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眾人遺忘的第一次漢人滅種危機與轉機：五胡亂華和冉閔「殺胡令」
被眾人遺忘的第一次漢人滅種危機與轉機：五胡亂華和冉閔「殺胡令」
這是曉聲說第1276篇文章
文丨曉峰圖丨源自網路
對於很多中國人來說，都聽說過「五胡亂華」這麼一個詞，然而要細問哪朝哪代何人何事則不知云云。
這也並不奇怪，泱泱華夏，歷史長達五千年，正史提綱挈領也難免有所偏差。時至今日，薄薄的歷史課本，既承載教化和傳承的功能，又不得不礙於民族這一概念往往薄古厚今，許多塵封在雲煙里的歷史如果不多加留心去抹去灰塵仔細打探，往往難以體會到其中的詭譎。
我們所熟背的歷史朝代表也不過是抓大放小，在這些橫亘歷史時間表短則百年長則數百年的朝代之間，其實還有不少的動蕩期和銜接期。所謂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其實分與合不是一瞬間發生的，在史書的寥寥數語之間省去了無可計數的不為人知的故事。
今天要提的「五胡亂華」也是隱藏在「晉」這個大的歷史階段身後的。
西晉疆域圖
眾所周知，西晉是在司馬懿這個老謀深算的傢伙逐漸從曹魏手中竊取的。讀慣了三國的熱血與智謀，顯露的歷史更多地是告訴我們晉朝有談玄放縱和竹林遺風，還有《世說新語》那些興起的士的風範。
但其實，西晉內部的權力紛爭一直沒有停息，甚至要高於之前的朝代。
公元265年，司馬炎繼承父親司馬昭的晉王之位，數月後逼迫魏元帝曹奐將帝位禪讓給自己，國號大晉，建都洛陽。公元280年滅孫吳之後，三國結束，大半個中國迎來了自漢黃巾之亂以後的統一。
要說這個司馬炎，史稱晉武帝，也算有點本事，在位期間創造了「太康之治」的繁榮局面。《晉書·食貨志》稱：「是時，天下無事，賦稅平均，人咸要其業而樂其事。」
所謂飽暖思淫慾，民富不要緊，王公貴族富裕往往助長奢侈淫靡攀比之風，歷史上著名的王愷、石崇互比奢侈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世說新語·汰侈》記載：王愷飯後用糖水擦鍋，石崇便用蠟燭當柴火做飯；王愷用紫絲布做步障，襯上綠縷里子，長達四十里，石崇則用錦緞做成步障，長達五十里；王愷用赤石脂來刷牆，石崇則用花椒來刷牆。
但是有一件事不得不提，自東漢光武帝劉秀允許邊民內遷以來游牧民族因各種方式被遷入，東漢末年，很多匈奴人入居今甘肅、陝西、內蒙和山西一帶。曹魏分匈奴為五部，以酋長為部帥，其中以北部匈奴力量最強。
晉武帝司馬炎改五部帥為五部都尉，共領匈奴三萬餘落，分別居住在山西的中部地區，人數達幾十萬以上。關中和涼州一帶的外族已佔當地人口一半。這些外族本身都是被世家門閥收作奴婢 。由於遷入人口數目相當多，與關中一帶晉人相差不遠。文化和民族在沒有完成融合之前，這種差異極有可能造成民族對立甚至是更嚴重的後果。
太康十年（289年），司馬炎任命劉淵為匈奴北部都尉。劉淵是匈奴屠各族人，自稱為匈奴南單于的嫡系。同年，司馬炎下詔拜慕容廆為鮮卑都督。慕容廆為東部鮮卑慕容人的酋長。
公元290年晉武帝去世，晉惠帝繼位，外戚楊駿輔政，統治集團內部矛盾愈演愈烈，終於爆發了「八王之亂」。
八王之亂地方圖
八王之亂無非就是為了爭奪統治權——如果說安史之亂是藩鎮之亂，屬於外部的，那麼這場則是由西晉皇族為爭奪中央政權的皇族內亂，前前後後總共持續了16年。其實參與這場動亂的王不只八個，但八王為主要參與者，且《晉書》將八王匯為一列傳，故史稱「八王之亂」。
八王之亂相關人物世系關係
其中藍色字體為為八王，綠色字體為為皇帝及太子，紅色字體為參與亂事的其他王。
八王之亂期間，北方主要少數民族匈奴、羯、鮮卑、羌及氐等五族的各個部族趁西晉政權內部空虛，紛紛起兵反晉並建立割據政權。在此期間，便陸陸續續出現了諸如劉聰、劉曜、石勒、石虎、慕容儁、苻堅、慕容垂戰爭劊子手。
公元311年四月，前趙建立者劉淵的兒子劉聰部下石勒殲晉軍十多萬人，並俘殺太尉王衍等人。劉聰又遣大將呼延晏率兵攻洛陽，屢敗晉軍，前後殲滅三萬餘人。六月呼延晏到達洛陽，劉曜等人帶兵前來會合，攻破洛陽，縱容部下搶掠，俘虜晉懷帝，殺太子、宗室、官員及士兵百姓三萬多人，並大肆發掘陵墓、焚毀宮殿，史稱「永嘉之亂」。
史載：「至於永嘉，喪亂彌甚。雍州以東，人多飢乏，更相鬻賣，奔迸流移，不可勝數。幽、並、司、冀、秦、雍六州大蝗，草木及牛馬毛皆盡。又大疾疫，兼以饑饉」，「流屍滿河，白骨蔽野」
公元316年晉愍帝投降，最後受辱被殺，至此西晉亡，北方諸國紛紛成立。一旦發生動亂，往往是有錢人跑得快。西晉的王公貴族們在晉懷帝被俘虜後，逃往江南，扶植一位皇室遠房司馬睿在建康（今南京）建立東晉，以期偏安一隅苟延殘喘——這一點，和之後的南宋多麼類似！
公元315年形勢圖
這裡要介紹一下胡人這個概念。北方游牧民族是中國歷史上不能被忽略的一部分——雖然中原文化以農耕為主，因此衍生的文化必然由此定義。如今，這種概念已經隨著歷史發展大大擴充，因此我們不能再狹隘的看待歷史。
但是在古代，礙於歷史局限，外族都可以被泛稱為胡人。在秦漢時，冒頓統一各族，形成匈奴帝國，成為北方諸胡的代表，因此，胡人有時成為匈奴的同義詞。在東漢末年，北方各游牧民族，包括烏桓、羯、鮮卑、匈奴等，皆被稱為胡人。在此時，也出現五胡或諸胡的說法。
我們今天所說的五胡其實是很晚才定義清楚的。直到元代學者胡三省注《資治通鑒》時，將五胡定義為「匈奴、羯、鮮卑、氐、羌」這個定義開始被廣泛接受。
今人提及五胡亂華，總是不可不提當時漢人差點被滅族——這是民族第一次遇到的滅種危機——也許在此之前的歷史上有過，但是被記載並至今所知的，這是頭一次。
雖然滅種這一說法略顯誇張，畢竟有大量的人口在五胡來襲時便「衣冠南渡」，算是保留了主體文化的星星火種，但是用來描述晉人南遷之後北方中原的悲慘景象，可以說比之更甚。
據記載，鮮卑當時趁著八王之亂，晉王室已經對各地失去了控制權，從北方南下，乘機燒殺搶掠，還擄掠了數萬名漢族少女。回師途中一路上大肆姦淫，同時把這些漢族少女充作軍糧，宰殺烹食。走到河北易水時，吃得只剩下八千名少女。鮮卑人一時吃不掉，又不想放掉。於是將八千名少女全部淹死於易水。易水因此為之斷流。
而之後的羯趙政權更是將漢族女子直接抓起來當成軍糧來飼養，甚至將這些女子命名為雙腳羊。這種將人等同為獵物的蔑稱在歷史上絕對少有。
五胡亂華圖
面對北方游牧民族一向的剽悍兇猛，如待宰羔羊的中原百姓為了躲避被蹂躪屠殺的命運，有一半的人選擇了南遷；沒法走或者不願走留在北方的人命運被證明悲慘。《晉書》記錄當時永嘉喪亂，中原士族十不存一。
《晉陽秋》殘本稱冷酷嗜血的「胡皇」石勒一次就屠殺百姓數十萬，諸晉史中也有大量屠殺記錄，屠殺在數個州開展，石勒公然明定胡人劫掠漢族士人免罰，胡人有所需，可以任意索取一般漢人的東西。同時又禁止漢人稱游牧民族作胡人，而稱「國人」，違者斬。
石勒其侄石虎更加殘暴，使五十萬人造甲，十七萬人造船，死亡超過三分之二；奪漢女五萬入後宮肆意變態凌殺污辱之行，其間由於負婦義夫的反抗，死者不計其數;從長安到洛陽再到鄴城，成漢的使者見到沿途樹上掛滿上吊自殺的人，城牆上掛滿漢人人頭，屍骨則被做成「屍觀」，恐嚇世人，數萬反抗將士的屍體被棄之荒野喂獸。
這發生罄竹難書的一切堪稱中華史上黑暗浸血的一頁，不忍卒讀。如果之前有歷史事件可比，便是戰國長平之戰，四十萬趙兵被活埋；項秦巨鹿之戰，秦降卒二十餘萬在新安城南被連夜坑殺——這已經超出了戰爭的正常界限——雖然戰爭的目標是消滅敵方有生力量，但大規模屠殺則可以說滅絕人性了。在白刃熱戰的冷兵器時代，人如草芥殺人如麻恐怕也是常有之事了。
據《中國人口史》，晉武帝太康三年(282年)，載於史籍的戶口數據為全國377萬戶，約2262萬人，為晉朝戶口最多的時期。
而到了前趙劉聰時（310年七月—318年），前趙控制地區的諸胡戶口大約有六十三萬戶，人口大約有315萬人左右。估計此時的華北地區有700萬人口，諸胡人口約有三百五十萬人，那麼剩下的漢人不足五百萬，堪稱慘烈之至。
就在暗無天日的時候，五胡亂華要變成五胡滅華的時候，有一個人出現了。
這個人叫冉閔。
弔詭的是，冉閔是五胡亂華中最最喪心病狂的石虎的養子冉瞻的兒子。
按說是胡人的養子後代，應該助紂為虐才是，為何會反水呢？
原來，石虎死後，石遵廢殺了太子繼位的石世，成為新皇。石遵曾許諾立冉閔為太子，將來繼承皇位。但後來他背棄承諾立了石衍（石遵兄弟石斌之子）為太子，而且對冉閔十分猜忌。冉閔為求自保，先殺死石遵，又立石鑒（石虎第三子）為皇帝。然而石鑒也對他處處提防，還派人暗殺他，結果冉閔廢了石鑒，自己登上帝位。
冉閔認為這些胡人簡直壞透了，一怒之下下達「殺胡令」，將「內外六夷敢稱兵杖者斬之」（所有攜帶兵器的胡人都殺掉），一時間胡人屍橫遍野。接著，冉閔又發布了公告：城內百姓願留則留，不願則自去。結果胡人們紛紛出逃，而漢人百姓則大批湧入城中。
此時，冉閔進一步發布了更大範圍的「殺胡令」：
「斬一胡首送鳳陽門者，文官進位三等，武職悉拜牙門……一日之中，斬首數萬。閔躬率趙人誅諸胡羯，無貴賤男女少長皆斬之，死者二十餘萬，屍諸城外，悉為野犬豺狼所食。」（晉書·卷一百七·載記第七）
不幸的是，重賞之下，許多「於時高鼻多須至有濫死者半」的漢人也被誤殺了，這是在發生在公元349年12月的事情。
「青、雍、幽、荊州徙戶及諸氐、羌、胡、蠻數百餘萬，各還本土，道路交錯，互相殺掠，且飢疫死亡，其能達者十有二三。諸夏紛亂，無復農者」殺胡令造成二十餘萬胡人死亡，並直接讓羯人這個民族從歷史上消失了，只留下一萬人歸降。
雖然今天不少歷史學家對此以暴制暴甚至更殘暴抱有微詞，然而我們卻不得不慶幸在長達135年歷史最黑暗的長夜盡頭，這用血色染紅換來的生存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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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心情好的還會打賞一下
藍字很神奇，點開就是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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