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維：你說不嫁我你會瘋掉，為什麼嫁給我了你還是要瘋掉？

得知黃維還活著的消息，蔡若曙欣喜若狂，立即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返回大陸的準備之中。她先是想方設法輾轉到香港生活了一年，直到台灣方面對她這個戰犯家屬失去了警惕之後突然取道日本回到大陸，帶著四個孩子隱姓埋名定居在上海，曾經赫赫有名的能寫會畫的將軍夫人，通過考試進入到上海圖書館，才有了一份相對安穩的工作，為了節約開支每天步行一個多小時往返於家和單位之間，微薄的薪水除了養活自己和4個孩子外，其餘的能省就一定要省下攢起來，攢夠了錢就去買上海到北京的火車票去看望關在北京功德林監獄裡的黃維。

右一為黃維

那時候的蔡若曙才三十幾歲，帶著四個孩子經常要坐著綠皮火車從上海輾轉到北京探監。說是探監卻並不能見到本人，因為黃維是國民黨中將，是特別戰犯，屬於重點看護對象。儘管蔡若曙一次次千里迢迢從上海趕來北京，卻只能在監獄的圍牆外把自己親手縫製的棉衣、單衣遞到荷槍實彈的士兵手裡，然後轉身走開。 那些千針萬線縫製好的棉衣單衣里常常是裹著兩個蘋果或是一包香煙。在士兵的允許下，她也可以寫下幾行字、幾句話經檢查內容合格之後可以帶給黃維。多年來總是聚少離多，想說的話其實咋說也說不完，但每次蔡若曙留給黃維的紙條上都簡短地寫著：挺著，挺著。

蔡若曙

1956年，周恩來總理得知了蔡若曙不遠千里探監的事情後特別批示，黃維是抗戰英雄，准許家屬探望。多年來的苦苦期盼、遙遠的等待和默默地堅守，終於等來了這短短兩個小時的相見，也許是在分別的日日夜夜裡蔡若曙流過的眼淚太多了，以至於再見面時的蔡若曙沒有眼淚，只不斷地重複一句話，「終於挺到了這一天。沒有你，我會瘋掉……」 黃維問，曾經讓監獄的衛兵傳話，讓她帶一張四女兒的照片，你帶了嗎？蔡若曙點頭，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照片，「你說過要給他取名字的，可是你一走就不回來了，孩子不能沒有名字……她叫黃慧南。」黃維的好友沈醉在回憶錄里提到這一情節時寫道：「在管理所里，黃維一直把這張照片放在他的左兜里，像寶貝一樣珍藏著。」

1956年，黃維母親病重，蔡若曙把這個一生不讓自己叫她媽媽的老太太，這個一生不讓自己進她的家門的老太太接到家裡，一直儘力照料，直到黃老夫人壽終正寢，她也沒能叫上一聲媽，她只是說，老太太，您再挺挺，再挺挺，像我一樣，再挺挺…… 老太太沒有挺住，這個女人卻還在堅持著，堅持著不肯老掉。

在27年的改造期間，黃維的餐桌上每天都會有一斤牛奶、兩個雞蛋和三兩肉。戰犯管理所每天都要保證供應，哪怕是在缺衣少食餓死人的3年自然災害期間都沒斷過肉類的供應。黃維特赦後，才知道國家那麼困難對他們還那麼好。他也明白了，那些管理人員當時為何越來越胖，原來是浮腫。晚年黃維提起這件事，仍然很感動。

1975年春，黃維要出獄了。瞬間的喜悅讓年事已高的他突發心絞痛，一度陷入昏迷。周總理特別指示不惜一切代價要搶救他的生命，同時告之遠在上海的蔡若曙。她立即星夜趕到北京，衣不解帶二十天，直到黃維轉危為安。

出獄後的第一件事，黃維拉著蔡若曙去了照相館。當年英姿颯爽的中將軍官已經是過了古稀之年的垂垂老人，而身旁那位當年的驚艷美嬌娘也早已韶華不在，變身為居委會大媽。照片上一個身穿白色的確良上衣的短髮老太太發自肺腑地微笑著微笑著。

黃維夫婦

政府給黃維安排在政協文史資料館工作，蔡若曙也調到了北京。他們還分到了一套住房，地點在永定門內東街，推開窗戶，但見水潺潺，垂柳青青。起初黃維很得意，27年了，妻子一直在默默堅持、耐心等待他出獄，在眾多犯人家屬中，簡直是鳳毛麟角。 遺憾的是多年來的提心弔膽、奔波煎熬使蔡若曙的身體每況愈下，得了嚴重的精神疾病，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覺，長久以來一直靠藥物維持，由於大量服藥以致整天昏沉，甚至出現了幻聽、幻視、幻覺。她總是患得患失，擔心黃維說錯話，一旦他在會上發言她神經就緊繃著。後來發展到每天早上黃維上班出門，待在家裡的蔡若曙就誠惶誠恐，擔心黃維出事，還沒到黃維下班的時間就提前等在樓下，黃維有事稍微晚幾分鐘她就迫不急待地大喊大叫，嚷著說黃維又上戰場了，又戰敗被俘了，甚至回家去找兒子女兒，說有人要把他們的父親抓走。

黃維夫婦與家人

1976年夏，黃維出獄一年後的一個周日，黃維給妻子吃了鎮靜劑後一個人出去散步，再回來時，妻子不見了。半小時後，鄰居帶回消息，蔡若曙跳了護城河。並不會游泳的黃維不顧一切的也跳入河裡，幸虧有身邊人及時救助。 一生里最美的等待交給了這27年匆匆而過的日子，也只換回了短短一年的團圓，幸福卻又轉瞬即逝，黃維沒有落淚，落淚跟他將軍的身份從來都不搭界，「當初你說，不嫁我你會瘋掉，為什麼嫁給我了你還是要瘋掉？我黃維欠你太多了。你走了，不陪我挺著了，留我一個，還怎麼挺……」

晚年黃維

23年後的1989年3月20日，黃維在參加兩會期間因為突發心臟病去世，終年85歲。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