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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與溫情 《教父1》電影解析

【摘要】影片《教父》是根據美國作家馬里奧·普佐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的,通過描寫美國幾大黑幫家族間的權力爭奪,以及一代教父成長的過程,表現人類社會共同的法則,它關於權力、家族、慾望、忠誠、友誼、殺戮等等。該片冷酷卻不乏溫情,有很多元素可圈可點,本文將從影像、聲音、剪輯等角度分析《教父》的成功之處。

【關鍵詞】科波拉 《教父》 影像聲音 蒙太奇

《教父》是由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執導,馬龍·白蘭度、阿爾·帕西諾等人主演的一部黑幫電影,講述了以維托·唐·柯里昂為首的黑幫家族的發展過程及其小兒子邁克接任父親成為新的首領的故事。影片於1972年3月24日在美國上映,引起了一場又一場的票房轟動,被一舉提名了1973年奧斯卡的十多個獎項,在票房、各大電影節和影評界都收穫頗豐。

電影《教父》描述的是美國西西里人黑手黨的鬥爭,特別表現了柯里昂父子兩代黑手黨首領的性格和處事原則,以及第二代柯里昂教父邁克性格的轉變和異化,充分體現了金錢社會與人性的關係。電影《教父》對於人物性格的刻畫不僅停留在人物對白和故事情節上,其成功離不開多種電影表現形式的巧妙配合。包括鏡頭的選擇和轉換、細膩的音樂、恰到好處的聲音配合、流暢的剪輯方式、多種蒙太奇手法的配合等等,這些都讓電影《教父》中的人物十分鮮活又具有生命力,也使這部電影不只是一部描寫黑手黨犯罪和復仇的黑幫電影,而更像是一部講述義大利移民的家族史詩。本文將從影像、聲音,剪輯等角度分析其成功之處。

一、影像

影像主要構成元素主要是構圖,包括景別、角度、運動、照明、色彩等。

鏡頭是影像的基本組成單位,一個鏡頭由無數個畫格組成,鏡頭是動態的,畫格是靜態的,而構圖指的就是靜態的畫格。處理好一部影片的構圖主要應該考慮三個原則:美學原則、服務主題原則和構圖形式變化原則。

美學原則指畫格的構圖首先應該在視覺上具有美感,這一點可以參考美術上的「黃金分割法則」;服務主題原則指每一幀畫面都應該服務主題,這是毋庸置疑的。關於構圖形式變化原則,它包括對景別(遠景、全景、中景、近景、特寫)、角度、運動、照明、色彩等的運用。

《教父》一開始,是一個的長達3分40秒的長鏡頭,這一段是十分成功的。觀眾首先聽到的是殯儀館老闆講述其女兒的不幸遭遇,然後隨著鏡頭的緩慢後拉,畫面里出現殯儀館老闆的面部特寫。導演科波拉的話是「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慢得不能再慢了」,然後鏡頭仍然對著殯儀館老闆一直慢慢拉遠。接著鏡頭一搖,教父的背影在前景中緩緩移開。在影片的前四分鐘里,觀眾只能聽到教父的聲音,而完全看不到他的臉。在黑暗的一角,他一直背對觀眾,鏡頭中他只有兩個擺幅不大卻極富權威感的手勢划過畫面,示意屬下給那個哭泣的父親一杯酒以平復心情,但是觀眾卻能明顯感到那隱藏在黑暗中的力量,即使他還沒有露面。這便是一個典型的主觀鏡頭,畫面始終用教父柯里昂的視角審度一切。

遠景的作用之一就是達到抒情的效果,給人一種曠遠寬闊之感,但這部影片很少使用遠景,整部影片僅有的幾處遠景運用在邁克在西西里鄉村時的場景,這卻充分打破觀眾的視覺疲勞和審美倦怠,同時達到表達內涵的目的。導演選取了幾處陽光明媚的義大利風光作為遠景,給人一種愉快舒適之感,正如在義大利的那段時光對於邁克而言也是一生中少有的明媚。

處決叛徒保利的那組鏡頭,導演選擇用全景來完成,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拍攝,採用固定機位,在紐約的郊野,汽車緩緩停在大片草叢前面的空地,克萊門薩走出車門,微風中的草叢搖曳著遮擋住他的身影,畫面的上方偏左是象徵著和平自由的自由女神像,隨後坐在車子後排的殺手舉槍殺死保利。固定鏡頭加全景的拍攝使得這次謀殺顯得那麼平靜自然,畫面甚至給人以美感,是一種客觀冷靜的整體風格,無形中表現出在那個社會背景下草菅人命是是一件多麼稀鬆平常的事情。

該片最為血腥的段落大概是巴西尼對教父長子桑尼的暗殺段落。桑尼知道了妹妹康妮再次被丈夫卡洛毒打的消息後憤怒地衝出了家門,卻在收費站遭到早已埋伏好的殘忍槍擊。這段中導演將鏡頭語言發揮到極致,給觀眾帶來很強的視覺衝擊力,以桑尼的視線為軸,使用正反打鏡頭,清晰地交待了桑尼被殺害的事實,又十分具有層次感;又如邁克槍殺警察的一段,導演使用了幾個近景鏡頭的疊加,在邁克從廁所回到餐桌後,鏡頭逐漸由近景轉為對邁克的臉部的特寫,完整而清晰地表現出邁克的臉部表情,不斷轉動的眼珠、嘴角的輕微抽搐生動地表現出邁克的緊張心情。

《教父》光與影的交錯也為故事提供一個完整的視覺效果和豐富內涵。《教父》的基本色調是一種較暗的黑色,多數情況下導演讓光從陰影的背面穿過,使整個畫面帶著一種陰鬱而神聖之感。比如《教父》開篇是一個黑畫面: 「我相信美國」,畫面亮起, 聲音繼續: 「美國使我富有。我按美國方式養育我的女兒」,隨後殯儀館老闆波納塞拉講述了她的女兒被兩個非義大利裔青年欺侮和毆打的經歷,請教父為他主持公道。這一過程中鏡頭在緩慢地向後拉(在中景稍停),隨後殯儀館老闆走上前來向教父耳語,尋求以暴制暴。於是,這個極富美國價值的畫面被蒙上了一層陰暗而罪惡的疑影。老柯里昂教父與整個背景幾乎全部籠罩在黑暗中,也表明教父以黑暗懲治黑暗的行事方式。又如在對話進行的黑色小屋裡,後景的窗帘被處理得很虛,只有微弱的光線透過,讓人無法捉摸。隨後鏡頭切換到光線充足的室外,明亮的色調所浸潤的盛大婚宴與教父書房中昏暗陰沉的色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彷彿屋外是一個幸福的塵世。事實上,這種明亮更加是為了凸顯其背後的黑色,表現出其黑色交易的實質。和全篇黑暗色調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邁克槍殺警察局局長後逃往美麗的西西里避難,明亮的光線讓美麗的西西里沉浸於一派祥和與寧靜之下,邁克在這裡邂逅了他生命中少有的安寧生活與美好愛情。影片給了這段故事最充足的光線,讓它似乎擺脫了黑暗的籠罩。然而陰影還是存在的,甚至伺機而動。很快,桑尼和愛妻的慘死讓邁克再次回到黑暗的現實。西西里是一個夢,一個在無盡的黑暗包圍之下的明亮的夢,看似美好,卻反而用明亮為陰影增添令人絕望的對比,讓黑暗變得更加殘酷且無可回頭。西西里明亮的畫面後是黑暗的回歸,邁克一直想和家庭所代表的黑暗撇清關係,他和父親不同在於,他對黑暗沒有享受感,他的回歸是無奈的,是理想主義的徹底粉碎。

二、聲音

《教父》的第二個成功之處就在於對聲音的運用,包括音樂、音響以及語言。

導演科波拉對於音樂具有十分高超駕馭能力,這部電影中音樂元素的運用十分豐富,對影片基調的奠定、情節的發展、氣氛的烘托都有很大的促進作用。

片中關於紐約城的大部分場景配的是百老匯式的音樂,音樂把觀眾帶回到那個時代,此時音樂起到了交代時代背景的作用。

電影的開始,當出現昏暗的會客室時,音樂是沉重緩慢的A調,配合著殯儀館老闆悲傷的申訴,營造出一種哀傷的氣氛。而在室外,卻是一場盛大的婚禮。康妮跳舞的一段舞曲十分優美,快三步的節奏,歡暢、輕鬆,華麗高雅,這種旋律之美刻畫了老教父內心深處柔軟的一面,這是他對家人的關愛,也是無盡慈愛與溫情脈脈的人性之美。婚禮現場歡快的音樂和前者形成鮮明的對比,在聽覺上給觀眾以衝擊力,暗示著教父同時處於的兩種世界的差異性——影片的情節也在對比中展開。

尼諾·羅塔創作的《教父華爾茲》在影片中的變奏也十分符合情節的變化,恰到好處。片中《教父華爾茲》每次都伴隨著老柯里昂出場,曲調沉鬱而略帶傷感,節奏分明、音色適中,給人感覺內涵豐富而深邃。尼諾·羅塔選擇的大提琴、圓號等樂器使人倍感空靈,使得那一絲孤獨和憂傷觸及靈魂,這樣的音樂刻畫了教父特有的性格,同時也暗含了他悲劇的命運。

影片中湯姆面對不肯接受老教父建議的電影公司老闆一節,《教父華爾茲》的樂音不斷增強,音調由低沉變得尖銳,節奏也由慢變快,表現出人物性格果敢又充滿殺氣,給人一種詭異不詳之感。果然,電影公司老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滿身滿床是血,掀起被子是一顆鮮血淋漓的馬頭,這些也表現出老教父的手段毒辣。

老教父臨終前與邁克在花園長談,作為老教父的標誌性的音樂《教父華爾茲》最後一次出場。旋律輕柔、節奏舒緩,整個場景被刻畫得十分溫情,同時又有偶爾跳動著的音符帶來微微的悲傷與無奈,顯示著老教父時代的終結,也預示了新教父時代的即將到來。

其次,是音響的運用。在老教父被刺殺的場景中,槍聲、人群的尖叫聲、狗吠聲、嬰兒的啼哭聲混雜在一起,讓觀眾體會到驚恐與慌亂後的隕落感;而在接下來邁克與凱去購物的場景,音樂選用了節奏歡快明暢《聖誕老人進城》,營造出一種歡樂祥和的聖誕氣氛,與前者的氣氛形成巨大的反差。這種音響對比的運用在影片中比比皆是。又如在電影的最後,音樂總體十分流暢,一面是教堂的鐘聲和嬰兒的啼哭聲,祥和而聖潔;而在另一個充滿暴力的場景中,槍聲、尖叫聲配合著畫面直擊觀眾感官。教堂的鐘聲象徵著愛與秩序,嬰兒的啼哭則意味著新生,而槍聲代表著殘忍的殺戮,尖叫聲暗示著舊勢力的滅亡。導演通過這一系列音響的運用,把寧靜美好與死亡交易的鮮明對比推向高潮,與影片開頭婚禮的明朗與會客室的陰暗交易遙相呼應。在生的面前展現死亡,在殺戮中完成黑暗的傳承,這也是導演科波拉的電影美學。

嬰兒啼哭聲的音響在影片中也有頻繁出現,也十分具有象徵意義,這是該電影的獨具匠心之處。

第一次啼哭聲出現在老教父被槍擊後,嬰兒哭聲讓觀眾不禁猜測這是為老教父死亡的哭聲,還是象徵著生命力的吶喊。第二次啼哭聲的運用是桑尼被設計殺害的情節中,桑尼在接到電話前,孩子一直在媽媽懷中啼哭,他似乎是預知了父親的悲劇而只能放聲啼哭,此時的啼哭似乎也預示著不幸到來。啼哭聲第三次運用是影片結尾處的洗禮,這時彷彿是意味著新時代的出現與舊時代的消逝。教堂里,邁克徹底放棄了自己的良知,對著神平靜地撒謊,同時也成為新生嬰兒的「教父」。而在教堂外面,他的手下卻在為他殘忍地剷除異己。一系列的殺戮、死亡就這樣抹殺了影片開頭那個乾乾淨淨的邁克。此時嬰兒的啼哭讓這個雙手沾滿鮮血而掌控不了自己命運的邁克更加具有悲劇性。

除了音樂,導演還運用了很多能表達主觀意識的手法對聲音進行特殊處理,以配合情節的發展。邁克刺殺警察的那段中,當邁克拿到槍後,隨之加入遠處的地鐵呼嘯而過的聲音,這種聲音是合理的,同時也帶給觀眾以緊張感。他從廁所回到餐桌後,沒有語言交流,導演將刀叉碰撞餐盤的聲音刻意放大,隨後沒有任何環境音,只有對方說話的聲音,十分清晰的義大利語,這些話語雖然清晰,卻被「充耳不聞」,隨後加入了漸響的地鐵聲,這些都突出邁克爾殺人前緊張而複雜的內心世界。

《教父》的很多台詞或對白也十分經典。台詞具有刻畫人物性格的作用。比如「我費了一生的精力,試圖不讓自己變得十分粗心。女人和小孩們可以很粗心,但男人不會。」表現出老教父對家人始終是一種保護的姿態,同時又表現出一種他作為男人的責任心。又如克萊門薩讓人殺死保羅後說的「把槍丟了,帶上麵包圈」,這樣的台詞配上克萊門薩平靜的表情,為影片塗抹上一種另類的殘忍,不只是流血的暴力,更是冷靜的殘酷和節制的殘酷。

三、蒙太奇

蒙太奇(Montage)在法語中的意思是「剪接」,但到了俄國,它被發展成一種電影中鏡頭組合的理論。它根據影片所要表達的思想內容以及觀眾的心理順序,將許多分切的鏡頭按照原定的構思組接起來。它可以分為表現蒙太奇和敘事蒙太奇,其中又可細分為心理蒙太奇、抒情蒙太奇、對比蒙太奇、隱喻蒙太奇、平行蒙太奇、交叉蒙太奇、重複蒙太奇等等。

《教父》中最經典的莫過於對接近尾聲時的那兩場意義完全相反卻同時進行的事情——給康妮的新生嬰兒的洗禮和邁克作為新一代教父血洗紐約黑幫另外五大家族首領的行動。導演使用交叉蒙太奇的手法,讓一個神聖一個邪惡的兩場反差巨大的鏡頭交錯出現。這是本片的高潮,也是十分具有哲學意義的時刻。

神父:你相信上帝嗎,全能的天父、萬物的創造者?

邁克:我相信。

神父:你相信耶穌基督,他的獨子,我們的主嗎?

邁克:我相信。

神父:你相信聖靈,神聖的教堂嗎?

邁克:我相信。

此時畫面從聖潔的教堂和純潔無知的嬰兒切換到殘忍的殺手和黑色的槍,暗殺也即將進行。隨後劇情漸漸進入高潮,管風琴聲、嬰兒的啼哭聲和殺手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復讎正式開始。

神父:你棄絕撒旦嗎?

邁克:我棄絕。

神父:包括他的所作所為?

邁克:我棄絕。

神父:包括他的虛偽?

邁克:我棄絕。

在剪輯上,神父每問一個問題,各大家族頭目就被殺死一個,然後鏡頭另一端邁克才給出自己的答案,「我棄絕」,這樣的剪輯十分意味深長。明知暗殺已然展開,邁克仍然平靜地說出相信上帝、棄絕撒旦的話,甚至說出「棄絕虛偽」。這其中的寓意很深:回到黑暗的世界,邁克不得不面對現實,並且已經決定為了家族放棄曾經的自己,甚至包括信仰。

神父:你願意當他的教父嗎?

邁克:我願意。

神父:邁克,願主與你同在,阿門。

黑幫仇殺與教堂洗禮交織在一起,極富戲劇色彩。某種意義上,也是對邁克自身矛盾的體現,以及矛盾雙方在邁克身上的融合。

「你願意當他的教父嗎?」「我願意」,當邁克回答完這一句的時候,他彷彿永遠告別了過去的自己,成為像他的父親一樣的,真正的教父。這一段不僅是給嬰兒的洗禮,更是邁克自身的洗禮,是他通過殺戮作為洗禮真正成為新一代教父的儀式。

總之,《教父》整體拍攝和製作水平高超,其思想內涵也十分深刻,給這部影片賦予了內在的支撐力。《紐約時報》的一段評論曾表示,《教父》是自《公民凱恩》以來最出色的一部美國影片,它把黑手黨作為一個隱喻,不僅暗指非法生意的腐朽,而且暗指所有權力中心——其中主要包括政府的腐敗。的確,該影片在一定程度上質疑了主流意識形態和國家機器執法的合理性,也讓觀眾對黑幫有了一種新的認識。導演並沒有隻將人物臉譜化為殺氣騰騰的兇手,而是從人性的角度重新審視黑手黨。讓觀眾意識到,黑手黨的家庭里可能也有同樣重視家庭的「嚴父」和富有責任心的「有志青年」。他們冷血,但可能也有人情味。這種對黑幫的突破性處理,大大增添了本片的戲劇張力,也使其成為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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