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亂時期的愛情》有感
「我們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再到『黃金港』去!」
船上有兩對老人,所有其他客人、貨物下船,掛上表示「霍亂」的旗幟,永生永世不靠港,一直到「黃金港」去。
像多數初戀故事一樣:
早晨七點鐘,他一個人坐在公園裡不太為人注意的靠背長椅上,佯裝在扁桃樹下讀詩,直到那位姑娘無動於衷地在他身前走過。她穿的是藍條制服,有鬆緊箍的襪子高齊膝蓋,一雙男式的高腰皮鞋。一條粗大的辮子齊腰拖在背後,末端打著一個結。她走路時有一種天然的高傲,腦袋高高地昂起,目不斜視,步履輕快,尖鼻子,兩臂交叉,把鼓鼓囊囊的書包抱在胸前。」「當她第一次看見阿里薩坐在小公園的樹下讀書時,便一眼認出了他,並且沒有引起她絲毫的不安。
當第一封附上白山茶卻不小心在送出去的那一刻沾上了鳥屎,男生故作鎮定的說,這是幸福的預兆。當算清小公園的風向,男生特意在夜晚向著女生的窗戶拉的獨奏——自己創作的以「「戴王冠的仙女」」即心上人為名的曲子。當女生被父親強行帶走,男生一路暗自了解路線,建立通信驛站以互通書信。
但是也像多數初戀一樣,散去也是忽然之間。旅行回來,突然有一天:
她回過頭來一看,在離自己的眼睛兩巴掌遠的地方,看見了兩隻冷若冰霜的眼睛,一張蒼白的臉,兩片因膽怯而咬緊了的嘴唇,就跟那天在望大彌撒時他第一次和她近在咫尺的情況一模一樣,有所不同的只是熱戀的激情變成了不滿的冷峻。一剎那間,她發覺自己上了個天大的當,驚訝地在心裡自問,怎麼可能讓一個如此冷酷無情的魔鬼長年累月地佔據了自己的芳心。她僅僅來得及想:「我的上帝喲,真是個可憐蟲!」阿里薩勉強一笑,開口想說點什麼,試圖跟她一起走,但她把手一揮,把他從自己的生活中抹去了:「不必了,」她說,「忘掉吧。」
一個未曾切實深入相處的想像中的夢就這樣結束了。故事的女主費爾米娜突然之間感到眼前人的陌生,選擇了放棄。之後遇上了烏爾比諾醫生——一個富有才華,家世,身份,與她相稱的當地貴族,在一番抗拒,最終接受了這段感情。兩個人經歷過平淡、背叛、日常瑣碎、浪漫旅行的婚姻生活,向所有的婚姻伴侶一樣。在醫生臨終之時,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對她說:「只有上帝才能知道我多麼愛你。」
個人認為這段小說中沒有作為主線,卻佔據更長篇幅的愛情似乎更為現實。
這部堪稱描寫愛情的經典小說其實也並沒有明晰的主線。其間阿里薩——一個偏執得一生不忘追尋所愛的小通訊員在得力助手(也是其一情人)的幫助下,慢慢也成為當地繼承了叔叔航海公司的名人。他究其一生所接觸過的女人在小說中也佔據了冗長的篇幅,阿美利卡·維庫尼亞-——阿里薩以她父親的朋友,學校監護人的身份明裡接觸,情人身份私下交往的女學生,在她接受不了他的遠離,成績下降等系列事件自殺後,他在晚年獲得所愛後得知此消息時仍不時想起她。
「把自己關在衛生間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一直哭到流盡最後一滿眼淚。只有在這時,他才有勇氣承認他曾經是多麼地愛她。」阿里薩年近七十,而阿美利卡·維庫尼亞還在學校,年僅二十左右。
小說里窮盡了幾乎所有愛情的可能性:忠貞的、隱秘的、粗暴的、羞怯的、柏拉圖式的、放蕩的、轉瞬即逝的、生死相依的……他和他在航海公司一心幫著他向上升職,卻從沒想過做他上司的女助手;他在小屋裡接觸過的無數妓女;第一個在船上引誘他,讓他從此開啟放蕩生活的未曾謀面的女人,像是逢場作戲……
他開設了「代筆先生門洞」,把自己年輕時寫情書的才情都傾注於此,替一個個在愛情煎熬中不會交流的男女代寫書信。
然而流連於各個女人間的阿里薩始終偏執得暗自追隨著費爾米娜,一生等待著烏爾比諾醫生得逝世。終於命運對三人開了玩笑,在他七十多歲時終於等來醫生的葬禮。至此,開始人生的再次對費爾米娜的書信溝通。
起初的抗拒,對失去丈夫的懷念慢慢消逝,費爾米娜開始真正地愛上此時此刻,而非年輕時候的阿里薩的影子。她跟著阿里薩上了船,將難以接受阿里薩的女兒趕出了家門,她說「當年就因為我同這個可憐的男人的關係,人們糟踐了我的生活,破壞了我的幸福,因為我們太年輕了,而現在,人們又想把這幕劇重演,因為我們太老了。」
「去它的吧!」她說,「如果說我們這些寡婦有什麼優趣性的話,那就是再也沒有人對我們發號施令了。」
費爾米娜仍是那個趕在潮流最前端,敢於接受歐洲各種奇裝異服,不拘泥於老套形式,敢於嘗新時代的新事物——熱氣球,參與環球旅行的那個女人如是宣言。
是的,在他倆七十多歲正式開啟的愛情里,沒有年齡的界限,沒有「過了某個界限,愛情就不體面」之說。他們一起在年老時談論如何繼續生活下去,如何理解人生,緩解痛苦。這種跨越近一個世紀的重新深入理解的愛情又是怎樣一種境界。
故事的最終,船打著霍亂的旗號,向著「黃金港」駛去。
「跟船長和塞奈達所猜想的相反,他們的感覺不象新婚夫婦,更不象晚遇的情人。那頗象一下越過了夫妻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艱苦磨難,未經任河曲折,而直接奔向了愛巢。他們象被生活傷害了的一對老年夫妻那樣,不聲不響地超脫了激情的陷阱,超脫了幻想和醒悟的粗魯的嘲弄,到達了愛情的彼岸。因為長期共同的經歷使他們明白,不管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愛情就是愛情,離死亡越近,愛得就越深。」
如果說年輕時候兩人露水般的愛情更像是一種激情的陷阱,那年老時,再次相互理解,共同踏上離開小鎮的郵輪則是真正愛情的開端。
相比《百年孤獨》,《霍亂時期的愛情》顯然沒那麼精彩絕倫,引人入勝,但是這本書也是在《百年孤獨》後間接性回答孤獨原因,如何解決的現實主義優秀作品。
當談到布恩迪亞家族的孤獨感源自何處時,馬爾克斯說:「我個人認為,是因為他們不懂愛情。布恩迪亞整個家族都不懂愛情,不通人道,這就是他們孤獨和受挫的秘密。」這一解釋和弗洛姆的闡釋驚人的相似。「人——所有時代和生活在不同文化之中的人——永遠面臨著同一個問題,即:如何克服孤獨感,如何超越個人的天地,實現人類的大同」人類脫離自然界、成為社會的人之後,不再能和自然界達到和諧統一,隨之而來就面臨著一種孤獨感。為了消除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人類開始試圖尋找愛情,渴望著愛與被愛。人們渴望與周圍的人建立長期的、充滿愛心的關係,這是人類最基本的歸屬需要之一。
當看到陳風老師的這一主題研究時,也對《百年孤獨》的主題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TAG:Ruc小公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