然抬起一腳,把收勢不住的任天濤踢個正著,這還不算,未等任天濤向後栽倒,楚新就著拳快,又補了他一下。讓他徹底重重地跌倒在地。

任天濤只感鼻子一酸,接著口中就傳來濃重的血腥味,用手摸了摸鼻子一看,滿手是鮮血。這是他下山半年來第一次受傷,他心中怒火中燒,站起來怒罵道:「渾蛋,居然敢打我……」這話還未罵完,楚新的第二拳再次打中了他,這下子直把他打得兩眼冒花,腦袋嗡嗡作響。

任天濤氣極怒極,退了幾步後從懷中掏出幾張符紙,怒道:「受死吧。」

保安隊員一看任天濤來真的,慌忙叫道:「道長手下留情,他可是隊長啊。」說著,幾人撲向楚新,就連那幾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隊員也不顧傷痛,一起衝上去,楚新顧此失彼,沒幾下就被隊員按壓在地,任天濤見隊員們把楚新給制住了,心中雖有些不滿,但也不好再出手,他吐了口血沫,收起符紙。走近被壓倒在地的楚新,說道:「隊長怎麼會變成這樣的?」

第六章 藏匿鬼海中,顯於人海里 第一節

一個保安隊員吃力地按著楚新,說道:「我們和隊長巡邏到這裡,聽到有人喊救命,衝到那人屋裡一看,紅衣裙就吊在屋檐下,隊長看到紅衣裙出現了,一下子就撲了上去,結果被紅衣裙噴了一口黑霧,就變成這樣了。」

任天濤心想,這隊長是個笨蛋嗎?不是囑咐發現紅衣裙須用龍昆符鎮住對方嗎?他這是以為自己是誰啊?撲上去?哼,沒死算他走運。

八個保安隊員把楚新壓在地上,這本該是十拿九穩的事,不巧楚新是被正面壓在地上,他與最底下的保安隊員面對面。楚新掙扎了一會兒,見不能推開這些人,突然猛地向最底下的保安隊員咬去,這一下,正好咬住保安隊員的鼻子,保安隊員「媽呀」一聲慘叫起來:「疼死我了,快放開我。」

任天濤大吃一驚,揮起拳頭就朝楚新頭上接連砸去:「快鬆口!」

無奈楚新這時已經失去本性,受了任天濤幾下重拳,這頭都被打得腫起幾個大包,還是不鬆口。保安隊員的鼻子這時已是鮮血淋漓,再這樣下去,這個保安隊員的鼻子非被咬掉不可。

任天濤大喝一聲:「大家快散開。」聽到命令,幾個保安隊員立刻起身散開,楚新立感身上的壓力變輕,鬆開口推開保安隊員站起來。這時,那個保安隊員的鼻子已被咬得肉塊外露,這樣子,治了也是白費。

楚新一起身,眼睛都紅了,他不作停頓,朝任天濤撲來,他雖然失去意識,不過任天濤揍了他幾下似乎還記得,所以丟下其他人,只對付任天濤。

任天濤這下可倒霉了,想要用法術反擊,對方只是個失去意識的自己人,要是傷了對方可就說不過去,動手腳吧,自己不是發飆的楚新的對手。怎麼辦?任天濤根本不用想,轉身就逃,邊跑便喊:「我把他引到師叔那裡,你們快去找張網後過來。」

說著,引著楚新向南區跑去。

許秋原這時已經趕到南區,隱隱地就聽到夜空傳來低沉的慘叫聲,與任天慈對視了一眼,許秋原說:「看來他們出事了。」

任天慈點點頭,說:「如果他們也遇到紅衣裙,那應該也會像剛才那些保安隊員一樣。」話音剛落,遠處陰暗的街道尾便響起了腳步聲,兩人心中一頓,仔細觀望。

不一會兒,看到兩個人影竄出來,漸漸地,這兩個黑影的臉清楚起來,任天慈大吃一驚:「是我哥哥!」

許秋原也看清楚了,這兩個黑影一個是任天濤,一個是楚新隊長。任天濤跑在前面,這會兒都上氣不接下氣了,還不時驚恐地回頭看一下楚新,兩人的距離,已是漸漸拉近。跑在後邊的楚新,猶如一頭被激怒的雄獅,張牙舞爪地狂叫著,就那股狠勁,任天濤一旦被抓住了,肯定凶多吉少。

許秋原無奈地搖頭,這楚新和別人一樣帶隊,別人是手下中了招,他倒好,身為隊長,反而自己中招了。與楚新合作多次的許秋原很清楚,楚新平時雖大大咧咧的,不過他是真正的深藏不露,現在他發起飆來,自己亦是拿不準能否製得住他。

他對任天慈說:「我們一起圍攻他。」

任天濤覺得自己這次可算丟臉丟到家了,自己這一路下來不是沒有反抗,可惜根本不是楚新的對手,他實在想不通,這傢伙都受人控制了,身手還這麼厲害,幾次下來,他心中的狠勁漸盛,心想再這樣下去,就休怪自己動真格的了。

就在這時,兩個人影迅速從他左右兩邊閃過,接著就聽到身後的楚新一聲怪叫,他回頭一看,原來是許秋原和任天慈趕來了。

「師叔,小妹。你們來得正好。」看到兩人的出現,任天濤不由得大喜。

「圍住他,別讓他跑了。」許秋原聚神回話,似是如臨大敵。

看到許秋原也這般認真,任天濤更是不敢大意,這楚新絕對有真本事,不然也不會讓盛名遠播的許秋原如此較真。三人一同圍住楚新,任憑楚新再怎麼橫衝直撞,也不能衝出一個缺口,這三人一聯手,就是成精的殭屍怕也無能為力,何況只是個人。

楚新被困的時間越久,身上的狂氣就愈加濃烈。許秋原三人只守不攻,漸漸地就感到吃力了。三人中最弱的一個,自是任天慈,方才她才與四個保安隊員激斗一番,又不停歇地趕到這裡,就這麼一會兒,她的體力漸感不支。許秋原和任天濤也看得出來,只要楚新一攻向她,兩人就會有一個靠近幫忙。

看到場面一直僵持不下,許秋原心想: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他突破,萬不得已只好用靈符鎮住他了。

許秋原他們之所以一直不肯用靈符制住楚新,根本的原因是人體一旦受到靈符的攻擊,除非這人有通天本事,不然縱使絕頂高手,也會受到不小的傷害。

修道人用符,一般都是畫符時把體內真氣灌入真言里,寫字用的硃砂,就是可以儲存真氣的天材地寶,把真氣儲存在硃砂內,再配以真言咒文,就形成可降魔驅邪的靈符。趕屍人用符驅屍,也是這個道理。

許秋原的符雖然灌入的是靈陽氣,但對人體的傷害也不小。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對楚新使用。就在許秋原分心思考時,任天慈一聲大叫驚醒了他。原來許秋原分心時,遲了對任天慈的支援,任天慈招架不住,被楚新一腳踢翻在地。

許秋原怒叫一聲,顧不得多想,從懷中掏出靈符,念動咒文,靈符漸現金紅光芒,許秋原抬手就要把靈符扔出去。突然,遠處傳來叫喊:「道長,我們找來網了。」

許秋原聞言,揮出去的手硬是在半空頓了頓停下來,他大喝一聲:「來得好。」

許秋原與任天濤對視一眼,兩人架起任天慈就往趕來的保安人員跑去,邊跑邊喊:「你們快埋伏好,我們把他引到你們那去。」

楚新已經失去意識,自不會理解許秋原的話,他狂嘯著,緊追在三人後面。

跑進保安隊員的埋伏圈裡,許秋原就看到幾個保安隊員站在商鋪屋頂,與隊員打了眼色後,三人站住不跑,等狂撲而來楚新一撲進埋伏圈裡,三人向後一退,喊道:「趁現在。」

屋頂上的保安隊員立刻張網跳了下來,剛好把楚新罩住。接著幾人轉起圈來,把楚新給網了個結結實實。楚新掙扎了幾下,雖然口中還在怪叫著,不過已是動彈不得。見終於把楚新給制伏了,眾人不由得鬆了口氣,心中對楚新一陣狂罵:「真是蠢材,今晚都被你這傢伙給攪得不得安生了。」

許秋原走到還在怪叫著的楚新面前,把他身子翻轉過去,再也不客氣,一手刀砍了下去,楚新「咯」的一聲,徹底安靜下來了。他看了眾人一眼,經楚新這麼一鬧,眾人傷的傷,累的累,這樣子怕是不能繼續調查下去,算了算時間,也快天亮了。許秋原說道:「把隊長架起來,我們先回水仙樓去。」

眾人這時確實也是累壞了,一直以為只有一個紅衣裙作怪,沒想到接連出現意外,把眾人忙得團團轉。特別是楚新,跟隨他的那四個保安隊員個個受了傷,最慘的一個鼻子都快被咬掉了。聽到許秋原的命令,眾人架起楚新,朝水仙樓走去。

這一夜折騰,到頭來還是一無所獲。任天濤扶著任天慈,來到許秋原身前,說道:「師叔,我們就這麼算了?我在自己負責的地方也看到了那紅衣裙,那根本不是什麼鬼魂。」

「什麼?你也遇到了?」

「沒錯,可惜最後被他跑了。」

許秋原沉思一會兒,說:「背後指使人看來不簡單,我們先回去吧,這事從長計議。」

任天濤還想說什麼,卻被任天慈阻止道:「哥,我們回去吧,你看你的鼻子還在流血呢。」任天濤聞言用手一摸,果然鼻子還在緩緩往下流鮮血,他忙仰起頭,說道:「我們走吧。」

看著這兄妹倆離去的背影,許秋原回頭往綠葉庄的方向望去,心想:「不知農凡那小子事情進行得怎樣了?」想著,他晃了晃腦袋,跟著向水仙樓走去。

綠葉庄這邊,農凡背著張小洛回來,趴在農凡背上的張小洛神情怪異,一時驚恐,一時悲傷,以她的性格,會出現這種神情,想必昨夜一定是見到了讓她十分震驚的事。

反觀農凡,他顯得很是沉默,一臉疲倦,兩眼空洞無神。把張小洛背到房裡放下後,農凡欲退出房裡,手卻被張小洛抓住。張小洛猛地把農凡的頭埋進自己的懷裡,說道:「師弟,想哭就哭吧。」

第六章 藏匿鬼海中,顯於人海里 第二節 往事

農凡一聽,突然放聲大哭起來,他的哭聲里充滿著痛苦與無奈。張小洛憂傷地看著他,淚水也忍不住地掉落下來。昨夜的事,對於農凡也好,對於張小洛或寧雪涵也罷,絕對是個不小的刺激。

昨夜裡。

農凡無奈地背起張小洛,說:「師姐,你一定要跟著來嗎?」

「那當然,你難道想反悔你答應的事嗎?」張小洛趴在農凡背上,一臉嬉笑。

「唉,要是落下後遺症,你可不要怪我,這是你自找的。」農凡皺皺眉,嘀咕道。

「少說廢話,快走吧。」張小洛敲了一下農凡腦袋,不滿地說。

農凡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是。」說著,背著張小洛走向亂葬崗。

來到亂葬崗後,農凡找了處乾淨乾燥的地方放下張小洛。張小洛坐不得,她對農凡說道:「你去折根木枝過來吧,記得要粗大一點的。」

農凡喃喃道:「真是麻煩,還說自己可以處理,還不得靠我幫忙。」嘴上雖是這麼說著,不過農凡還是老老實實地找了一根不錯的樹枝,折下來遞給張小洛。

張小洛揮試了一下,覺得挺順手,她兩手撐著樹枝,笑道:「好了,你可以忙自己的事了,我看著就行。」

農凡見張小洛沒什麼問題了,走到一邊,對空連呼三聲:「寧姑娘,寧姑娘,寧姑娘。」

不到片刻,寧雪涵的聲音幽幽傳來:「怎麼小洛妹也一起來了?」

兩人聞聲瞧去,只見寧雪涵一身素白,從那座將軍冢里緩緩地走了出來。

「寧姐姐近來還好嗎?還沒向你道謝吞腐風的事呢。」

寧雪涵來到張小洛身前,說道:「不用客氣,你受了傷,怎麼可以跟來這種地方,還是回去吧。」

「我這不是當心這傻小子嘛,放心吧,我已經……」張小洛說到一半,忽然湊近寧雪涵的耳朵旁一陣嘀咕,也不知說些什麼,農凡心中納悶:什麼事這麼神秘?還說起悄悄話來了。

好一會兒,張小洛才笑道:「所以不會有事的。」

寧雪涵這時也點點頭,說:「既然如此,待會兒要小心點了。」說著,她回頭對農凡說道,「農公子,把玉石拿來吧。」

農凡聞言,從懷中拿出玉石,遞給寧雪涵。看到農凡拿出的玉石,張小洛吃驚道:「原來是你拿了那塊玉石啊。」在帽子山時,張小洛曾見過董山胡掉下一塊血牙色的玉石,當時這塊玉石曾使得農凡走火入魔,後來自己因看到農凡殘殺董山胡,把這事都給忘了,沒想到這玉石原來被農凡撿來了。

「這是?」張小洛扯了扯農凡的衣袖,問道。

「哦,這是我娘的遺物,這塊玉石我爹也有一塊,他們被殺後這兩塊玉石都被搶了去。」

寧雪涵接過玉石後說:「農公子,我們走遠些。」接著又對張小洛說道,「小洛妹就待在這兒別動,免得待會兒影響到農公子。」

張小洛倒也無所謂,她點頭笑道:「你們可不要走太遠,不然我就瞧不清啦。」

農凡皺著眉看了她一眼,跟著寧雪涵走到不遠的空曠地。寧雪涵拿著玉石,說:「待會兒我會施法以玉石作牽引,慢慢把公子的心魔給引出來,公子要謹記,無論你看到什麼事,那些都是幻覺,是你的心魔幻化出來的,只有你不被幻象所迷惑,你才能克服心魔。」

農凡點點頭,說道:「我記住了,請寧姑娘開始吧。」說著,他閉眼靜待。

寧雪涵托起玉石,口中喃喃念動咒語,慢慢地,從她從手心裡透出一縷黑色的濃氣,濃氣首先滲入玉石,接著從玉石中慢慢透出,黑色濃氣從玉石中透出時已變成紫青色,這股紫青色的濃氣就像被農凡所吸引似的,漸漸從農凡的天靈蓋滲入。

一瞬間,農凡的臉色變了幾變,紫青色濃氣透入時,他的腦袋中頓時一片空白,不久,空白的腦袋裡突然快速閃現出記憶片段,混亂而迅速,農凡直感天旋地轉,頭痛欲裂,那些快速閃過的片段讓他胃裡一陣陣噁心,有說不出的難受。

好一陣子,這種感覺才隨著放慢的片段逐漸減弱,這時,農凡也看清了,那些閃過的片段是他以前的記憶。看著這些片段,農凡不由得一笑,這些是這一年來他與張小洛和許秋原的生活片段,以前沒怎麼去回憶,不覺這一年來過得如何,沒想到這會兒看起來是這麼溫馨而快樂。就在他還想細細地回味這一年來的生活瑣事時,那些片段突然又加快速度,快得讓農凡根本分不清片段顯示了什麼,剛才的噁心感又重新出現,而且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農凡瞧著在他眼前飛速旋轉的片段,再也忍耐不住,大叫一聲:「我受不了了。」猛地睜開眼睛,農凡愣住了。眼前出現的並不是亂葬崗,而是一間小房子。

農凡瞧了瞧四周,淚水忍不住淌下來,這裡,正是以前他與父母居住的房子。

明知道這是幻象,農凡還是忍耐不住,一切就似時光倒流,他走到一個小角落裡,蹲下去一瞧,角落還留著他小時候用刀刻著的「小凡和爹娘爺爺的家」這幾個字。

這真的是幻象嗎?農凡不由得一陣茫然。「小凡,是你嗎?回來了嗎?」屋外,響起了一個農凡只有在做夢時才能聽到的聲音。

農凡壓抑著心中的激動,他渾身顫抖著,這個自己做了一年的夢,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張小洛,自己是多麼渴望能再見一見母親。

這次,一個臉容端莊慈祥的婦人走了進來,看到農凡站在房間里,笑道:「原來你在啊,怎麼不出聲?快來吃飯吧。」

農凡再也抑制不住,顫聲叫道:「娘……娘……」

「怎麼了?是不是又被別人欺負了?他們打你了?是哪兒疼了,聲音都抖成這樣子了?」婦人見農凡有些異樣,走過來撫摸著農凡的頭,關心道。

「沒,沒事,咱們吃飯吧。」這就是農凡內心最渴望的世界,不管真與假,這裡才是自己最渴望的生活啊。即使是幻象,農凡一秒也不願浪費,他強壓住心中的激動,笑著說道。

走出房裡,來到大廳上一看,有兩個人正坐在飯桌旁,一見農凡進來,一人說道:「回來也不打招呼,怎的這般放肆,快過來和你爺爺打招呼。」這個聲嚴色厲的人,正是農凡的父親——農志剛。

坐在農志剛身旁的老人一聽,笑道:「你別這麼凶呀,孩子嘛,愛玩玩嘛,來,小凡,快來吃飯。」說著拍拍身旁的座椅,示意農凡坐下。

農凡低下頭,這一幕,不知在他的夢裡出現過多少次,不知回想了多少次,一切竟是如此真實,這種感覺,就像之前所有的事都是夢一樣,現在終於醒了過來,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爺爺……爹……娘……我好想你們啊……」農凡坐下後,忍不住泣聲道。

農志剛喝道:「什麼話,不就是一會兒不見嗎?瞧你這模樣,將來怎麼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農凡的母親一聽,袒護道:「你對孩子就別這麼凶嘛,這孩子還小,你就不能好好跟他說話嗎?」

「我這是為他好,人活在世上,可以沒本事、可以老實、可以昏庸,就是不可以沒勇氣,對於男人來說,寧死在自尊中,也不能倒在窩囊里。農凡,你聽懂了嗎?」頭一句,農志剛說得柔聲細語,後幾句,農志剛說得一副正氣凜然。

農凡再一次聽到這些話,以前的那種厭惡不再存在,他從來都沒想過,父親的話是多麼正確。為什麼以前自己就沒當回事,自己要是有勇氣,父母和爺爺也許就不會死得那麼慘了。

想到這裡,農凡一怔,自己怎麼會忘了這件事,他把碗一丟,吼道:「你們快離開這兒。」

話音還未落,大門「嘭」的一聲被破開,接著闖進來十幾人,為首的,正是董山胡和丘野。

「渾蛋,我絕不會讓你們傷害我家人一根汗毛的。」農凡心裡狂喊著,就要起身動手。然而,讓他吃驚的事發生了,他用盡了全身力氣,身子竟是不動分毫。

「你們是什麼人?」農志剛見這些人來意不善,拍桌而起。

丘野走在前頭,笑著說:「你就是這些日子裡處處妨礙我們做買賣的那個人?膽子可不小啊,你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嗎?」

農志剛一聽就明白,這個人是自己最近幾次趕跑的山賊頭目,沒想到他們竟找上門來尋仇,他緊盯著丘野,悄聲對農凡的母親說道:「孩子他娘,你快帶爹和孩子離開這裡,我來擋住他們。」

農凡的爺爺聞言大喝道:「你少自作主張,你爹什麼時候怕過這些小毛賊了,今兒咱爺倆兒就放手大幹,殺個痛快。」

農志剛瞧了瞧自己爹爹一眼,會意一笑:「好,就讓這些小毛賊看看我們農家的血性。」

農凡的母親這時也走上前,臉色堅定:「還有我。」

話剛落,不料農凡的爺爺把她一推,說道:「好媳婦,別忘了還有孩子,快帶孩子逃走。」

農凡的母親聞言一怔,看了看農凡,神情甚是猶豫為難,好半天,她才終於打定主意,突然把農凡拉到自己身後。

農凡這時被母親拽到身後,可他內心裡卻在拚命地狂喊:「動啊,給我動啊,怎麼身體動不了了,給我動啊。」

可惜,任憑他如何掙扎,他的身體就是不能動分毫,這時,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是那種懼怕的顫抖。

「想逃,你們一個也別想逃,老子要讓你們全家死光。」聽到農凡爺爺的話,董山胡站出來大笑道。

第六章 藏匿鬼海中,顯於人海里 第三節 侮辱

農志剛冷冷一笑,說道:「就憑你們幾個就想把我們一家置之死地,未免太小看我們了吧,現在鹿死誰手可還不得而知。」

山賊這邊聽到農志剛的話,從人群里走出個小矮子,這人就是當日在子牙村被農凡殘殺的大牛,只見他嘻嘻笑著,聲音尖利難聽:「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前幾次那是沒遇到我們的大當家和二當家,今天他們都來了,這次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們了。嘻嘻……」

農志剛爺倆兒並不畏懼,兩人對視一眼,運足氣力,突然大喝一聲:「快帶孩子走。」

話音未落,爺倆兒已經撲上去。農凡的母親趁著機會,拉起農凡的手就往外跑去。誰也不知,農凡此時的內心已經在滴血,他頭上的青筋暴露,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內心不住地吶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一年前我嚇得動不了,為什麼現在學了本事了,還是動不了?」

農凡的母親只是個平凡婦人,就是在平時,一個普通人她也難以打過,這時趁著農志剛的保護,硬是衝出山賊的包圍,朝屋外逃去。董山胡見農凡母子倆逃了出去,對著大牛打了個眼色,大牛立刻會意,帶著幾下手下追了出去。

一路上,大牛領著的山賊在後面緊追不捨。農凡的母親對農凡說道:「小凡,你要記住,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出來。」說著領著農凡跑到高野林里,趁山賊還未追上,把農凡推到樹叢里。

農凡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試圖控制住身體,然而他的身體就如有思想般,全不理會他的意志。一進草叢裡,他便趴倒在地,一動不動。

「哈哈,臭娘們兒,看你往哪兒跑,怎麼不跑了,跑啊,咦,那個臭小子呢?」剛把農凡推進草叢裡,山賊們就追了上來,大牛見到農凡的母親不跑了,嘲笑了一下,突然發現少了農凡。

「你們想怎樣?」農凡的母親厲色道。

「想怎樣,你說呢?」一個山賊淫笑著,就要上前動手。沒想大牛卻制止那個山賊,說:「二當家的叫我們要趕快找到那個東西,現在沒空玩這個,快把她殺了,看看東西在不在她身上,如果沒有,一定在那臭小子身上。」

農凡這時倒是一愣,這伙山賊原來是沖著東西來的,怎麼自己記不得有這回事?「原來你們是沖著『龍鳳玉石』而來的,哼,我告訴你,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得到這東西的。」說著,農凡的母親從口袋裡拿出一塊血牙色玉石,舉起手就想把玉石扔到不遠處的湖泊里。

大牛聽著話,察覺不妙,就在農凡的母親舉起手的同時,他趕快上前,一把奪過玉石,笑著說道:「這麼貴重的東西扔了怪可惜的,既然你都不要了,就送給我們吧。」

農凡的母親立刻搶上前,想奪回玉石:「還給我。」

「還給你?哈哈,把她抓起來,既然東西找到,那我們就可以好好玩弄了。」大牛個子雖小,不過對付一個良家婦女,還不用動真格,他一腳踢翻農凡的母親,對著手下命令道。

農凡的母親被兩個山賊架了起來,剛才她挨了大牛一腳,已經讓她滿頭散發,嘴角里也溢出一絲鮮血。山賊架著她,任憑她如何掙扎,就是絲毫不鬆動。大牛走近前,一手抓住她的衣領,用力往下一扯,她的胸前立刻露出一個淡紅色的肚兜。

「啊……不要啊……」

「渾蛋,給我住手。」聽到母親的叫喊,農凡的狂怒暴喊,一直不受控制的身體也突然失去約束,農凡一下子從草叢中滾了出來,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自己控制不了身體,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就依附在過去的農凡身上,這一切動作,都是以前的農凡在驅使。這時,被他塵封在內心深處的記憶也開始漸漸蘇醒。

「原來這小子藏在這裡,正好,把他抓起來。」大牛被滾出來的農凡嚇了一跳,以為是什麼人,等一看是農凡,不由大笑道。

「你怎麼不聽娘的話,快逃。」見到農凡突然滾了出來,農凡的母親慌忙叫道。農凡此時的內心可謂痛苦至極,自己現在明明可以對付這幾個山賊了,卻附在過去膽小無能的農凡身上,總算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窩囊了。母親在他眼前受人凌辱,他卻被嚇得渾身顫抖。為什麼從來就沒看清自己的無能?

然而,事情並非農凡想的那樣,只見他吼叫一聲:「你們這些王八蛋,放開我娘。」就張牙舞爪地撲了上去。依附在過去農凡身上的農凡怔住了,自己以前有這般勇敢嗎?怎麼有些事自己都不記得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牛瞧著撲上來的農凡,輕蔑地一笑,一腳把衝上來的農凡踢個倒栽蔥,不等農凡爬起來,一腳踩著農凡的頭笑道:「就憑你這窩囊廢還想救你娘,也算你還有點骨氣,敢出來受死。」

「放……開我娘……要是敢動……我娘一根頭髮,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被人踩著頭的農凡掙扎道。依附在他身上的農凡則在吶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些事跟我的記憶不一樣?」

「死到臨頭還嘴硬,把他架起來。」聽到大牛的命令,兩個山賊把農凡架起來。

大牛用手捏了捏農凡的臉蛋,笑著道:「看你捨身救母的行為也讓山爺我頗為感動,這樣吧,你跪著叫我三聲牛爺爺,我就放開你娘,怎樣?」說完,對兩個架著農凡的手下點點頭,兩個山賊會意,放開農凡。

「孩子,你不要管你娘,男子漢寧可死不可辱,你不能丟了農家的臉。」聽到大牛的話似乎讓農凡有所考慮,農凡的母親怒聲道。

農凡母親的話讓農凡渾身一怔,他看了母親一眼,神情甚是猶豫。大牛一看,猛地給了農凡母親一巴掌,接著喝道:「你這賤女人給我閉嘴,小子,快點決定,不然你牛爺立刻殺了你母親。」

依附在以前農凡身上的農凡此時感到過去的農凡渾身發抖,不過這次並非是懼怕的那種顫抖,而是那種被侮辱的氣憤,這時,他發現以前的農凡留下了淚水,接著,他感到身體頓了頓,忽然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口中還哭喊:「牛爺爺……牛爺爺……牛爺爺。」

瞧著農凡的樣子,山賊們一陣大笑。

「哈哈哈……乖孫子還真聽話,來,告訴我,還有一塊青色的玉石在哪裡?是不是在你爹身上?」大牛扶起農凡,拿著血牙色的玉石在農凡眼前晃了晃,笑著問道。

「在……我……」受到侮辱的農凡此時就像丟了魂似的,對於大牛的問話,他茫然正想應道。剛說一半,突然被一聲怒叫打斷:「農凡!不能說!」

喊出這話的,正是農凡的母親,她趁抓住她的山賊注意力集中在農凡這邊,猛地一掙,竟被她掙脫開來。

山賊們也是大意,沒想一個婦人會有這般力氣,突然被農凡的母親掙脫,他們亦是一呆,都忘了追上去抓住她。然而農凡的母親並沒有逃跑,而是徑直朝農凡奔來,她不理會一旁的大牛,揪住農凡衣領就是「啪啪啪啪」地給了他幾巴掌:「你給我醒醒。」

農凡被母親這麼一打,倒是醒悟過來:「娘……」

大牛本以為農凡就要說出玉石的下落,沒想農凡的母親突然衝上來壞其好事,他惱怒地叫了一聲,抓住農凡母親的頭髮往後一扯,喝道:「賤女人,給我安分點。」沒想到這時出人意料的事發生了,農凡的母親突然轉過身,朝著大牛另一隻拿著玉石的手就咬了過去,大牛冷不丁被這麼一咬,「媽呀」一聲慘叫,甩開玉石,急忙抽回被咬的手。

農凡的母親趁機撿起玉石,接下來作出了出乎眾人意料的事,她把玉石塞進嘴裡,「咕嚕」一聲,竟把玉石吞進肚子里。

「賤女人,快吐出來。」大牛見玉石被吞了,不由得火冒三丈,對著農凡的母親就是拳打腳踢。只把農凡的母親打得天旋地轉,好懸沒接過一口氣,差點就斷了氣。

見到母親被痛打,農凡怔了怔,怪叫一聲撲在母親身上,想以身護母,他這麼一做,卻是讓大牛停了手,大牛瞧著這對母子倆,眉頭一抖一抖的,嘴邊突顯出奇怪笑意,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個山賊上前問道:「大哥,那玉石被吞進肚子里了,我們怎麼辦?」

大牛聞言詭異地一笑:「怎麼辦?嘿嘿,你們兩個把這賤女人按住,你們兩個,拉開這小雜種。」幾個山賊聽到命令,上前拉開農凡,把農凡的母親緊緊按在地上。

大牛踩了踩農凡母親的臉,笑道:「敢吞下山爺的東西,山爺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殘忍。」

被拉開的農凡一聽,掙扎著咆哮道:「你們不是答應我放過我娘,你們這群雜碎,不講信用。」

大牛哈哈一笑,搖頭道:「乖孫子,這你就錯了,你牛爺爺雖然是山賊,但山賊可是很講信用的,我們是不會殺了你娘的。」農凡聞言一喜:「真的?」

「當然是真的,不過……」大牛說著,詭異地看了農凡一眼。似乎有所打算。

第六章 藏匿鬼海中,顯於人海里 第四節 心魔真相

大牛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塞在農凡的手上,笑道:「不過你的母親吞了我們要的東西,我們又不能殺她,就只好麻煩乖孫子剖開你母親的肚子,把裡面的玉石拿出來還給我們了。」農凡頓時整個人呆掉了,而依附在他身上的農凡,早已頭腦空白,迷失在這可怕的事實中。

聽到大牛的話,兩個抓住農凡的山賊不由得大笑,一人押著農凡,一人則抓著農凡拿匕首的手,笑道:「來,要是不知道怎麼做,你家山爺來教你。」說著,把農凡僵硬的手一點點往下壓下去。

農凡驚醒,狂叫起來:「不要,住手,求求你們住手。不要啊……」他臉上早已淚流滿面。只是,任憑他如何掙扎,刀子,還是漸漸移向農凡母親的肚子。依附的農凡此時清楚地感覺到,以前的農凡心中正在急速崩潰,所有的一切,迅速收縮在黑暗中,漸漸地,他看不到以前農凡所看到的東西,只是,還聽到一絲聲音,不過也越來越遙遠。

「孩子……」就在農凡即將崩潰時,一句叫聲把農凡從邊緣拉了回來。依附的農凡突然看到四周黑暗的景色瞬間消失,接著,他能看到以前農凡所看到的東西了。

躺在地上的農凡母親一臉慈祥,笑著看農凡:「孩子,你別怕,你娘是不會讓你背上弒母的罪名的,如果你能活著,以後一定要堅強些,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說完,農凡的母親突然把腰一挺,撞入鋒利無比的匕首里。

「娘……」兩個農凡徹底震驚了,母親竟是死在自己拿著的刀下。依附的農凡,更是感到自己內心的世界在急速崩潰,接著,一個個新的記憶迅速組成,那些,才是他真正的記憶。依附的農凡哭了起來,漸漸地,他的哭聲越來越大,因為接下來的事,他都想起來了。

接下來,他會被山賊抓著,肢解了自己的母親,從手開始,再到腳,然後是頭,最後,才是肚子,而此時,他早已兩眼空洞,任憑山賊擺布。

再接著,他會在大牛的嘲笑下,把手伸進母親的肚子里,掏出血牙色玉石,交給大牛。

然後,大牛舉刀想要殺了他,卻被身負重傷逃出來的父親所救。等醒來後,他只記得一年前投靠許秋原時所說的經過。然後父親告訴他,叫他去投靠許秋原,將來為他和爺爺、母親報仇。而父親自己,帶著重傷的身體,單槍匹馬地衝進山賊的山寨里。農凡自己則成為連為親人報仇的念頭也不敢有的膽小者。

這些,才是真相,是自己為了逃避事實,把這一切都塵封在自己內心最深處,現在他知道了,想起了所有的事,那又能怎樣?母親死在他的刀下,自己親手肢解了母親,這些事即使是一年後的他,還是無法面對。

農凡感到自己虛浮在黑暗中,他很累,很想就這樣永遠地沉睡下去。與其活在痛苦中,還不如永遠地沉溺在無底的黑暗裡。但是他不知道,身在現實亂葬崗中的自己,此時猶如死神降臨一般,把整個亂葬崗都攪翻了天,所有入眼的東西,墓碑、樹木甚至骨骸,全被他瘋狂地破壞著。縱是寧雪涵,亦是拿他毫無辦法,農凡身上爆發出來的殺氣,連她也近不得半分。

此時的農凡,一隻腳已經踏入魔道,如果這時他殺生了,那一切的一切,就將不可再挽回。現在的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殺,殺。

正當寧雪涵不知道如何是好時,瘋狂破壞四周的農凡忽然安靜了下來,轉過頭望向遠處後,他叫嘯一聲,突然狂奔而去。寧雪涵順著他奔去的方向望去,即使面無表情的她也不免嚇得露出驚詫之色:「不好。小洛妹,快逃。」

農凡奔去的方向,正是張小洛所在地。

對於寧雪涵的呼喊,此時的張小洛卻無動於衷,看著奔來的農凡,她的內心早已亂成一團,她現在很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跟過來?如果不來,那就不用知道可怕的真相了。農凡在幻境中有什麼動作,在現實中也會有什麼動作。一開始時,農凡還帶著笑意喊著娘,可是,漸漸地,農凡便越來越不安,開始流淚叫喊,接著瘋狂叫罵,直到他喊出一句「是我親手殺了母親的」之後,他徹底走火入魔了。

張小洛實在無法相信這個事實,這個平時老實膽小的師弟,為什麼會殺了自己的親娘?這與當初他剛來綠葉庄時所說的根本不一樣,從一開始他就騙了師父和自己嗎?這就是他會出現心魔的原因嗎?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手,一隻迅急而粗大的手急抓而來。呼吸,漸漸遠去。張小洛看著眼前的農凡一臉凶神惡煞,他的手正掐著自己的玉頸,自己的呼吸愈來愈困難。張小洛閉起眼睛,淚水不爭氣地落下來,自己會死在農凡手上嗎?也好,死在他的手上也好,她的內心是這麼想的。

張小洛艱難地抬起手,摸著農凡的臉,在死之前,她想做自己一直以來不敢做的事:「師……弟……」

陷入瘋狂的農凡聞言突然渾身一震,手上的力氣也鬆了一分。沉睡在他內心裡的農凡這時睜開眼,是誰?是誰在叫自己的,好溫暖啊,是誰在摸自己的臉。農凡縮成一團的身體奮力一伸,四周的黑暗「咔」的一聲,裂開一道裂縫來,微弱的光芒從裂縫中透了進來,農凡一見,奮力朝裂縫出飛去。

「農公子,小洛妹妹。」趕來的寧雪涵一見農凡已經把張小洛掐得臉色發青,不理會農凡身上的殺氣把她震得體內陰氣激蕩亂竄,一手抓住農凡的手,急道,「公子不要啊,快放開手,小洛妹快斷氣了。」

寧雪涵的呼喚令農凡又是一震,手上的力氣再減三分。

黑暗中的農凡此時已飛到裂縫旁,在光芒處,他終於聽到兩個女子的叫聲。

農凡大吃一驚,自己難道正對她們做什麼事嗎?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以前殺了親娘,這次還要殺了自己最親密的人嗎?不要,絕不能讓這種事再一次發生在我身上。

想到這兒,他狠勁一發,用腦袋猛地撞向裂縫,在他不要命的撞擊下,裂縫的破裂處逐漸擴大,透進來的光芒,也愈加明亮。

「師……弟……」張小洛的手已經垂了下來,她的聲音,已經小到連身旁的寧雪涵也聽不到了。

「師弟!」正在撞擊黑暗裂縫的農凡突然聽到一聲叫響,這是張小洛的聲音,她的聲音把整個黑暗震得晃蕩不已,農凡大叫一聲:「師姐!」便猛地用盡全力撞去,「嘭」的一聲,整個黑暗空間瞬間破碎,接著,溫暖的光芒充斥了整個空間。

「師姐!」醒來後的農凡睜眼就看到眼前焦急的寧雪涵和被掐得奄奄一息的張小洛,他驚叫一聲,急忙鬆開手。

張小洛早已昏了過去,整個人軟綿綿地倒下去,農凡急忙扶住她。瞧著張小洛漸漸紅潤起來的臉色,農凡忍著在眼眶中打滾的淚水,對著張小洛連說:「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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