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小說十九二十
十九
他就這樣躺在沙灘上,看著水草翻動著海洋。風從臉頰拂過,風中的氣息來自幾十公里外的一座海島。
他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像蟲子在草間跳,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伴隨著大自然教堂的吟唱,他快要睡著了。
「073號」
073號,073號,我有多久沒聽到別人這樣叫我了,甚至自己都快忘了。
於是,李徇昭想起了那段記憶,那段塵封已久的時光。
這是第幾個夜?他閉上眼睛想。
落滿灰塵的鋼鐵牢籠中,一台台機器流淌著藍色血液,它們的紅色雙目時明時滅。早已緊閉的窗戶內,殘餘的月光還掙扎著在牆壁間緩慢爬行。
在這早已被世界遺忘的角落裡,一個人如同冰櫃中的金槍魚,被凍挺了,放在狹窄的木板上。不知時間過了多久,也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就像在光禿禿區漫無邊際的原野上跋涉,他看不到絲毫彼岸的風光。
「嗒,嗒,嗒」這突然發出的聲響,好像一塊鐵打在另一塊鐵上。
是什麼呢?他想。
那千年不變的門,緩緩地動了。他從木板上坐起,轉動僵硬的脖頸,同時用眼睛挖著那不再平靜的一片地方。鐵門吱呀吱呀地呻吟著,晃晃悠悠轉動著千瘡百孔的身軀,那連接另一個世界的通道慢慢向他敞開。強烈的光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一束束光瘋狂湧入,摧毀腐朽的這裡的一切。
「跟我來,073號。」在面前此人的引領下,他走入傳說中光明的聖殿。
李徇昭猛地睜開眼,看見身旁一張青灰色的臉。
李徇昭的右臂繃緊,握住了懷裡的槍。
「別緊張,我是機關的人,」旁邊的人將彎下的腰收起,對他說,「該死,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李徇昭的右臂一刻也沒有放鬆。
來人嘆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將它展示了一下。
李徇昭的目光刺過來,又馬上收回,右臂漸漸放鬆。手從懷中抽了出來。
「警戒心真重」李徇昭聽見那人小心嘟囔。
「機關知道我在這兒?」李徇昭問道。
是來督促我完成使命的嗎?他想。可關於那件東西,他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任務有變,」那人揚了揚手中的白色文件,「現在,別管那個東西了。」
是嗎?說的輕巧。他想。那樣輕而易舉地賦予我使命,如今又想悄無聲息地將它剝奪掉。我就像一個玩具被人擺來擺去,又扔進垃圾箱,好像空氣中的塵埃,又像一次性的工具刀。
「現在下達一個命令。」那人說「如果無法完成,迎接你的將是死亡。」
人人都撒謊。
那個使命,我曾當作我生命的全部。可在你們看來,它就是個玩笑。你們騙我,利用我,把我當傻子那樣拋來灑去。我就是那麼單純地相信,就那麼毫無顧慮,把它當作我畢生的夢想。
對面的人說著什麼,李徇昭完全聽不進去。
他感覺窒息,因為肺中已經完全充脹,脹的心臟的左心房重疊右心房,再一起壓在胸骨之上。大腦也像只加熱的氫氣球般膨脹,頭骨「吱呀吱呀」作響。
「殺了她。」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發現對面的人一動不動地望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殺?什麼殺?
「等等,你說殺了誰?」李徇昭問道。
「洛泰的女兒,殺了她。機關的命令」那人扭頭不再看他,在手中的文件上寫著什麼「要你親自動手。」
二十
李徇昭進到帳篷里的時候,洛欣還沒有睡,睜著眼在床上躺著,幾隻蠟燭放在燭台上。
「洛欣,我......」
「別說話,」洛欣打斷他,看了他一眼,慵懶地笑了笑,抬起手指著上方「看」。
他順著洛欣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見棕色帳篷頂隨著風抖動,燭光打在上面,有朦朦朧朧光影的邊界。
「什麼?」李徇昭說。
「帳篷頂在上升」洛欣說,「你沒有感覺到嗎?」
「你在說什麼呀」
「其實這兩個帳篷都不是我搭的,只是在過來的路上,順手買來了,根本沒想要怎麼搭,我怎麼會搭這種東西」洛欣說,自嘲地笑了笑,「我當時只是把兩個帳篷,安上棱隨便鋪在地上,然後不知道怎麼弄了」
「那這帳篷是誰搭的?如果不是你的話」李徇昭說。
「可能是風吧」
「風?」李徇昭苦笑。
「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幼稚?」洛欣挑了挑眉,但沒看他,還在盯著蓬頂「但我真的是這麼想的。風帶著帳篷往上走,把散散亂亂的架子梳理好,原先沒安好的棱也一下子安好了。但這勢頭止不住,你真的沒看出來嗎?這帳篷還在飄飄悠悠地往上走。」
李徇昭聽了她的話,仔細看了看四周,帳篷是在隨風做細小的顫動,但他看不出絲毫的上升的趨勢。
「我沒有騙你,我就躺在這裡,看著蓬頂越升越高,你可以來我這邊看看。」洛欣說。
李徇昭沒有說話。
「過來呀。」洛欣用手拍了拍自己左邊的位置。
李徇昭望著她,站在原地沒動。
在帳篷外面,風拉扯著星光呼嘯而過。
「怎麼了?」洛欣從床上坐起來,望著他。
李徇昭嘆了口氣,「我有一件正事......」
洛欣從床上下來,穿著白色棉布襪子,踩在墊上,從李徇昭身旁掠過,站在燭台旁邊。
「你養過蛐蛐嗎?」洛欣轉過身去,用火柴梗去撥動燭火,人影閃動。
雖然帳篷里只有兩個人,但李徇昭還是不確定洛欣是否在問他。
「蛐蛐。」洛欣又重複了一遍。
「沒有,我沒有養過。」李徇昭的聲音有點急促。
「我養過,在小時候。那是父親從野外捉來,送我的。蛐蛐長著青色腦袋,夜裡還會吱咕吱咕地叫,我很喜歡。整天把它帶在身邊。那時在家裡沒什麼可做的,沒事就趴在籠子前看它那兩條長穗舞動,跟它說話,總覺得它能聽懂。」洛欣笑笑,「但父親說,『別投入太多感情。一過了秋天,它就會死的。』」
燭光搖晃,人影隨之搖晃。
「我不信,心想它怎麼會死呢?它那麼好,每次跳起來都生龍活虎,餵給它的葉子,它吃的很快。隨著秋天的臨近,它好像沒有一點衰減的意思。於是我更加細心地照料它,希望它不要死,至少挺過這個秋天。」李徇昭聽得很認真,看著那燭火。
「但那天早晨,我發現它硬挺挺地呆在那兒一動不動。」洛欣嘆了口氣說,「果然,不論我做什麼結果都是一樣的,但即便如此,我還是要去做。」
「李徇昭」洛欣把手中的火柴放在一邊,朝他轉過來,「你要殺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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