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移葬大陸的可能性

文史 10-12

圖：「兩蔣」——蔣介石、蔣經國父子合影

來源：《大溫華報》

「兩蔣移靈」，觸動台海兩岸神經，並極有可能成為2008年影響島內格局和大陸對台政策的活躍論題之一！

近日，我就此採訪兩了台灣、大陸兩邊的蔣介石、民國史研究學者，發現，對於「兩蔣移靈」中涉及的諸如「家葬」與「國葬」、葬在南京與葬在奉化等一系列問題，不論是蔣家，還是中國國民黨、中國共產黨、台灣民進黨，都無法迴避。我的報道將發表於近期香港《鳳凰周刊》上，內地一些城市可以購到，有興趣的網友可以關注一下。

由於採訪時間緊迫，加上一些限定，不少內容並未能完全展開，補記於此。

1975年4月5日，蔣介石去世。逝前留下遺言，「日後光復大陸，中正生於斯長於斯，要將遺體移返南京，葬於中山先生之側。」

圖：蔣介石在台灣慈湖暫厝陵，入口

1988年1月13日，蔣經國去世。時中共中央總書記趙紫陽在北京發表談話，對蔣經國去世表示悼念。逝前亦留有遺囑——要歸葬浙江奉華溪口母親的墳前，「死後盡孝」。

圖：蔣經國大溪暫厝陵寢，蔣經國棺木存放處

兩蔣死後暫厝台灣，沒有入土，卻埋下了許多至今沒有答案的懸念。

這裡，設想一下，如果蔣氏後人堅持兩蔣移靈大陸，蔣介石會葬到哪？麻煩在哪？可能性有多大？

原先公開的葬地，一是民國政府首都南京，另一是蔣的家鄉浙江奉化。

南京曾有兩處蔣介石自選墓地，一處是南京東郊的紫金山「正氣亭」所在位置，孫總理中山陵之西側；再是南京南郊、現位於江寧區境內的方山，《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曹氏祖墳」也在附近。我曾在2007年5月，就蔣介石南京自選墓地寫過相關文字，對1946年蔣介石在南京卜擇墓地一事作過比較詳細的介紹，（《詳見本博客《蔣介石大陸自選墓地之謎》一文）。

但蔣介石如果真要葬到南京，問題就複雜了，涉及大陸官方，特別是中國共產黨對蔣介石和中國國民黨的歷史地位重新評定問題。葬到紫金山，就等於承認了蔣介石過去應有的歷史地位。而蔣介石，曾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首任主席毛澤東親自圈定的「一號戰犯」，這顯然是中國共產黨內一些「左派」人士無法接受的。

圖：1946年蔣介石60歲壽辰時，在南京東郊紫金山中山陵旁為自己選定的墓地，特築「正氣亭」鎮壓風水，等日後興建陵寑

再者，葬到紫金山，位列孫中山陵旁，在中國國民黨內則等於完全承認蔣介石是孫中山最合法、最佳接班人，這又可能受到國民黨一些極左、反蔣人士的反對，有人至今不承認蔣介石是孫中山的「接班人」。

所以，根據目前的政壇氣候，蔣介石要歸葬南京，避開台灣島內的因素不談，來自大陸的「政治阻力」，顯然是第一難題。大陸蔣介石問題研究專家、著名學者楊天石先生即持此觀點，如果移葬南京，需要兩岸的勇氣和魄力，更考量大陸高層的智慧和政治手腕。

如果移葬浙江奉華，問題相對簡單多了，不需要考慮上述政治問題。從中國幾千年傳統的傳統來說，「樹高千千丈，葉落要歸根」。浙江奉化，是兩蔣的出生地，老家，大陸沒有理由來拒絕。所以，蔣介石三孫媳婦、蔣經國三兒媳婦、蔣孝勇夫人蔣方智怡，2007年12月23日到慈湖陵寢謁靈時表示，不會將兩蔣遺體移到台灣國軍軍人墓地五指山，將會遵照蔣經國遺願，將兩蔣遺體移到浙江奉化安葬。此要求既合理，更合情。

但是，移葬浙江奉化問題簡單，並不等於沒有困難。「文革」期間，蔣介石的結髮妻毛福梅和母親王采玉的墳墓被「紅衛兵」搗毀。據親歷者回憶，紅衛兵把兩口棺材從墳墓中挖來進行「批鬥」，後澆上汽油焚毀。後由北京高層出面，出於「統戰」原因修繕一新。時至今日，這種「反蔣」情緒在大陸一些人群中，仍然沒有消失。

圖：蔣介石的靈堂內景，銅棺置放正中、牆上懸掛遺像、旁邊有國民黨黨旗，棺前立十字架

島內的阻力放置一邊不談，還是來論大陸方面的感受。

中共「十六大」期間，浙江省政協副主席陳昭典接受香港《文匯報》記者採訪時稱，如果蔣家願意將蔣氏靈柩回鄉安葬，而且按照一定程序辦，應該沒有問題。這裡的「按照一定程序辦」雖然是官話。但裡面玄機多多——

如果兩蔣移靈浙江奉化，涉及到「葬儀」和「葬制」問題，換句話說，就是「家葬」和「國葬」的問題。

「家葬」好辦些，正如蔣介石的重孫、蔣家第一代人蔣友柏在個人博客上所言，這是家事。家事是家庭內部的事務，外人沒有理由指指點點，抑或從中干涉。但問題是，兩蔣是中華民國總統、中國國民黨的領袖，為移靈大陸而如此草草下葬，不聲不響，如敗軍之將般「偷葬」，一些國民黨資深人士，忠心耿耿地跟隨蔣介石跑到台灣的國軍老兵會答應嗎？

圖：蔣介石模特兒與遊客合影（《南方人物周刊》記者陳磊攝）

這樣就涉及到「國葬」問題，無法迴避。

「國葬」，是國家的事務。眾所周知，在國際上，目前的中國有「中華人民共和國」、「中華民國」之兩種「各自表述」方式。而在島內民間，則有「中華民國」與「XX共和國」兩種說法。但不論是以何種方式來處理，這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所在的大陸政府來說，都是十分敏感的。如果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葬」來處理，顯然是不可能的，也不倫不類；如果以中華民國的「國葬」來處理，有這種可能，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等於大陸宣揚多言的中華民國已滅亡的事實不攻自破，蔣生前未能看到光復大陸，「死後回家了」。

就算解決了移靈上的政治難題，也有具體的操作程序要研究、協商。如，大陸官方將在葬儀中充任何種角色？蔣家主辦是應該的，那麼奉化政府是否可以承辦？而讓大陸官方來承辦，國民黨會答應么？

還有，兩蔣移葬浙江奉華後，是否允許設兩蔣紀念館？如果允許設紀念館，裡面的文字資料是否要「過濾」？是否允許以後中國共民黨在此舉辦祭祀儀式？······如此這般一系列問題，越往下想越複雜。

圖：慈湖陵寢一帶風景優美，據說蔣的浙江奉化老家山色湖光很相似，曾是蔣介石的行宮

從上面簡單的分析便可以看出，兩蔣移靈大陸確實是需要兩岸人的智慧。我倒有一個想法，應該借鑒「特事特辦」的特區概念來解決這個敏感的問題。比如，在蔣老家的一定地域，劃定「墓葬特區」。

實際上，許多難題蔣氏後人早就想到，並考慮過了。這裡透露一點信息。

蔣氏後人曾多次往回浙江奉化，並與大陸有過接觸，據未經證實的消息，曾涉及移靈問題。2006年8月，蔣方智怡曾應邀參加了大陸學術機構在奉化舉辦的相關活動。而早在1996年，蔣孝勇由蔣緯國授意，曾專程回南京、奉華考察，為兩蔣移靈一事作準備。「兩蔣移靈」問題公開化，也就是1996年7月，時由蔣緯國突然提了出來。
從大陸考察回台後，蔣孝勇接受台灣《遠見》雜誌總編輯王力行採訪時，即已作了說明。此採訪報道發表於《遠見》1996年10月號上，題目叫《蔣孝勇的最後聲音》，其中提到了解決「國葬」的意見——

「祖父（蔣介石）和父親（蔣經國）當時暫厝，就是希望統一之後才遷葬大陸。我從大陸回來後，曾向叔叔（蔣緯國）說過處理移靈問題有三個原則：第一，不要凡事比照孫中山先生；其次不要強調『國葬』；第三，大陸對這個問題有他們自己的利益和立場，所以短期之內不會接受。既然這個問題短期內不可能解決，目前做不必要的爭議毫無意義，所以應暫時不做處理。至於就地『國葬』，也沒有必要，台灣民間習俗是七年撿骨，也已超過了時間。」

在蔣家當年提出移靈大陸後，時國民黨當局成立了「總統奉安」研究小組，並提出了處理原則：「以國葬奉安台灣，並俟兩岸關係變化之適當時機，予以遷葬大陸。」這就是所謂「二次安葬」，或說「兩步走」方案。

對當年國民黨提出的「兩步走」，蔣孝勇沒有同意，稱國民黨（時李登輝執政）把「移靈」問題政治化了。指出，從法律上講國民黨無權處理兩蔣移靈一事，權力「在祖父方面是祖母；在父親方面是母親，這是法律上的優先權，國民黨不能自行決定。現在講就地奉安，說得不好聽，這在將來就是民間的挖祖墳，我們做子孫的於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