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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知青生活紀事——生活趣事

前言

1968年7月我下鄉到內蒙蘇獨侖公社插隊,1978年9月返城回津。這期間經歷了許許多多,乾的活也是各種各樣。割麥子、拉個子、挖大渠、修提水、出外工……到後來又搞了八年農機。

我沒打算泛泛寫一些 「戰天鬥地」 流大汗受大累的大場面,雖然都是經受過的,那又怎樣?農民幾千年來不就是這麼過來的?何況在河套地區插隊,和全國其他地區比堪稱優越。所以我更願擷取一些生活中雞零狗碎、無關宏旨的小事,有些確因有感而發,有些也的確是從一些側面真實地反映了下鄉插隊的生活狀態。

說點趣事

七十年代後半截,不時有記者來公社採訪。有一次我在公社聽一個知青叨啦說,給記者介紹知青教師教書育人,知青赤腳醫生治病救人,還有其他一些事迹。記者總覺不夠突出(不夠刺激),問有否較為激動人心的事迹,甚至點撥道:比如跳進水裡肩並肩手挽手堵口子那樣的?知青答:沒有,我們這裡不這麼干。記者們大概還希望赤腳醫生最好在月黑風高風雪夜,揚鞭策馬去救人,病人最好是垂死。

我聽了也覺得這些沒在農村干過的人,想法和老鄉和咱們真是不一樣。活兒怎麼干,人家農民是有自己的標準的。比如澆地,講究最好不濕鞋褲(當然有時穿水靴),開口、堵口並不濺得滿身泥。和老鄉們說起記者的話,後生們笑道:「也有了,十四團十九團的知青來不來就跳水裡。欒頭子*,那能做成個營生?」

再說蓋房子。每天合泥,與泥水打交道,講究手上、臉上、身上很少沾泥,活干好了,房也蓋起了,身上基本還是乾淨的。

如果動不動滿身泥渾身水,老鄉們會覺得很可笑,「甚也干不利索」,功夫不到家。

再說赤腳醫生。我們這裡有個天津來的6.26支邊的趙大夫,他不是知青,乾的工作比赤腳醫生全面多了。聽說有一次,某村有孕婦難產,接生婆沒招了,那戶人跑到衛生院請龔大夫——趙大夫的愛人。大概為安全保險起見,或因工作量大,趙大夫夫婦都是同去。

到那戶人家,讓龔大夫進去了,接生婆堵在門口,不讓趙大夫進。「為嘛?」「你是男人。」

用趙大夫事後的大天津話說:「我一抬胳膊就把那老婆兒搪一邊去了,差點沒來一跟頭。老婆子,也不掃聽掃聽咱是幹嘛的,敢攔我?切!」

趙大夫就是這樣一個人:說話豪爽,敢做敢當,敢於施治;工作嚴肅,按規操作。更主要的,現在許多城市醫生不具備的,他有職業操守,受過正統的醫德教育。當然作為天津人,也短不了天津的做派和口頭語。

那次總排干大會戰,我的坐骨神經疼已犯了很多天了。拖拉機也壞掉趴窩了。完工回到村裡,我還得馬上去呼市、天津買零配件。所以我先抓緊時間去公社衛生院找趙大夫治病,他也是剛從總排干工地回來。

「這次咱們來個電療。」趙大夫不緊不慢地說。我趴到手術台上。他把一根針扎進我右股的環跳穴,另一根扎哪我忘了。接電線,扳動開關,「嗡」一下子電流進入右腿,臀大肌劇烈起伏蠕動起來。旁邊實習的衛校護士(狗不理的二閨女、崔栓的妹妹)驚得目瞪口呆。

「電壓是不是還得調高點?」趙大夫自語道。

「我操!」由於對電療的恐懼,我心裡暗自叫苦,把臉埋入胳膊彎里,等著。

電療很容易使我聯想到「電刑」,想到白公館渣滓洞,「電壓太高可別怪我把地下黨都招出來!」我心裡破罐破摔聽天由命地想。人家趙大夫當然沒逼問什麼「地下黨」。

「電刑」完了我去問治療費,他有點不耐煩,仍是大天津話:「嘛?嘛?褲子穿好沒?穿好走人吧!」我走到門口,回過頭向他告別,他低著頭從眼鏡上邊看著我,笑嘻嘻說:「我就是拿你做個試驗。知道嗎?」

那年頭,我一個窮得叮噹響的知青,從來沒為醫藥治療費心裡有過壓力。一針普魯卡因扎在腰骶部(打封閉)也就塊八毛的。幾年來,趙大夫給我治了好幾次,每次犯病就找他。扎過針灸,打過封閉。每每都能使我較快治癒。

其實電療也沒那麼痛苦,事先我不了解,精神過於緊張罷了。

多年後,我返城回到天津,也曾犯過病。讓醫院大夫給腰骶打個封閉,他們不敢。說打不好就癱瘓了。我心說,去你媽的,一群「白吃飽兒」。你們也算大醫院的醫生!比得過我們公社的趙大夫嗎?

過完「電刑」,腰腿得到放鬆。沒得過坐骨神經疼的人不知道,發病時站著坐著甚至躺著都疼,一天下來累死了。我雖沒全好,但已能出差。兩天後到呼市,繼而天津。

註:欒頭子:方言。瞎干,白忙活的意思。

轉壩子

我很早就被調到大隊糧食加工廠了,那是我家到西沙梁大約半年以後。加工廠的工作是兩班倒。當時還沒有電。柴油機作動力,同時帶個小發電機點燈(這點有些記不清了)。夜班停工出來,外面一片漆黑,眼睛會感到不適應,但也得一步步走回去。加工廠位於西沙梁、孫二圪蛋、王毛匠圪蛋三個村中間。

春天。有一回下夜班正趕上刮大風,就是現在說的沙塵暴,沒有月亮。我按心裡估計的路往西走,誰知一會兒就上了沙疙蛋。覺得走偏了,修正了一下方向,再走。下了沙圪蛋不一會兒又上了沙圪蛋。哈蔓*揪扯著我的破皮祆。於是反覆修正路線,最後也沒能找到路。風沙打得睜不開眼,眼前一片混沌。奇怪的是,偶而能見到一個小火點,就象香煙頭那樣,從前方一起一伏飄來,可是比風速慢很多,悠悠的。

我小時候就從《少年報》上看過,墳地里會出現「鬼火」,是因為埋在地下的屍骨會釋放出含磷的物質,磷會發光,夜裡飄著,能看見。可是這麼大的風,它卻悠悠地飄,令我不解。螢火蟲?更不會。當時的我即便到了墳丘旁倒也不怕,只是有點想不明白……

很遠處傳來澆地的人的隱約呼喊。過去問問他們?不行。太遠了。就算我磕磕絆絆走過去,他們給我指正方向,離村還是較遠。我仍要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風沙里摸索、瞎轉。

坐下來定頓一下。從下夜班到現在,估計是凌晨三點了,再過一個多鐘頭天有些亮,就能看見了,那時再走。再說已經是春天,凍不死的。想好以後,把帽子壓了壓,裹緊破皮祆,蜷縮著躺到背風沙丘的斜坡上。腦子裡還在琢摩著:螢火蟲?磷火?香煙頭?帶著滿腹狐疑我迷糊過去……

再睜眼時,天仍沒亮,但能完全看清了。天地一片灰暗,風仍在刮,小些了。我抖了抖身上的沙土,找到路,向村裡走去。

進了屋門,張禹睡眼惺忪地問:「一晚上……去哪了?……」

我見到熱炕象見到親娘,懶得回答,爬上炕,只含糊道:「轉壩子了,沙疙蛋睡……」

張禹一聽全醒了。「哪兒?在哪兒?」

「好象孫二圪……」,沉吟了一下,他似乎來了興趣「上午咱去你轉的那地方實際看看?」

「……嗯…嗯……」我困勁已經來了。

實際上,我轉壩子的地方就是在孫二疙蛋和西沙梁之間的一大片沙疙蛋中間。

經歷過這事以後,我特佩服當地那些放牲口的飼養員。有一次,還是加工廠下夜班,我和劉滿倉劉大爺一同回村,邊走邊叨啦。他不止一次修正我的路線。不是他同行,我還得轉一次壩子。我心裡就納悶:我都伸手不見五指了,他是怎麼看見的?

後來我想出點道理:劉大爺是飼養員,經常夜裡喂牲口、放馬,眼晴自然夜視功能強。馬和牛的夜視功能也是大自然造就的。

我還佩服劉大爺不睡覺的本領。有一次我為省錢,隨馬膠車去新安鎮。劉大爺斜依在馬膠車的鋪蓋卷上,手肘拄著頭,迷糊著,還不時和車倌搭訕著。馬車顛簸根本睡不成覺。到了大車店,他還要和車倌一起鍘草。吃完飯,車倌可以休息了,他的活兒才開始,整夜給牲口添草加料。有點空閑也不能睡,不能耽誤牲口吃草。他就對著油燈捻毛拔吊*,直到天亮。等套好車上路,他又手拄著頭靠在鋪蓋卷上迷糊著,隨著馬車一顛一晃,一顛一晃……

註:哈蔓:灌木,枝條上全是刺。

拔吊:手工捻制毛線時使用的墜物。

府谷少年

好像是1970年的春天,我們五個男生一同去孫二圪蛋東面的那片灘里去掏柴禾(又是掏柴禾,後套人講話:燒在前,吃在後。剛開始農村生活的知青們為燒柴沒少耗費精力,慢慢習慣吧)。這次是掏枳芨(現在為保護環境,枳芨不允許掏了)。

到了那片灘里,甭廢話,揮钁頭就干。過了一會兒才發現,西邊不遠處也有人在掏。幾個人走到一起合計了一下,覺得那人離得有些近,將來掏下的枳芨混到一起,說不清楚。決定過去看看。

到跟前一看,是個少年。這孩子有一米六左右,不是大後生也不是娃娃。「你哪的啦?」,「孫二圪蛋。」少年怯怯地抬起頭。是個眉眼清秀的孩子,瓜籽臉,可是……可是兩眼間的鼻樑上長了一個鼓包,比雞蛋小些,更沒見過的是這個小鼓包上有類似鼻眼的痕迹,也就是一張小臉!我和眼鏡張禹對視子一下。我沒再吭聲。

「咋沒見過你?」其實孫二圪蛋我們沒見過的多了,咋唬人家孩子。

「從口裡上來,看我爺爺。」很濃的府谷口音。

「口裡哪的?」

「府谷。」果然是。原來孩子來此探親。

「你爺爺是誰了?」孩子說他爺爺是隊里的保管,同時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一絲笑意。顯然他願意提到爺爺,覺得爺爺能給他提供一些保護。

河套地區有相當多的河曲、保德、府谷走西口的貧苦農民。他們之間喜歡互相取笑對方的口音、方言,府谷口音被取笑尤甚。孫二圪蛋是府穀人聚居的村落。

「我方人員」仍然決定讓他消失,以免「損害」我們的利益。面對我們的驅趕,孩子不知所措,走吧——不甘心,畢竟也快長成大後生了,有自尊心;不走吧,又懾於我方五人。看得出來,他已經不想與我們打交道。孩子的眼中開始有淚水充盈,一大滴淚珠滾落下來。我最不能承受被欺負者的眼淚,心中開始不忍。因為長相有點殘疾,他有些自卑,不敢與我們對視,總是把眼瞼垂下。

遠遠的從村裡快步走來一個老漢,頭髮鬍子都是花白的短茬。看來是這孩子的爺爺,見親人來了,孩子趕緊靠向他,老漢問:「咋了?」

「爺爺……人、人家不讓……」孩子囁嚅,又有淚水淌下,在他乾燥的臉上留下濕痕。

「為甚?」老漢問孫子,又像是問我們。

我們有人上前說:我們在這裡掏柴禾,這片是我們的了,你們離這遠點。老漢爭辯:「孫二圪蛋待歷*在這掏枳芨,咋就成你們的了?你們是哪的了?」

「西沙梁的!」我們幾個手拄著钁頭大模大樣答道。老漢聽出我們的口音是知識青年,而且是五個人,氣勢減了一半,還想爭辯,於是乎「少廢話」「離遠點」「別找不自在」一連串的話砸向祖孫倆。老漢下巴上的胡茬子抖著:「還講不講理?……這大白天的……上大隊告你們去」我們有的男生大大咧咧地笑著:「去告吧,去吧」老漢的語氣漸漸變成「……好……好……惹不起還躲不起?」邊說邊拉上孫子,「走,走,咱們回。不掏啦!」老漢提著钁頭,拉著孫子,快步離去。那少年被爺爺拉著,踉蹌著,邊走邊回頭又望了我們一眼,眼神中似有哀,又有怨。

望著他們的背影,我心裡嘆道:唉,何必呢,何必呢。

事情過去也就忘了,很多很多年了。去年不知為什麼,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這個少年的身影,可笑的府谷口音、滿眼淚水、羞怯的表情、清秀的瓜籽臉……五個男生中,我想那四人恐怕沒有一人還記得這少年和這段往事了。

註:待歷:方言,一向,一貫,經常的意思

瓜事

題目不能叫偷西瓜,俗,太俗。還有點下九流,斯文掃地了。

我們男生沒有小組女生那種福氣,人家當年姑娘家家的,有人請到瓜地明吃。我們雖也有人「請」,只是另外還被告知,傢伙自己準備(指口袋)。

那大約是下鄉後一年多兩年的事。夏天,我和秦儉、李夫到白鹼圪蛋(地圖上搜叫白家圪蛋)掏柴禾,碰到看地的某大隊某小隊知青,暫且稱他為李生,比我們都小,稚氣未脫的圓臉。他說隊里已決定派他去看瓜,我們可去「作客」,但自備傢伙。

傍晚,我們三人沒回自己的組,去了豐產四隊知青組。在那裡吃了晚飯,拿上兩三條毛口袋,該組一男生和我們同行。肩上挎著毛口袋,心裡想起了當地老鄉的一句順口溜:「年逝*偷瓜帶了個害,今年帶上個大麻袋。」不禁「撲哧」笑出聲來。走了很長時間。瓜地似乎是在半梁。

當晚也是月光皎潔,有點薄雲彩,這不是「幹活」的條件。這晚可沒有魯迅小說里說的帶銀項圈的少年和猹,只有一個內鬼和四個外賊。

遠處地頭有個尖頂的,三角形的瓜茅庵,昏黃的油燈閃爍著。李生從瓜茅庵出來先轉了一圈,他走過來,到地邊,和伏在渠壕里的我們交代:「耐心等會,等老頭困了,再動彈。」

乾等?總得找點事干吶。先摘了兩三個瓜,趴到渠壕里切開(活兒多地道,刀都帶了)輕輕吃了。這時一定要比吃西餐更講禮儀,不能吃出聲來。這點我們比小組女生她們強。「還行。」我們吃著瓜贊道。

過了一會,誰知老漢出來了,巡邏。「都趴好,別動啊。」不知誰低聲下令。老漢一直轉到我們跟前。說來難以置信,我們穿著破衣爛衫,蜷縮在渠壕里,月光照下來,一片慘白,竟然看不出來與四周有什麼不同。也有些瓜秧和其他植物亂七八糟的掩護了我們。最近時,距老漢最多五米!他居然沒發現,只聽見他嘟噥:「聽見有動靜了么,那咋……,」我使勁捂著嘴,幾乎就要笑出聲了。老爺子不緊不慢地回他的茅庵去了。

又吃了一會瓜。夜裡涼,幾個人居然忘乎所以地想抽支煙暖和暖和。除了秦儉,其他三人點著煙。(多周到,香煙、打火機也帶了)。自然,要用手和衣服遮住打火機的光,抽煙也要把煙頭用手掌遮住,吐煙也不能太放肆,慢慢噴出,稀釋煙霧。

歇夠了,四隻猹開始了對瓜地的掃蕩。反覆篩選,但經驗不足。反正最後裝滿了毛口袋。李夫好象是用自己的褲子裝的瓜。我和秦儉用的毛口袋。把口袋拖到較遠處,口袋上肩,走起來!

一路上走個一里多地就要歇一下,氣喘吁吁。大路好走不敢走,走小路。也不敢穿過村子,就走村外的路。偶爾聽到有夜裡放牲口的騎馬走動吆喝,還得停下來隱蔽一下。就這麼歇了至少十次。在某個岔道,四隊那男生與我們分手,扛著瓜回去了。我們仨走走停停,居然一路上沒遇到人,當然也無需回答盤問。這點至今想起非常奇怪,僥倖。

天沒亮回到組裡,把瓜放到涼房。白天吃時發現不如在地里吃的。還是沒經驗,不太會挑。一半餵豬了。

有時想想,一袋瓜怎麼也有幾十斤,他們身體都還好,我比較瘦弱,怎麼做到的?這趟路少說也有十幾里,或更長,況且白天掏了一天柴禾。這大概就是「精神」的力量吧?其實去偷瓜真不是為一解嘴饞,這種事有某種刺激激勵著你,想去冒個險,經歷一下,其實就是惡作劇。

過了好多天,傳來消息,那天天亮時,有人發現瓜地情況、路上的痕迹,有經驗的人甚至打蹤*,但到路上蹤就斷了,最後作罷。據說若查出來要處理一下的。那個很義氣的李生被嚴重懷疑,但查無實據,反正剛上任就被革職了。

細想,當地幹部社員都夠寬厚,每每知道可能是知青所為,一想沒大損失,也就不了了之。記得孫二圪蛋(豐產三隊)知青組男生,大概是吃不上蔬菜,春天某夜,跳入王毛匠圪蛋菜園,鏟了一畦韭菜,也聽說要被處理,後來算了。

想想也怪可憐。用樹發的話說「咋了?不就吃了點韭菜嗎?多大的事?來呀,處理呀。」「老子在城裡吃館子都不問價」學《小兵張嘎》……

別人我不知道,吃不上蔬菜,我們五個男生都得過夜盲症。晚上只有眼前鍋蓋大的一片能看見,以外全是黑洞洞的,連個模糊輪廓都不見……

註:年逝:方言。去年的意思。逝,當地口音讀si(四)

打蹤:尋找蹤跡。

初次涉電

1968年夏,下鄉剛到西沙梁時已是晚上。那時還沒有電,感覺就象一下跌進黑洞。戶外,沒月亮的夜晚,走路跌跌撞撞;屋內,煤油燈燈光如豆,且熏得人鼻孔黑黑。這種狀況一待就是五年(大約)。有時見到電影放映隊,看見電燈,算是聞到些許現代社會的氣息。

大概是從1975年開始,公社那裡弄了個柴油發電機,供機關和廣播站用電,西沙梁村裡能沾點光了。再往後國家電網的電接進來了。只是每戶需自籌電線,村裡好歹給立了幾根電杆,也利用廣播線的電杆。人們窮,為省錢,有人就到處去弄舊電線,比方從十四團搞。

我屋裡也接好電線,裝好燈泡。我自以為是地安裝電門開關。那時白天村裡設電,晚上也只供幾個小時。主要是因為公社有個修配廠。

傍晚來電了,我一拉燈繩,「啪」冒了個火星,燈並沒亮。

我楞了一下,意識到不僅我這燈沒亮,可能周圍也發生狀況了。跨出門外已聽到隊長崔長命「咋啦?誰啦?」地在吼。(他住在我前邊不遠)我躥上房頂,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早有半大小子向崔長命報告,說我在弄電。

崔長命向我這裡喊:「忘了死啦?有電工嘛——不用,電是個誰都能欒的?」他以前可沒這麼罵過我。你想想,從燈火通明一下墜入黑古隆洞,誰也會惱火。我沒敢答話,嘰里咕魯就從房頂出溜到地上。就聽崔長命聲音小些了「冇本事還學那不省事……」(冇:mao方言,沒有的意思。)

過了沒多久,不知哪個好事的半大小子喊來了順喜——真正的電工。順喜看了一眼開關,若無其事地說:「開關是在一根線上,安上,接通,仍是一根整線,斷開燈就熄了。你把火線零線接到開關上,一通電,可不摧了?」他剛說一半我就明白了,我這人很「聰明」的。順喜顧及我的臉面,說:「你自己弄吧,我去給他們換個保險。」說著走了。

我心裡訕訕然,咱是「知識」青年,這下露怯了。

(作者:內蒙古烏拉特前旗蘇獨侖公社豐產二隊 秦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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