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男子猎艳约炮不断,为阻止妻子与情人碰面竟痛下杀手
这是一起轰动全澳的凶杀案,故事并不离奇却一波三折,尤其是案中被害人——
有三个可爱小孩子的妈妈,善良美丽的艾莉森·巴登·克莱无辜惨死,使整个案件从新闻媒体曝光的第一天就吸引了昆士兰州乃至整个澳洲公众的极大关注。
而其间慢慢被揭开的有关凶手的诸如婚外恋、生意破产的各种狗血剧情更是满足了新闻媒体和大众的猎奇心理。
案件的审理阶段更绵延了四年之久,从地方法院到州高院最后又被坚称冤枉的被告上诉至澳洲高院,直到去年才终于被高院一纸判决尘埃落定,而判决本身所引发的西方司法体系中沉默权的大讨论更给这起已然给澳洲社会带来深远影响的案件增添了一丝回味。
受到影响更大的是昆士兰警察部门。案件的几次判决都带给了不仅是办案警察包括整个昆士兰警察部万名警员大起大落的心路历程。
在最终高院的判决出台后,昆士兰警察署长致信全体昆州警员,祝贺和褒奖参与办案警员乃至各行各业对侦破此案有贡献的专家,并对整个昆州警察部在此案中的杰出表现感到自豪。
笔者是澳洲昆士兰州警察部犯罪现场鉴证部门的高级警员。参与此案侦办的不少侦探和犯罪现场调查人员都是笔者的同事和朋友。从他们的口中更是了解到很多不为人知的背后故事,唏嘘之情溢于言表,个中艰辛只有亲身参与的人才能领会。希望此文能尽最大可能地呈现案件侦破的全貌。
艾莉森失踪
2012年的普普通通的一天,身为妻子和三个小女孩儿妈妈的艾莉森奇怪地失踪了。她的丈夫杰勒德·巴登·克莱声称她的太太早上出去散步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本来听起来与其他失踪案无异,然而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随着案情慢慢打开和展现,这起普通的失踪案演变成了让整个社区深深震惊,让澳洲全体国民感到寒彻骨髓的预谋凶杀案。
布鲁克菲尔德是澳大利亚昆士兰州首府布里斯班城市西边的一个安静祥和的社区,开车进入布里斯班市区也就15到20分钟。社区周边优质的学校、医院、商场、俱乐部和游乐场一应俱全,犯罪率非常低,这里对很多家长来说特别适合孩子健康成长。
然而,2012年的4月20日早上,居住在这个恬静社区里的一个名叫杰勒德 ·巴登 ·克莱的男人拨打了一个电话到“000”紧急情况响应中心,报警说他早起发现他的妻子艾莉森没在家,他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杰勒德和艾莉森的婚礼
报案的人杰勒德·巴登·克莱43岁,在布鲁克菲尔德经营着一家房地产经纪公司。
他和他的妻子艾莉森在1997年结婚,并在婚后结伴环游世界,然后在2000年安居在布鲁克菲尔德,生下了三个可爱的女儿。可以说社区里所有人都认识他们,一家五口在当地社区被尊敬和爱护。
在布鲁克菲尔德这样的低犯罪率的和谐社区,有人平白无故地失踪是很罕见的事儿,所以,当地警察很快就来到了他们的家。接到指挥中心任务赶来的是警员阿什和哈蒙德。
昆士兰每年大概有6500人被报告失踪,绝大部分人都会在短期内被找到,说实话那时阿什根本没想到这会是一个十年以来最大的失踪案。阿什回忆说当时是早上7点半,当他走到报警人家门口的时候看到杰勒德的三个女儿被杰勒德的妹妹奥利维亚带下来坐上一辆蓝色的车子去上学。
随后杰勒德从门前的台阶走下来。阿什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杰勒德烫得笔挺的衬衫西裤,而是他右侧脸颊上的伤痕。那伤痕非常明显,似乎是不久前造成的,红色的痕迹略微突出肿起,由上至下略倾斜,很像是抓痕,由两道主要的伤痕组成,嘴角和脸颊下侧还有更微小的伤痕。
杰勒德对阿什说他的妻子艾莉森早上出去散步,但至今未归。这很不寻常,因为他知道艾莉森今天上午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地产经纪的会议要参加,按理说这个时候都应该要出发了。
杰勒德还告诉警员阿什,他最后看到他妻子是昨晚10点她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后来也许艾莉森是在沙发上看澳式橄榄球比赛睡着了,然后不知道几点从沙发上睡醒起来出去散步而不知所踪。
阿什问杰勒德他们夫妻关系情况的时候,杰勒德称他最近有了外遇,但这个情况艾莉森已经知情,因此最近他们夫妻的关系比较紧张。他说艾莉森自从知道了他的外遇之后开始对他不信任,婚姻关系的恶化使两个人不得不开始接受每周一次的婚姻心理咨询。
当阿什询问杰勒德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杰勒德回答说他起来以后发现妻子不在家,便匆忙洗漱和刮胡子,因为他知道他要给三个女儿准备学校的午餐,还要给她们换衣服又要送她们去上学,匆忙间刮胡子的时候刮伤了自己。
阿什清楚地记得,这个过程当中杰勒德的父亲奈杰尔一直在场。杰勒德说他的父亲是和妹妹一起过来帮助他寻找艾莉森的。他的父母就住在离杰勒德家不远的一个邻近社区,开车过来只要几分钟。阿什注意到,每次当杰勒德说到自己的情况时,会在说话时很直率地看着阿什的眼睛,但当说到艾莉森的事情时却习惯性地看着地上,回避与阿什的目光接触。
门口停着三辆车,杰勒德父亲的银色霍顿政治家轿车与杰勒德自己的车白色丰田霸道都停在车道上。艾莉森的银色霍顿科帕奇车头向外独自停在房子右侧的停车位上。
阿什对房子里楼上和楼下都进行了查看,这是一套杰勒德夫妻俩以每周460澳元租金租住的房子。作为一个地产经纪公司的老板,这样的房子从里到外都显得凌乱而寒酸。他特地留意了垃圾桶和纸篓里是否有沾了血的纸巾或血渍之类的东西,但并没有。
这有点儿不合理,阿什心里想,如果刮胡子刮伤了自己,正常人一定会用纸巾擦拭。总之,种种迹象让阿什觉得这件事并非普通的失踪案,凭着一个警察的职业敏感,阿什回到车里打电话向警局主管高级警长柯蒂斯说明了他的疑虑,很快柯蒂斯和她安排的增援的警力和探员陆续赶到了。
澳洲的失踪人口案多如牛毛,每年大约3.5万宗,差不多每15分钟就有个人被报警失踪了。这些失踪人口的绝大部分人在一个星期之内被找到。
当然警方有时会对失踪人口启动紧急调查程序,一般来说这种决定依不同情况要在失踪人口消失后的几小时、几天甚至几个星期之后。但因为杰勒德脸上的伤和当事警察的敏锐嗅觉,本案的紧急调查在警察到场几分钟之后就开始了。
▲杰勒德脸上的伤
当柯蒂斯和警长安德鲁一起到了杰勒德的家门口的时候,还没等安德鲁介绍完自己是谁,就被杰勒德神经质地打断说“我是刮胡子伤的”。安德鲁和柯蒂斯面面相觑,伤口的问题可都还没来得及问呢。
探员开始向杰勒德做更详细的情况了解。早上6点20分,杰勒德的手机发给了艾莉森第一条短信:“早上好!希望你昨晚睡得不错。你在哪儿?孩子们还都没起床呢。爱你的G(杰勒德名字的首字母)。”这是一条颇有礼貌的短信,从一个几乎从不和妻子同床的丈夫的手机发出的。
20分钟以后杰勒德使用了一个叫“找我的朋友”的手机App,这是艾莉森为了找她到处游走的丈夫而强烈建议他装的一种GPS定位功能软件。
再后来杰勒德的手机又发了下一条短信:“Al(艾莉森名字缩写),我有点担心了,你在哪儿?手机App也不告诉我。有两个闺女已经起床了。我已经换好衣服,正要去给孩子们准备午餐盒,回我短信或者打我电话!爱你的G”。这条短信发出的时间是6点41分。
这之后杰勒德说他给他的父亲打了电话,父亲带着他的妹妹赶了过来,而他自己则开着艾莉森的车出去转了一圈儿,然后回家来报了警。
这次轮到赶来的便衣探员向杰勒德了解情况了。当询问他关于夫妻关系等问题时,他称他们的夫妻关系还是很好的,外遇的事情已经得到了谅解成了过去。
此外,他还承认他的公司的财务状况出了一些问题,但回答至此杰勒德开始变得烦躁不安,抱怨为什么问过他的问题还要再问一遍,因为他已经把全世界的问题都回答过了,他只想让警察放过他,好让他出去好好地找他的妻子。
而后他便不再合作,拒绝回答警方的问题,完全与早上刚刚看到警察时配合的态度判若两人。
探员请杰勒德回警局录一下口供,他表现出很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从他的家开车到警察局大概只要十分钟时间,但显然这十分钟里杰勒德的某种思考让他改变了主意。
到了警局以后杰勒德称他要先见他的律师,这让探员心里冒火,但只是告诉他,他坚持这样做看起来对他并不利。但还是让他给律师打了电话,之后他还给一个叫托妮的女人打了电话。事后警方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杰勒德婚外情的对象托妮·麦克休。
托妮此时就在艾莉森本打算要去参加的昆士兰州地产研讨会上,所以当杰勒德问她是否见到了他的妻子时,托妮很吃惊。杰勒德告诉她艾莉森失踪了,托妮问杰勒德他们吵架了吗,杰勒德说什么都没有发生,并嘱咐托妮说这段时间最好保持低调。
杰勒德录了口供回了家,直到这时杰勒德才给艾莉森的父母打了电话。
柯蒂斯指挥警员在杰勒德家附近的一个俱乐部建立了临时指挥中心,警察加上邻居、社区志愿者组成的搜索队伍开始在杰勒德家周边区域进行大范围的搜索工作。
消息传播得很快,所有认识艾莉森的邻居都开始深深为艾莉森的安全忧虑起来。认识艾莉森的和不认识她的人都积极自愿加入到了规模越来越大的搜寻工作中。
▲艾莉森
艾莉森自小学习成绩优异,毕业于昆士兰最好的私立女子学校。她喜爱并擅长芭蕾舞,在父亲杰弗里和母亲波琳倾心培养下,艾莉森成长为一个才华出众、性格温柔善良的漂亮女子。她特别热衷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曾作为昆士兰小姐为脊髓灰质炎组织募集善款。
艾莉森喜欢旅游,作为交换生去丹麦学习了一年,并走遍欧洲大地。她特别爱笑,受了伤害也自己默默隐藏,从不当着众人发脾气。在她工作过的公司和机构中,她总是会凭自己的聪明和亲善开朗的性格很快成为领袖。
但她并没有把自己的人生潜力发挥出来,在她自己的事业通向成功的顶峰时,她却放弃了所有和一个地产经纪人结了婚,那时的她也许认为女人需要的是一个爱她的丈夫、可爱的孩子和一个温暖的家。然而婚姻并没有给她带来她想要的快乐。
他们的婚姻生活出现了很多问题,艾莉森慢慢从一个快乐自信的女人变成了忧心忡忡的拼命想要挽回婚姻,极力保护孩子的憔悴母亲。
各种渠道的搜寻工作全方位地展开,警方开始通过电视报纸和各种电子媒体向公众寻求帮助。艾莉森年迈的父母通过警方的新闻发布会强忍着濒临崩溃的情绪向社会求助寻找艾莉森,但才几句话就数度失声。
从大规模的搜索工作之初人们就发现杰勒德的怪异表现。通常说一个正常的男人如果妻子忽然失踪了,不管他是否深爱着她,作为丈夫应该心急如焚,积极去寻找,配合警方和媒体做各种努力。然而杰勒德从一开始就躲开众人,从没有参加过任何联合搜索的行动。
更奇怪的是杰勒德不仅没有在家附近区域寻找,反而带着三个女儿搬到了他的父亲家。只有在媒体把他堵在了他父亲家的门口时,他才走到摄像机面前,声音哽咽地说请媒体不要侵犯他的隐私,他正在竭尽全力照顾着三个年幼的女儿,他信任警方,希望他的妻子能够尽快回家……
然而杰勒德的身体语言与他所说的话并不很和谐,他一直低头看着脚下,回避视线接触,哽咽的声音很不自然,尽管他的妹妹奥利维亚一直站在他身边表示对他的支持,他还是显得很紧张。
杰勒德一直没有参与搜索艾莉森的任何努力,那他都在忙些什么呢?后来的调查警方了解到,他在忙着看医生。第二天早上8点半,他匆忙来到凯迪斯医生的诊所,想让她看看他脸上的伤痕,他说因为早上过于匆忙,用一个旧的刮胡刀刮脸的时候刮伤了脸颊。
他显得很焦躁,反复地重复,对医生说了三遍脸上的刮痕是刮胡子造成的。他说脸上的这三道刮痕就是向下刮的动作造成的,这种说法让医生很怀疑。凯迪斯医生说根据伤痕之间的距离和大小看这不太可能,他急忙说他当时太着急了。
他去看医生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他告诉凯迪斯医生他想把他的伤痕以及伤痕是刮胡刀造成的原因让医生记录在案,以方便警方接下来的调查。他说这是警方让他这么做的,但其实这是个谎话,警方还没有对他说过这些话,就他的伤痕的性质来说警方要做的检验要复杂得多。
接下来的对话也很有趣。杰勒德保持着友好和礼貌的态度,似乎想以此得到医生的同情,说“不知你知不知道我的太太现在失踪呢”,凯迪斯医生表示不知情,接着杰勒德又坚持让医生写下他脸颊上的伤是由刮胡刀造成的,医生再一次拒绝了。
杰勒德开始用另一种语调和医生聊天,问医生住在哪里。凯迪斯告诉他她住得离诊所很远,她倒是希望能住得近一点,杰勒德马上表示作为一个成功的地产经纪人他完全可以帮忙。杰勒德从钱夹里拿出一张名片,轻轻地放在了女医生的办公桌上。
当天下午,犯罪现场调查的警员在给杰勒德拍照的时候发现原来他不只是脸上有抓痕,更多的伤痕在他的身上。
他解释说他的脖子后面的抓痕是因为送孩子上学的时候一个从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刚好掉到了他的脖子上,伤是他自己拼命抓那个毛毛虫导致的。
▲杰勒德身上的伤
胸部的刮擦痕迹是他自己的手抓的,还反问警察难道看不出这是自己抓的吗。
至于手掌上的伤痕那是前天帮助朋友换车库的灯泡造成的。
当天下午4点他又去看了医生,这次他换了一家诊所。雷努医生很认真地观察了他脸上和身上的伤痕,然后看着他反复地演示如何刮胡子和如何抓自己的胸部……
第二天,探长卡梅伦打电话告诉他,已经申请了法庭勘察令,要杰勒德回到警局接受全面的身体伤痕查验。因为杰勒德自己的车已经被警方拉走了,他借了一辆朋友的蓝色四驱车开往警局。
就在离警局不远的购物中心外,他的车撞向了公交车站隔离墩。杰勒德受了轻伤,被救护车送到了布里斯班皇家医院。警方极度怀疑他此举是为了掩饰他身上的旧伤。此时是4月22号,他报告他妻子失踪的第三天。
其实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说吧,其实在警方内部从一开始就把杰勒德视做第一嫌疑人。但在调查中的案件,这样的怀疑绝不可能对媒体和大众透露。杰勒德其实也受过良好教育,有着成功商人的气质。他在当地社区很受尊重,朋友不少,包括政商界的不少大人物。
杰勒德从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如果把这样的人列为潜在的凶杀案嫌疑人,没有足够分量的证据积累是不可以轻易就把话挑明的。
媒体开始紧盯着杰勒德和他的家人的一举一动,种种反常的行为被摄像机一一记录下来。比如杰勒德从不配合媒体的询问,躲闪,逃避,甚至有时从家门出来,装作若无其事但突然跳进一旁缓缓开来的车子里风驰电掣地走掉,一看就是早设计好用以掩人耳目的把戏。
他的家人也同样拒绝媒体,总以一脸阴郁和敌意示人。作为一个家庭成员失踪的受害者家庭,这样的表现非常令人难以理解。
发现艾莉森的尸体
在艾莉森失踪的第十一天,她的尸体被找到了。
她就躺在离家13公里远的一条叫科霍罗河的泥泞岸边。这个三个孩子的妈妈脸部朝下,半侧卧的姿势浸在泥水里。她的胳膊纠缠在她的外套里,外套又上翻起来缠在她的脖子上。
4月30号早上,独木舟划桨爱好者达尔里划着他的独木舟从科霍罗桥底经过的时候,瞥见了看似尸体的东西。他并没有靠近,而是慌张地划开并尽快返回到家中,然后才拨打报警电话。
艾莉森终于不再孤独地躺在那里,很快,大批警察、消防队和犯罪现场调查人员进驻并封锁了整个区域。案件从这一刻正式从失踪案调查转为凶杀案调查。
尸体被起重机挂着的担架小心翼翼地慢慢提升上来,轻轻送上桥面。接着又马上被送到昆士兰州尸检中心,DNA鉴定马上进行,以确定她就是大家焦急寻找的艾莉森。其实警察已经完全确信了,因为年龄、尸体腐烂程度基本符合,还有就是她穿着艾莉森失踪的时候穿的衣服。
尸检医生南森打开了装着艾莉森尸体的尸袋,把她凌乱长发中夹杂的几种不同的植物取出来,还有指甲中的污渍等。艾莉森无名指上的戒指也被摘了下来,上边的刻字清晰可见“G&A,23/8/97”(表示夫妻二人的名字首字母及结婚纪念日)。
尸体其实已经高度腐烂了。腐烂到了不管她被害时身上受了什么外伤都已经很难辨别了,是否受过外表伤或软组织挫伤已经无从知晓。当然整个身体有的部位腐烂情况很严重,有的部位情况稍好一些。
可以确定的是,艾莉森没有骨折,如果她被人从14米高的桥上扔下去,在陆地上着陆的话骨折几乎是必然的,这说明她是被抛进水里的,事后调查证明了这条河潮汐起伏确实不小。
她的咽喉软骨没有伤,这说明艾莉森不是被掐死的。最后米恩医生在尸检报告上给出的结论是,由于尸体的腐烂程度,死亡原因无法确定。
杰勒德在这期间似乎并不想浪费时间。在科霍罗河大桥下发现的尸体还根本没有确定身份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向保险公司要求理赔了,这是一份价值一百万澳元的保险金合同。但是他尚没办法拿到这笔钱,因为保险公司需要艾莉森的死亡证明。
杰勒德第二个电话马上打给州死因庭办公室,要求他们协助给艾莉森开一张死亡证明,但这显然也不可能,因为艾莉森的尸体还没有正式确认被发现。杰勒德无功而返,但领取保险金的那种急不可耐的心情却一览无余。
艾莉森的葬礼在5月11号举行。她的棺木由盛开的鲜花包围,除了警方没人知道她的棺木里藏着警方安装的监听器。警方本是寄希望杰勒德能在最后陪伴妻子的时候做出忏悔,至少说一句抱歉。
然而,那天他和三个孩子姗姗来迟,并没有和艾莉森独处。不过杰勒德搂着三个女儿,眼含热泪凄楚地站在灵车边的画面反复在电视上播出,令人动容。
全力以赴的调查
至此其实负责调查这起凶杀案的侦探们早就发现了不管从杀人动机还是间接证据都指向了杰勒德。但要成功地检控他,还需要更坚实更细致的证据。
警方已经将艾莉森开的那辆只开了八个星期的霍顿轿车拖到了犯罪现场勘查部门做进一步的专业鉴定。技术人员在车的后备厢尾部发现了一滴血,位置很隐蔽,需要翻起车子的第三排座椅才能看到。
显然是顺着车的侧壁板流进那个缝隙里的,很难被发现,也许就因为这样这滴血才没有被清洗掉。经过DNA鉴定证实那就是艾莉森的血。
警方还聘请了各个方面的医学专家来对杰勒德的脸部伤痕的照片进行分析,确定可能造成伤痕的成因。照片还被送到英国重大有组织犯罪机构寻求意见,大部分专家都认为这个伤痕由刮胡刀造成的可能性非常小,最有可能的是指甲的抓痕。
另外警方还居然请了一位毛毛虫专家鉴定杰勒德脖子后面的刮擦痕,结论是没有哪一种毛毛虫会导致如此的痕迹。
警方的情报技术专家分析了杰勒德的手机和电脑。调查之初杰勒德曾说他从晚上10点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6点。对他的iphone的分析得出结论有人曾在凌晨1点48分把这部iphone插到充电器上。进一步的挖掘发现了手机里有大量他和情妇托妮之间的露骨调情短信。
然而调查的路并不顺利,各种尝试的过程中侦探们不是没犯过错误。调查初期技术专家在使用软件分析过杰勒德的iphone以后告诉侦探们他的手机在19号午夜12点半使用Facetime与他的父亲通过视频。
探员们立刻激动了,这太重要了,什么人会在午夜以后跟自己的父亲视频呢?况且他还跟警察撒谎说那时他在熟睡。
探员扑到奈杰尔家里让两位老人马上交出所有的“苹果产品”,老太太后来一直跟朋友笑说她当时拿给了探员一个水果盆。便衣说他愣了好半天回不过神儿来,这是“apple products”吗?
后来技术人员发现这是一个软件错误,事实上奈杰尔并没有苹果手机,杰勒德的iphone也是旧版本,根本无法Facetime。
这时一个植被专家的调查带来了一个突破性的进展,昆士兰著名的植物学家戈登博士仔细分析了警方交给他的从艾莉森头发里提取的植物叶子,发现一共六种植物。
其中两种可以在发现艾莉森尸体的河渠岸边找到,而全部六种都可以在杰勒德的院子花园里找到,很多就种在后院的遮阳棚以及艾莉森的霍顿轿车停车的车道旁。
对侦探们而言,这其实已经把艾莉森最后时刻在自己家的移动路径画得七七八八了,她曾被拖行到自己车的旁边。
在这个案子里探员们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势必穷尽所有调查可能性和渠道的精神真的令人感动。他们甚至把杰勒德家院子里的植物拿到南澳州找到了研究植物DNA的专家,希望能和艾莉森头发里的残留叶子作比对。西澳州的医学专家也被找来协助分析是否能排除艾莉森被淹死的可能性。
▲警方封锁找到艾莉森的现场
新洲的卧龙岗的昆虫专家被找来分析艾莉森体内的尸虫是否能帮助判定尸体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抛入水中的。
从杰勒德家到科霍罗河的一条必经之路上有一个转盘,附近的监控录像显示一辆非常类似艾莉森的霍顿轿车在艾莉森失踪的当晚经过,但可惜监控的画质不够清晰,探员们看不清车牌。
他们就找了一辆和艾莉森的车一模一样的车反复在那条道路上开,期望能在监控录像中呈现完全一样的图像,以倒推出当时监控里就是这款车的结论。
探员们还在半夜在那条路上拦截车辆,向过路的司机打听是否记得19号晚上看过一辆霍顿牌车子经过,警方的行动在新闻上播出后,杰勒德焦躁地向他的几个在政府就职位的朋友打听,是否那个转盘附近有监控录像。
警方派出的会计专家在杰勒德的地产经纪公司查账以后证实,杰勒德已经欠债一百万澳元。为了维持公司运转,他先向朋友借了27.5万澳元,他的经纪公司总部老板借了7.5万澳元,他的信用卡透支了4.5万澳元,他还欠他的生意伙伴29万澳元,必须在六月之前还清。
其实他的父母还借给他5.8万澳元,但当警方找到他们时他们矢口否认,也拒绝查账。总之杰勒德所有的亏空加起来一共97万余澳元,如果艾莉森的一百万保险金到账的话,那就可以全部抹平。
艾莉森的错误婚姻
警方施以铺天盖地的侦查资源取得了让人骄傲的成绩,从几百个证人口中得到的各种有关无关的线索中,警方慢慢勾勒出了真实的杰勒德、悲剧命运的艾莉森以及他们家庭的前世今生。
从警方得到的几百个证人的证词以及本案在地方法庭、高等法庭,直至澳洲最高法院的审理过程当中得到的近千份呈堂证供的证词中整理出来以下的故事。
一直以来杰勒德嘴里口口声声的幸福婚姻其实早就摇摇欲坠。从2010年新年开始杰勒德就开始在成人级交友网站上注册并在自我介绍中称“已婚,但想逃离,追寻额外的性刺激”。
他化名布鲁斯·奥弗兰,这个名字是他早年刚刚开始进入房产中介行业的时候给自己挑选的一个化名,他常常用化名偷偷向其他房产中介索要在市场上挂牌的房产的一些情况。事实上他用给客户推销房产的口才向不少他看中的女人推销自己,效果还不错。
其实布鲁斯·奥弗兰这个化名背后藏匿着杰勒德的双面人生。他和艾莉森以外人的角度看简直是完美的一对儿,男的英俊潇洒,是成功的房地产经纪公司老板,女的呢是漂亮的芭蕾舞者。男的是战争英雄的孙子辈后代,女的呢是著名私校毕业生,精通三国语言,漂亮大方。
他们还有三个漂亮聪明的女儿,一套在离市区十分钟车程的布鲁克菲尔德的一套房产和一辆丰田霸道。
▲杰勒德和艾莉森的家
然而,其实连房子带车子都是租的。他们的财政状况一团糟,婚姻状况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当杰勒德到处寻花问柳的时候,可怜的艾莉森还在拼命试图挽回他们的婚姻。
杰勒德总是当着别人的面叫艾莉森“小甜心”或“小天使”,但背地里他对自己的妻子极尽奚落嘲弄之能事。笑话她穿的内衣,说她身上有怪味儿,总是反对她和朋友们在一起。
他还不喜欢艾莉森带孩子,总是数落她太惯小孩子,态度不一致,要更严厉地监管、严酷地惩罚,就像他小时候那样。更让艾莉森丧失作为好妻子的自尊心的是,他几乎几年都不碰她一下,更不用说夫妻间床上的亲密了。他们夫妻俩其实也就是刚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而已。
艾莉森的那本从2010年开始写的日记记录了这段破败婚姻越来越走下坡路时她的心路历程。
“我只希望他不要嫌弃我,也给我床上的爱,让我不仅仅是妈妈,也是好爱人”“如果我们的婚姻不得不结束,那一定是因为我没有足够努力去挽救它”“我多希望他能像我们结婚以前那样爱我”“当我失望和愤怒的时候,我只会躲在我的洞穴里藏起来”“如果我的丈夫愿意爱我和愿意跟我做爱,我甘愿付出一切”。
单纯的艾莉森一直背负着婚姻恶化的所有心理重担,为所有出现的问题而自责,她的心灵一直都是孤独的。有时候她会因为得不到丈夫的一个拥抱而伤害自己,更会因为杰勒德拒绝和她同床而夜里偷偷哭泣。但她不敢丢下她的表面光鲜的婚姻,不想成为一个守着孩子的单身母亲。
杰勒德在2005年建立了21世纪房地产经纪公司在西区的分公司,当年就获得了最佳经纪公司的行业大奖以及21世纪经纪公司内部的最佳评奖中的银奖。
2008年杰勒德的经纪公司获得了“最快起步”奖。杰勒德的朋友圈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是本地议员布鲁斯·弗莱格,两人住得不远,常常一起喝酒,称兄道弟。
杰勒德渐渐成了西部社区的精英人物,甚至政界大佬考虑支持他参选自由党本地议员。他为此到处吹嘘了很多年,甚至因为杀妻案而站到被告席上还没忘了吹嘘这件事儿呢。
而2005年的艾莉森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当她含辛茹苦在家操持家的时候,杰勒德只顾到处找女人展现他的个人魅力,那个叫托妮的女人就是在这一年认识杰勒德的。托妮开始只是在杰勒德手里买了块地,两个人相识且互有好感。
2007年三个孩子母亲的托妮应聘到了杰勒德的经纪公司工作,杰勒德在业务上亲自带她,没多久就带到了家里的床上,或是家附近的避人耳目的林子里,或是大家都下了班的办公室。
▲杰勒德和托妮
托妮的婚外情开始三个月后,她离开了丈夫和孩子,她当然希望杰勒德也为了她这么做,但杰勒德可没那么幼稚,他离不开艾莉森和他的三个女儿,起码现在还离不开,时机不成熟。
托妮从家里搬出来,杰勒德就更方便地动不动就跑到托妮的新居翻雨覆雨,回家编借口说工作太忙。不仅是对自己的妻子,对情妇杰勒德也是满嘴谎言,今天说只爱她而且早晚要离开老婆的,明天说将来要娶她把两边的六个孩子都养起来……
杰勒德的变化艾莉森全然不知,只有几个艾莉森的密友越来越觉得杰勒德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甚至建议她请私人侦探去跟踪杰勒德。不管怎么提醒艾莉森,她都说绝对相信自己的丈夫不会背叛自己。
其实在这段时间里,杰勒德并不只是和托妮鬼混,还有一个同样是地产行业会议上认识的杰基也和杰勒德保持着肉体关系。如果认为杰勒德就满足于两个婚外恋的女人就错了,他从没有断过在他注册的交友网站上猎艳约炮。
终于有一天艾莉森压抑不住内心的煎熬问丈夫他们的婚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杰勒德借此机会干脆告诉妻子他想离开他们的错误婚姻。艾莉森震惊得不敢相信,但慢慢平复下来以后想到的挽救办法是拉杰勒德去艾莉森的心理医生那里寻求帮助。
在心理医生那里,杰勒德倒是也直言不讳地说了他想离婚的想法,说了很多借口,比如说不喜欢艾莉森把什么事都留给他做,讨厌她乱花钱买的跑步机,说了都是艾莉森的错,绝口不提他对婚姻的不忠。
2011年的昆士兰大洪水让杰勒德的地产经纪公司的生意一落千丈,他的账目不清以及他的办公室婚外情让他的两个生意合作伙伴非常愤怒。在一次气氛并不太好的会上杰勒德竟然令人瞠目结舌地为他的偷情解释说“和她们上床完全是为了维护住生意”。
终于杰勒德肮脏的地下情被艾莉森发现了。一场血雨腥风般的风暴在这个弱不禁风的家庭爆发以后,艾莉森从最初的震惊愤怒恶心的情绪中慢慢清醒过来,她的决定依然是:要捍卫她的婚姻。
艾莉森规定杰勒德每天5点半以后不准离开家,如果有要事那艾莉森要陪着他去;所有的手机短信通话记录要经过艾莉森的仔细查阅;最重要的是,那个托妮必须被开除。艾莉森要进驻公司代替托妮的工作。
艾莉森所展现的强大意志和捍卫自己的东西的巨大决心这次赢了。托妮的办公桌被清空,那个痴情的女人唯有伤心欲绝地在家里哭泣。
似乎一切恢复到了正常的轨道。杰勒德每天老老实实上班打理生意回家吃饭睡觉,艾莉森也强势介入老公的生意,每天接送小孩子上学放学。但就像不准偷腥的猫憋久了满脑袋想的就只有腥味,这种表面的“正常”只持续了三个月杰勒德就又跟托妮偷偷摸摸勾搭上了。
在旧情复炽的日子里,两个人似乎都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无比低调。
杰勒德用他的化名布鲁斯·奥弗兰的邮件账户给托妮发邮件,即便这样在邮件里他们还使用很多隐秘的符号,比如GG指代美丽女孩儿(Gorgeous Girl),对方用GB指代魅力男人(Gorgeous Boy),邮件结尾一定是IKYK你知我知(I know You Know)。
在这些邮件往来中能够看出,显然托妮在努力让杰勒德给她某种承诺,甚至给她一个时间期限。
“嗯,我不得不承认现在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我有多失望,一直要躲藏下去我真的受够了。”这是托妮在2012年2月20号的邮件里写下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现在情况比过去好很多了的鬼话?”“我明明可以有最好的位置,却要偷偷摸摸坐在最后排,就是为了不被你老婆发现?!”
她甚至让杰勒德开始计划离开艾莉森以后住在哪里。
作为回应,杰勒德在邮件里回复说:“我曾经给过你承诺,我明确告诉你我做过的承诺我一定会兑现,我会在7月1日(艾莉森的生日)之前跟她彻底分开”。这是杰勒德在4月3号的邮件里写下的。这些邮件内容作为间接证据后来都成为控辩双方反复质问辩论的焦点证据。
4月3号杰勒德又在给托妮的邮件里写道:“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是很痛苦的,我爱你。”“你挂了我的电话我难过了很久,你听起来很生气,我爱你GG。现在把剩下的事情留给我吧,我爱你,你的GB。”
杰勒德说了很多关于离开他妻子的话,他的确是认真的,没有急于行动是他先要救活他糟糕到了极点的财务状况。他一直在借钱,到处借钱,为了他的经纪公司能熬过去。圣诞节的时候他向他那个称兄道弟的议员朋友布鲁斯·弗莱格借40万元,被拒绝了,议员先生手上也确实没有那么多闲钱。
2012年3月他又张口问弗莱格借30万元,对方依然不借。但议员先生记得很清楚杰勒德告诉他:“如果再借不到钱的话我就要破产了。”
杰勒德这一年真可谓四面楚歌。他辛辛苦苦创立的公司,现在眼看着要沉船了;他的老婆像一只老鹰一样紧紧盯着他,还要拉着他参加各种婚姻关系的心理咨询;他的情人还在不断地逼迫他信守承诺,要他给出明确的时间到底什么时候能和她在一起。杰勒德必须做点什么了。
4月16号他们夫妻俩参加了艾莉森失踪之前最后一次婚姻心理咨询。心理咨询师卡门建议两口子每隔一天就用10到15分钟开诚布公地讨论一下外遇这件事儿。杰勒德很不情愿但答应了。为了这个10分钟的谈话,艾莉森花了整晚在日记里写了一页半纸的提纲,列了一些她想问她丈夫的话。
“好伤痛,有那么多机会你都没告诉我,现在告诉我了又说这是我的错!”
“这之后,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刻薄?笑我的内衣,笑我身上的味道!”
“说我看起来怎么这么不一样,你的笑我真的受不了,为什么?”
2012年4月19号下午,杰勒德去家附近的超市买晚餐要吃的香肠,路上接到托妮电话,托妮告诉杰勒德她已经定好了明天要去地产协会的会议。
杰勒德说他们公司也有两个人去,其中一个是他老婆艾莉森。托妮一听就炸了,她对杰勒德吼叫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两个?我和你的老婆要在一起一整天?你这样对我的话,天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要告诉艾莉森我们的一切!”
在2012年4月之前,杰勒德还能成功地将他所生活的两个世界安全地隔开,但马上就要有这么一天他的这两个世界要剧烈碰撞了,很可能这会是一场致命的天崩地裂一般的碰撞。4月20号,艾莉森和托妮将会参加同一场地产协会组织的会议。
如果真的发生,那他的婚姻首先完蛋了,离婚的财产分割意味着他的生意也完蛋了,他将彻底破产,没有人会原谅他,也没多少人会记得他,巴登家族的名誉就毁在他的手上。
这天晚上艾莉森还特意去发廊做了一个发型,因为她很兴奋,第二天在昆士兰州的地产会议是一件地产行业的大事儿,她想看起来漂亮一点儿。
做完发型之后她回到了家,把她的三个女儿哄到床上,给她们唱了首歌儿才脱身。然后她要做的就是找她的丈夫,因为那是他们计划好的10分钟开诚布公的对话时间。
但那一夜,艾莉森从此失踪了,再也没有活着回来给她的女儿唱歌。
艾莉森从小的梦想就是跳芭蕾舞,她渴望出名,渴望成为著名的芭蕾舞家,办芭蕾舞学校。在她几乎快要放弃她的出名的梦想的时候,2012年的4月20号,她出名了,但却是以如此悲剧的方式出了名。
幸运的是,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个善良女人没有因为伤心而认命,她反抗了。她为了生存而反抗,为了能再和她的三个可爱女儿在一起的机会而反抗。在她最后的反抗中她抓伤了凶手的脸。就是这几道伤痕,令她的丈夫从第一眼被警察看见就被标记成了凶手。
昆士兰高等法院审理
2014年6月10日,杰勒德站在高院法庭语调沉稳而坚定地对法官的问题回答:“我无罪。”这意味着,五个礼拜的漫长审理将拉开序幕。
陪审团12人召集完毕,依次入座。大法官警告陪审团审理听证期间不能带有任何偏见,接着控方大检察官富勒和辩方律师希尔兹轮番登场,在近百个证人作证后交叉盘问。
出警的警察、犯罪现场调查警员、办案侦探、邻居、杰勒德的朋友、艾莉森的朋友、双方父母、姐妹、公司的合作伙伴、杰勒德的验伤医生、心理咨询专家、尸检法医、血迹鉴定专家、植物学专家、研究潮汐的专家,甚至和杰勒德称兄道弟的议员都一一走进证人席宣誓作了证。
▲杰勒德手上的伤痕
关于杰勒德脸上的伤到底是不是刮胡刀造成的;艾莉森后备厢的血迹是如何留下的;艾莉森的精神状况到底处于何种状态,是否会导致自杀;杰勒德个人和公司的财务状况是否足以让他形成欺诈保险金的动机;杰勒德和托妮的奸情是否能够最终导致杰勒德铤而走险等关键细节;控辩双方交锋异常激烈。
法庭上,辩方竭尽全力地把艾莉森描绘成一个深受抑郁症折磨、不堪负重的毫无希望的女人。他们给出了一个可能性,就是艾莉森其实是在难以自拔的痛苦中,恍然无助地在深夜走出自己的家,走向黑暗,用她自己选择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杰勒德的辩护律师称艾莉森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母亲,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沙发上,而让杰勒德去做大部分的家务、照顾小孩子和煮饭。为了让陪审团对抑郁症可以导致自杀更印象深刻,杰勒德的父亲奈杰尔作证时说艾莉森总是穿着黑衣服。
杰勒德的妹妹说她甚至在和艾莉森一起开车的时候看到艾莉森不得不停车,跳下车在路边呕吐,说这都是极其严重的抑郁症的表现,说抑郁症如此严重的艾莉森保不齐就是因为使用治疗抑郁的药吃得过多,导致精神崩溃而自杀的。
但艾莉森的好朋友站出来反驳这种说法。她们说艾莉森一直都是一个开心、敞开心扉的女人,在她失踪以前她对任何事情都是抱着乐观开放的态度。两个长期为艾莉森治疗的精神科医生也作证说他们夫妻俩的确是存在婚姻关系的问题,但艾莉森并不存在自杀的倾向。
在长达40天的法庭听证的最后,一直声称自己是无辜的杰勒德突然不顾自己律师团队的反对,决定出庭作证,讲述自己的版本。这其实在澳洲的凶杀案件审理中绝对不常见,大多数被控刑事犯罪的被告往往保持沉默,把自己的辩护工作完全交给律师,让律师寻找最大的辩护空间和可能性。
但也许是出于急于改变长期以来公众和媒体对他杀妻抛尸的既定看法,也许是出于对自己演讲感染力的自信,他决定出庭发言并接受质询。
控方单刀直入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杀了你的妻子吗?”
“我没有。”
“你与艾莉森在4月19号晚上打架了吗?”
“我没有。”
“你处理和抛弃了艾莉森的尸体了吗?”
“我没有。”
在接下来的杰勒德的自辩演讲里,应该说他的确做得不错,娓娓道来他和艾莉森的相识相恋,说到动情处的他常常潸然泪下。
“我们是认真地计划永远在一起幸福一辈子的。”他深情回忆起他在1995年第一次碰到艾莉森时的场面,“我感觉我简直是一下子就堕入爱河了,她和我之前的几任女友给我的感觉是那么不同,我当时认定,她就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他说:“我们的开始是那么幸福,平时的艾莉森没生病时是特别有爱心、热情、有幽默感的温柔女人。但这一切都因为艾莉森的抑郁症改变了,她严重的时候甚至不愿意下床,情绪起伏不定。”
“严重的时候,艾莉森会晕倒,甚至是在开车的时候。”
“她病重的时候几乎整天躺在沙发上,只能负责小孩子最基本的需求。”
“我没有把她的病情告诉任何人,因为我想保护我的妻子,她的压力非常非常大”“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不得不承担全部家务。”
在证人席里,杰勒德称他的四年外遇经历完全是艾莉森的抑郁症造成的,说他对托妮的爱完全是逢场作戏而已,他承认自己是个性瘾成癖的伪君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被视为凶手。
他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离开他的妻子。他的真正计划是在托妮身上得到更多的性爱,然后想办法结束这种关系,回到妻子身边,继续他们原本的幸福生活。
▲杰勒德和艾莉森
面对质询杰勒德一次又一次地否认对自己的一切指控,说他从未想过也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妻子的事情。
庭审的最后,法庭上播放了他的三个女儿在儿童专家询问下做的口供录像。嫩声嫩气的童声从大屏幕里传出来,可爱的声音说着她们想念妈妈,她们怪自己睡得太早了,没有好好看看妈妈……
杰勒德在被告席默默擦着自己的眼睛。
昆士兰州高院下达判决
陪审团离开法庭进入讨论室,整整一天都没有给出结论。第二天,艾莉森生前的亲人好友相拥着在法院门外等待结果,但依然没有消息……
终于在集体讨论的第四天,2014年7月15号,所有陪审团成员走出房间宣布他们有了结论了。
当陪审团代表看着法官的眼睛缓缓地说出“有罪”的时候,旁听席上艾莉森的父母,她的一帮闺蜜死党中传来轻轻的欢呼声和哭泣声,大家都是满脸眼泪地拥抱在一起,她们感谢着天堂上艾莉森给她们的动力,感谢艾莉森最后拼死的一搏给她自己换来的正义。
杰勒德被判终身监禁,15年内不得保释。
布里斯班的市区,上空缓缓地飞起了无数黄色的气球,善良的人们都在庆祝着。
其实回顾整个案子的调查,我们可以发现,这个案子警方几乎完全没有掌握什么直接证据(direct evidence),可以说从头到尾从头到脚都是间接证据,或者说周边证据(circumstantial evidence)。
为什么周边证据可以定罪呢?一个著名的澳洲刑法学大律师说,一个依靠周边证据起诉的案子有时会比直接证据更强大。
目击证人的证供是很典型的直接证据,但有时候目击证人的证词是根本经不起推敲质证的。在这个案子里,检方成功地用全部间接证据构建了一个唯一可能的情节,而这个情节可以推出的唯一结论就是杰勒德是杀人凶手。
检方手里积累了警方调查取得的成千上万的微小证据微小细节。这些微小细节每个单独去看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但最终当我们把它们组合起来的时候,大家就能清晰地看到一幅画。
当陪审团试图理解从A点到B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这些细节便组合成了一个路径,引导着陪审团去发现凶手。所以说这个间接证据的案子其实本身是基础相当扎实的案子。
控方出色的检控工作令辩方闪转腾挪的余地非常局限,因此拿出另一种符合以上间接证据链的故事的可能性被压缩得几近于无。这就是完善的间接证据:被告认识死者,被告是最后一个看到死者的人,被告和死者有非常困难的感情关系,这就是间接证据链的发力的起点。再加上被告脸上的伤痕,死者头发里的树叶,被告对警方调查人员说的无数谎话,这样的案子没有人会说它的基础不扎实、不稳固。
最重要的是警方的证据搜集工作相当出色。这些严格按照规程仔细备案的证据,让辩方很难去辩驳。
这个案子里谁也没看见还冒着烟的枪。如果是一个命丧枪下的案子,那么检方应该有把枪作为证据,或发现当时枪在某人的手里。这个案子没有任何证据单独拿出来就能说是杰勒德杀了人。
▲艾莉森的葬礼
当然用直接证据证明谁是凶手是简单多了,但直接证据很多时候也是依赖证人的可靠性和值得信赖的程度的。不少知名的大案子里辩方就是经常性地质疑控方证人的可信度来扳回劣势的,比如著名的美国橄榄球明星辛普森案。
被告方上诉
然而,事实进展并没有让艾莉森的挚友亲朋安心多久。一年以后,2015年8月7号,杰勒德的辩护团队上诉了。
这意味着杰勒德的律师团彻底改变了战术。在高院的审理中,辩护律师一直坚持的辩护原则是,杰勒德完全是无辜的,他没有参与任何与艾莉森的死亡有关的犯罪行为。但现在新的策略是,没错,杰勒德是杀了人,但不是有预谋的,而是个大家都不想看到的意外。
他们给法庭提交了一个完全可能的故事版本,描述了一个这样的故事情节:19号晚上,平时性情温和的艾莉森在和杰勒德开始了那十分钟的开诚布公的对话后,变得火冒三丈,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艾莉森激动地告诉他:“你必须选择,从你的情妇和你的家庭中选择一个。如果你选择了家庭,那么你的偷情到此为止。”
看到杰勒德犹犹豫豫,艾莉森一时愤怒地扑到她丈夫身上,歇斯底里地狠狠抓了杰勒德的脸,而她的丈夫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把她推开,这一推让孱弱的艾莉森“咣当”倒在地上,后背着地,头撞到了后面的桌子角或墙角儿,血快速地涌了出来。
杰勒德慌忙去捂住伤口,但流血过多的艾莉森很快死去了。杰勒德一下子慌了神,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该报警还是跑掉。
他实在害怕被人误解是自己谋杀了自己的妻子,于是他把尸体一直拖到前院艾莉森的车的后面,把尸体装进车里,开到了13公里以外的科霍罗河边,把尸体抛了下去。
上诉庭福尔摩斯主审大法官、弗雷泽大法官以及高特森大法官推翻了昆州高院的判决,裁定杰勒德的判决从谋杀降低为误杀(manslaughter)。刑期减为四年半。
上诉庭判决书说,从现有的证据来看并没有办法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就是说19号当晚杰勒德和艾莉森确实发生了某种程度的肢体冲突,冲突的结果是艾莉森的头撞到了某种物体导致她死亡了。
控方说杰勒德很可能把艾莉森的嘴捂住令她窒息死亡是有可能,但上诉庭说基于同样的间接证据链还存在另一种可能性,而上诉庭的三位大法官认为没有办法从所有间接证据中得出必然的结论说杰勒德一定是“故意”杀害了艾莉森。
整个昆州一片哗然。
但昆士兰律师协会会长比尔接受采访的时候说,上诉庭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但也许并不那么受公众的欢迎。上诉庭大法官其实仔细查看了所有的周边证据和相关的法律条文,得出的结论是检控方没有办法完全排除杰勒德失手杀了艾莉森的可能性。
失手就是误杀,误杀在量刑上和谋杀差之千里。尽管杰勒德在关键事实上从头到尾一直在撒谎,尽管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悔意,事实上他对妻子相当冷酷无情,但上诉庭必须看到超越合理怀疑的(beyond reasonable doubt)证据才能满足“谋杀”的判罪。
比尔说这个上诉裁定尽管不是那么受公众欢迎,但司法就是这样,司法一定要独立,司法并不是民意调查或者公众意见表决机,谁受欢迎或者谁声音够大就选谁。
公众当然可以表达他们认为谁有罪或者谁冤枉的意见,但司法有自己的裁决机制,这个裁决机制是严格基于法律的,而不是基于公众的情绪的。
▲杰勒德出席艾莉森的葬礼
这个结果使杰勒德的刑期被改为四年半,扣除他已经服了的刑期,很快他就自由了。
这个裁决对整个检控和昆士兰警方也是一个令人胸闷的打击。那些为此案付出心血的侦探、犯罪现场勘查人员、专家和领导们无不愤怒和困惑。我还记得我和同事在办公室里看到新闻时瞠目结舌,踢翻了椅子诅咒澳洲无能官僚的司法系统,尽管我们其实也是这个系统里的一分子。
艾莉森的父母从上诉庭里走出来的时候异常憔悴,几乎是互相搀扶着一步比一步艰难。艾莉森的几个好朋友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她们召集了在高院前面的草坪上的示威游行,居然有好几万人参加。
她们呼吁再上诉,呼吁最高法院重审。一些法学界的专业人士在媒体上表达意见,批评说她们这样是不懂澳洲的司法系统的表现,缺乏法制教育,太容易被误导,太过情绪化等等。
但艾莉森的好朋友们不管这些,她们要斗争下去,为了艾莉森死后的灵魂得到永远的休憩,为了艾莉森应该得到的正义。
昆士兰检察官上诉
昆士兰州地区大检察官经过会同法律学者讨论这个案子,以及几个月的深思熟虑,终于在2015年12月对上诉庭改判决定向联邦最高法院提出上诉。
昆州大检察官在上诉意见里说,昆州上诉庭大法官在确定杰勒德的犯罪动机的时候犯了错误。并不是没有证据支持杰勒德存在的犯罪动机。
被告与情妇的大量电子邮件反映出了被告急于摆脱婚姻桎梏,试图避免被害人和情妇将见面而形成的杀人动机。被告与保险公司的通话记录证明了被告存在杀害妻子取得死亡保险金的主观动机。
被告更是在杀害了艾莉森之后通过假车祸隐藏伤痕,就他与情妇的关系撒谎,这都能够指向被告的故意杀人的事实。
2016年5月澳洲联邦最高法院同意接受昆士兰州大检察官的上诉。
经过了两个半月的痛苦煎熬,2016年7月26号,澳洲联邦最高法院的五名大法官宣布,昆士兰州上诉庭做出的降低被告控罪至误杀的决定是错误的,这个决定将被推翻。2014年7月15号昆州高院做出的谋杀罪判决将被恢复。
再一次喜极而泣的眼泪和欢笑。
在联邦最高院大法官的审判意见里这样写道:“昆士兰州上诉庭在认定检方没有排除被告误杀被害人的可能性这个问题时犯了错误。”
“联邦最高院认为,误杀这个高度假设的理论在现在所有的证据基础上不存在。”
“被告在昆州高院第一次审理的时候已经主动作证,明确回答了检方和自己的律师的提问,说自己并没有与被害人打斗,没有参与任何伤害被害人的行为。他的如上证供是关于被害人死亡细节的关键证供,他也是唯一能够提供以上证供的证人。然而,他的证供与上诉庭收到的上诉理由,亦即被告的律师团提出的误杀假设完全矛盾。”
“另外,联邦高院还认为,检方提供的间接证据已经足以证明被告人存在故意和有预谋的杀人动机。”
“基于以上理由,联邦高院裁定推翻昆州上诉庭的裁决,恢复谋杀罪名成立,恢复昆州高院的刑期。”
这个裁决是绝对意义上的终审裁决,杰勒德已经注定要在牢里至少蹲15年了。
但这一裁决也给昆州法律界,甚至全澳洲的法律界带来相当大的震动。杰勒德的辩护律师在后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他非常失望联邦高院做出这样的裁决,但他以及他的辩护团队成员将接受这个结果。
这个裁决将彻底改变澳洲的刑事案审理程序的面貌。
也就是说刑事案的审理依据已经不仅仅要看案件发生之前被告人的行为,还要将被告人在案件发生之后,乃至案件审理期间的行为也包括在内。
这个裁决也开创了一个刑事审判历史的先例,那就是被告人应不应该作证。被告人往往是唯一了解作案细节的人,检控方一般来说希望看到被告人能够张口说话,而不是保持沉默,让律师团队去挖掘各种可能的辩护角度。
但这个判例将会给今后所有的刑事辩护律师和刑事案被告人一个明确的提示,主动作证很可能切断了后路,掐灭了辩护团队B计划的可能性。
▲艾莉森的墓碑
这一切总算都在去年尘埃落定了。这起看似情节简单的凶杀案里包含了极其丰富的社会内容,也就是因为这样,它从2012年4月20号这天起一直被昆州全社会乃至全澳洲深度关注至今,也将会在今后几十年被人们品评玩味,它带给昆士兰州和澳洲司法的涟漪更是会绵延向前经久不息。
正义虽然迟迟来到了,但留下了无数种思考让全社会慢慢消化。但谁都没法体会艾莉森父母的痛苦,谁也没办法了解那三个一下子失去了母亲父亲的可爱小女儿的感受,谁也不知道她们今后的一生将会是怎样悲伤的缺失的一生。
最后的最后,一个值得补充的细节,曾有证人向警方报告说看见有两个人影在科霍罗河抛下了一个看似很重的东西,还听到重重的一声响。警方也早就怀疑杰勒德的父亲奈杰尔参与了杰勒德的抛尸灭迹,但可惜没有足够的证据。
编译:晓冬,出处:《现代世界警察》,悬疑志微博主要是分享各类奇案、悬案、大案、重案、悍匪、局骗及基于真实的故事,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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