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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記憶?:第五章 忠誠與信仰?這本《共產黨宣言》比我們生命還重(七)(報告文學連載

(接上期)

曾任中共廣饒縣通信員的劉茂春記得,1933年深冬的一個夜晚,他接到一個任務,用騾子送一個人到劉集村姜玉蘭家。劉茂春是劉集人,當年才十多歲。那個人是中年男子,頭戴禮帽,身著長衫。

中年人騎上騾子,什麼也沒有說;在前邊牽著騾子的劉茂春,什麼也沒有問。到了劉集村姜玉蘭家門前,中年人下了騾子,說聲「謝了」,就轉身去敲姜玉蘭家的門。劉茂春則騎上騾子,連夜回到了駐地。

中年人進了姜玉蘭家後,對姜玉蘭說:嫂子,劉良才同志在濰縣犧牲了。家裡誰也不要去,敵人正等著我們的人上鉤呢。保重,嫂子!中年人說完這幾句,就匆匆走了。

姜玉蘭靠在院門上,捂著嘴低聲哭了起來。

她曾告訴孫子劉奎相:當時真想放聲大哭一場,可又怕被人家聽到,就把哭聲壓著,一聲聲吞進了肚子里。那是個什麼樣的年頭,哭都不敢大聲,把我憋得肚子生疼呀!

姜玉蘭縮在被窩裡,流了一夜的淚。

七七事變後,姜玉蘭加入了共產黨,她的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也陸續加入了黨組織。抗日戰爭時期,姜玉蘭一直是鄉、村婦救會的主任。她的二女兒是婦救會的組長。在抗日戰爭最艱難的日子裡,她帶領子女在自己家裡挖了一個地道,很多傷員曾經在這裡養傷。

1969年,姜玉蘭溘然長逝,享年八十六歲。

我們採訪時聽說,姜玉蘭臨終卧床那幾天,神智迷離,嘴裡反覆念叨著:我該走了,該找你們爺爺去了。到了最後的時日,姜玉蘭清醒了,雙眼有神,目光灼灼。她坐起身,溫和地看著床前的每一個後輩,孩子們以為老人轉危為安,都很高興。

姜玉蘭拉過大兒子劉西路的手說:往後啊,你們誰有空,就去找找你爸爸的遺骨吧!要是你們有能力了,就把他請回來,別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外邊……

姜玉蘭見後輩們都聽話地點頭,笑容綻放在了臉上。她說了句「我找老頭子去了」,淚水就從眼角滑落出來,隨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革命老人姜玉蘭出殯的那天,縣裡、鄉里都送來了花圈,加上十里八鄉的鄉親送的,花圈排起來有幾百米之長,從姜玉蘭家的門口一直擺到了大街上。參加追悼會的人也很多,有縣、鄉的領導,還有十里八鄉自發來的村民,送葬隊伍蜿蜒數千米。可見姜玉蘭老人的威信和影響。

姜玉蘭去世後不久,劉西路為了實現母親的心愿,於一個春日出發,在濰坊一帶尋訪了數日,後經人指點,在濰坊烈士陵園找到了父親的墳塋。

一個春雨綿綿的中午,當劉西路遠遠看到墓碑上「劉良才」三個字時,就像小時候看到父親在前邊等候著他一樣,只覺得兩眼一熱,淚水和雨水一下子模糊了視線。他踉蹌著跑過去,跪倒在父親的墳前,放聲大哭。

劉西路的兒子們也多次到濰坊烈士陵園祭奠過劉良才。劉西路的兒子劉奎相告訴我們:我奶奶死的時候囑咐我父親,讓他將來有機會把爺爺請回來。我父親走的那一年也囑咐過我們,說他沒有能力辦這件事了,讓我們將來辦。

2000年,我們生活富裕了,也有這個能力了,決定把我爺爺請回來。拿著縣上開的介紹信,請人寫了我爺爺的牌位,我們就去了濰坊。可到了烈士陵園,我嚇了一大跳:裡面全變樣了!在老地方沒能找到我爺爺的墳墓,後來在另外一個地方找到了,就一個小土堆,一看就是個新墳頭,旁邊還立了塊小墓碑。我爺爺過去的墓很大,上面長滿了草,墓碑也很大。我打聽了一下,聽說是烈士陵園統一規划了,過去的墓都平了,這新墓里根本就沒有死者的骨頭了。我們當時就哭了。最後沒辦法,我們就把牌位擺在墳前,跪下磕了幾個頭,又捧了幾把土放在紅包袱里,說了句「爺爺跟我們回家吧」,就算是把他老人家請回來了。

魂兮歸來。

劉良才的遺骨雖然沒有找到,可他的靈魂已回到故鄉。

2000年清明節,劉良才犧牲後的第六十七個年頭,他的後人在劉集村東頭的地里為爺爺起了一個大墳。立碑那天,花圈布滿了墳地周圍,嗩吶聲響徹晴空。

很多人並不知道,這只是一座空冢。

與劉良才墓相偎的,是姜玉蘭的墳塋。

叛徒王天生等人,後來陸續被鋤奸隊處死。

就在劉良才犧牲前幾個月,劉考文被判了五年徒刑。

1937年11月10日,劉考文才走出監獄的大門。出獄後不幾天,他就與黨組織接上了關係。後來他得知,自己在獄中五年,外面發生了西安事變和七七事變,國內形勢可謂風雲變幻。劉考文不禁感嘆,真是「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劉考文向黨組織報到後,邊調養身體,邊投入了新的鬥爭。1939年6月,他參加了抗日隊伍,後進入抗大學習,畢業後回到原部隊當了一名幹事,全國解放後任山東省建設廳勞資處處長。他1974年離休,1991年病逝,享年八十二歲。

劉考文後來得知,他是被當了叛徒的省交通員任玉書出賣的。任玉書是廣饒大王封廟村人,曾擔任過封廟村黨支部書記。被他出賣的,還有延春城、耿延銘等人。

延春城坐了五年監獄後,同劉考文一樣,也在1937年10月被釋放出獄。延春城當時被關在山東省第一監獄「新字2號」牢房。為了對付共產黨的暴動人員,韓復榘下令專門成立了一個「軍法會審委員會」,也就是軍隊、法院兩方人員聯合組成的審判委員會。對參加暴動者,韓復榘一律向右捋鬍子,格殺勿論;對暴動嫌疑者,全部判處無期徒刑。

延春城後來跟朋友說:要是沒有1937年的第二次國共合作,我就老死在監獄裡了。

延春城出獄兩個月後,奉命與呂乙亭、任天縱等人組建廣饒縣抗日武裝,史稱「魯東八路軍第九支隊」,延春城被任命為支隊司令員,任天縱擔任政委,呂乙亭為副支隊長兼教練。

九支隊成立不久,在一次伏擊日軍途中,內部兵痞發動了兵變,武器全部落入兵痞之手。幸有兄弟部隊及時出兵相助,這才化險為夷,九支隊也由此解散。

延春城後來又在一支抗日獨立營中當過營長。1948年2月張店解放後,他擔任張博鐵路局局長,後又到濟南鐵路局林業所當了所長。

全國解放後,組織上逐一給烈屬發放撫恤金。延春城的兒子延憲孟是革命烈士,一天上午,一位工作人員專程給他送來三百六十元撫恤金。延春城捧著撫恤金,很長時間沒有說話。最後,他對這位工作人員說:國家現在是困難時期,我把這筆錢全部捐給國家了,相信憲孟在天之靈也會樂意。

說完這話,延春城淚流滿面。

1959年2月,患有嚴重風濕性關節炎的延春城,不得不離開了工作崗位。他的關節開始腫大、變形,難以伸展,生活也不能自理。到了晚年,本來就身材瘦小的延春城,體重還不足四十公斤,讓很多前來探望他的戰友都唏噓不已。

病休後,組織上為了照顧他,給他配了專車,還派了專人伺候,可都被他一一退回了。時任山東省委書記的譚啟龍聽說後,專門到他家看望。

譚啟龍說:你過去為黨做了不少工作,現在病了,組織上照顧你是應該的啊!

延春城說:有工作人員在身邊,我心裡總覺得不踏實,他們都年輕,身體壯,力氣大,可以去干其他的事,照顧我一個廢人,浪費了。

後來,隨著病情逐漸加重,延春城才開口向組織上要了一輛人力三輪,進出都由妻子蹬三輪車拉著。

延春城沒上過幾年私塾,很多字都認不全,靠自學竟也能寫得一些文章。有一天,他讓孩子找來一本《共產黨宣言》,拿著它,延春城一時熱淚盈眶。見孩子們都很不解,他平靜了一會兒說:當年劉良才就是靠這本書,領著我們農民兄弟起來鬧革命的,可惜他死了,死得太慘了……老夥計要是活到現在,該多好呀!

這以後,他每日都讀《共產黨宣言》,這本書一直放在枕邊,隨時都拿起來看幾段。他對老伴說:革命那些年,工作忙,沒時間細細看,現在得機會了,要好好學習。

延春城晚年一直都被病痛折磨,後來又患上了癌症。1973年 5月的一天,他平靜地走了。家人發現時,他手裡竟還拿著那本《共產黨宣言》。

老伴哭著說:老頭子,你還帶著這本書走呀?鬆鬆手吧……老伴想給他拿出來,可試了幾次,都沒能扳動他的手指,書和人,猶如一個整體,只得作罷。

延春城享年八十歲,是帶著《共產黨宣言》走的。

還有劉集的早期共產黨員劉英才,在監獄裡遭到國民黨的百般折磨和摧殘,後染上肺結核,病入膏肓。敵人見他氣息奄奄,把他抬出監獄的大門後,扔到了牆根下。家人聞訊把他抬了回來。二十天以後,劉英才就離開了人世,年僅三十一歲。

三十年代初,劉良才領導 「砸木行」等鬥爭後,國民黨廣饒縣政府開始大肆搜捕共產黨。

黑雲壓頂,一時間,人心惶惶。

有的共產黨員和積極分子,成了牆頭草。他們開始並沒有想到,朝著《共產黨宣言》里說的好日子奔,會這樣難,不僅要受皮肉之傷,到頭來還要搭上性命,連累家族。

有的人膽怯了,如驚弓之鳥;有的人忙不迭地投進敵人的懷抱,成了叛徒。

劉英才也開始心生恐慌。

1932年夏日的一天,他急急趕到縣城,找到了廣饒縣國民黨黨部的李琪。

劉英才的哥哥劉子久有個兒子叫劉岱東,曾在廣饒縣立初級中學讀書。他聰穎勤奮,長相俊朗,深得同學李媚的喜愛,後這對少男少女成為戀人,並最終結為夫妻。李媚就是李琪的女兒。

劉英才一見到李琪,就信誓旦旦地表白,自己早就不幹共產黨了,懇求他替自己美言開脫。

李琪見到劉英才,不禁大吃一驚,指著他的鼻子吼道:你們都說《共產黨宣言》能讓人過上好日子,整天用《共產黨宣言》蠱惑人心,發動什麼群眾,現在怎麼知道害怕了,坐不住了?那劉集村在縣裡是掛了名的,你也上了黑名單。你應該走得遠遠的!今天跑到我這裡來,這是要害了我,也要害我的女兒呀!當初我就不該讓她嫁給你們劉家……看看,看看,埋下的禍根現在算是開花結果了。結的什麼果?是他媽一顆吃不了兜著走的苦果子呀!

劉英才見李琪這樣,就生氣道:算我看錯了你!扭頭就要走。

李琪沉吟了一下,又急忙把他攔住,換了笑臉說:咱們畢竟是親家,怎麼也不能見死不救呀!這樣吧,你今晚住下,明天我去想辦法。

李琪先穩住了劉英才,第二天就偷偷地告了密,出賣了他。

當劉考文被送進監獄的時候,劉英才早就被捕入獄了。

劉考文後來這樣回憶:一進監獄,我吃了一驚——劉英才怎麼也在這裡!1928年秋天掐谷穗後不長時間,因為環境惡化,劉英才曾妥協不幹了,怎麼現在也入獄了呢?因為同監有許多普通犯,說話不方便,我就將他拉到一邊,問他是怎麼被捕的。

劉英才後來對劉考文說,自己已經過了一堂,開始挨板子,覺得不算重,後來接著被抽了鞭子,也壓了杠子,就有點受不住了。劉考文急急問他:供出別人了嗎?劉英才說沒有。他摸著傷口道:真沒想到,咱照著大鬍子的話去做,會這樣苦。劉考文說:大鬍子在《共產黨宣言》中說了,推翻他們就得用暴力,有暴力就得吃苦,就得不怕流血丟性命。你千萬要撐住,打輕了,咬住牙不吭氣;打重了,昏了自然也就頂過去了。劉英才點了點頭:你放心吧,我不會成為叛徒的。

劉考文回憶說:儘管這樣,我還是不放心,怕劉英才頂不過去。在廣饒監獄關了不久,我就和劉英才一起被押到了濟南。到拘留所沒幾天,我和劉英才被送到軍法處受審。先審劉英才。他被帶進去以後,詢問聲、嚇唬聲混雜著打人聲和劉英才的哭叫聲,不時傳進我耳里,劉英才能扛住嗎?我一直在心裡嘀咕。

但劉英才最終還是扛過去了。他沒有成為叛徒,而且成為了一名革命烈士,被後人敬仰和紀念!

(未完待續)

本文責編:朱迎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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