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建築究竟是怎樣的關係?
人和房子是什麼關係?
人在房子里住過
房子留下人的故事
一間書房
第一個故事,是一個男人和他的書房的故事。
這個故事我們很早就聽過,故事的主人公叫做歸有光。他的這間房子,叫做項脊軒。是他年輕時候讀書的書房。他用一篇文章記述了他在這件房子里成長生活的點點滴滴,故事寫得像流水賬。
這篇文章,我們都學過,名字叫做《項脊軒志》。
他寫房屋破敗,雨天漏雨,寫房子周圍的花草樹木,寫他的祖母和婢女婆婆之間的對話。
這篇文章放在高中語文課本里,顯得十分突兀,因為它的前面有李白的《將進酒》氣勢磅礴,而後面,有王勃的《滕王閣序》辭藻華麗。
我一度覺得編教材的人腦子是瓦特了,也不知怎麼想的把這篇平平無奇的文章放在這裡。
後來我大學畢業,回到家,收拾房間,又翻到以前的語文課本,看到這篇文章,讀到了一句讓人拍案叫絕的話。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院子里有一株枇杷樹,是我妻子死去的那年種下的,現在已經亭亭如蓋了。
前文所有的靜水流深,只為了給這句平地驚雷鋪墊。
一句話,把時間和空間這兩種看不見摸不到的元素,交疊在了一起,讓人清晰的感受到作者對妻子的懷念,對物是人非的感慨。讀到這句話的時候,你彷彿就站在那件書房的枇杷樹前,看著鬱鬱蔥蔥的樹冠,和物是人非的庭院。
我們不知道時間流逝的有多快,總覺得自己還沒有老。最重要的那個人也沒有離開多久,但是你的院子會告訴你,這裡多久沒有打掃了,多久沒有被兩個人一起光顧過了。
人會撒謊騙自己,但是房子,不會騙你。
一座鐵塔
第二個故事,是關於一座塔的故事。
1880年的法國,剛剛擺脫普法戰爭的恥辱,想要向世界證明自己的實力。於是,法國申辦了世博會。
當時的法國政府向全社會徵集創意,要求設計一座建築物,彰顯實力的同時,慶祝法國革命勝利100周年。
具體的要求有兩點:
這個建築可以用來募集資金。也就是說必須能夠吸引足夠的旅遊者買票參觀,所得資金可以維持這個建築本身。
這是一個臨時的建築,在博覽會之後能夠輕易的拆除。
53歲的建築師埃菲爾拿出了自己的設計方案——一座佔地一萬平方米高324米的鐵塔。請注意埃菲爾,這個男人,上一個轟動世界的作品,是美國的自由女神像內部的鋼骨架。
但是法國政府還是表示很難接受,因為沒有錢。
埃菲爾表示,錢,我來出。他的私人公司承擔了鐵塔建造費用中的2/3還要多。160萬美元的總耗資,他一人承擔了130萬。
但是埃菲爾要求,在鐵塔建成的20年內,鐵塔的收入歸他個人所有。
不僅如此,從開始動工開始,法國社會各界對埃菲爾的質疑,從來沒有停過,不僅僅是建築行業,甚至當時的文學界里,莫泊桑、小仲馬等人,都對這一行為嗤之以鼻,因為喜好浪漫的法國人覺得,這樣一座鋼鐵怪物站在巴黎,會破壞美感。
但是埃菲爾沒有動搖。
兩年之後,這座鐵塔建成,所有人一起收聲閉嘴。因為這座建築物實在是太美了。
所有人都在讚揚這座塔,所有人都在驚嘆這次設計。
除了埃菲爾本人。
據說,在埃菲爾鐵塔建成的第一天,設計師埃菲爾,一個人默默地爬到了鐵塔的最高一層,在這個離天堂最近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一個名字:
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是埃菲爾的妻子,他們相識於17歲,私定終身,沒有得到父母的祝福,那個時候的埃菲爾籍籍無名,兩人過的清苦,但是幸福。但是天不假年,在兩人攜手的第十五年,瑪格麗特因病去世。
埃菲爾從此閉口不言婚娶。
我們常常說:
山無棱,天地和,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與君絕。
若天不假年怎麼辦?我便以一人之力,聚鐵成山,然後登上山頂,在離天堂最近的地方,默念你的名字。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將埃菲爾鐵塔視作情侶同行必去的一個景點。
一座樓閣
江南有三大名樓:湖南的岳陽樓,湖北的黃鶴樓,還有一座在江西的南昌,名叫滕王閣。
湖南的岳陽樓因為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被銘記,湖北的黃鶴樓因為「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被稱讚。
滕王閣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故事,這個故事還非常傳奇。
唐初的時候,有四大才子,王楊盧駱。排名第一的就是今天故事的主人公,王勃。
這個小子是真的強,六歲的時候可以作詩,九歲的時候給前人寫的文章挑毛病,出了十卷書。
唐高宗上元二年的時候,王勃去交趾看望父親,路過南昌,正好當地的太守蓋了一座滕王閣,大宴賓客。宴會上太守玩了一個小套路,預先找人代筆寫了一篇稱讚滕王閣的文章交給自己的女婿背熟。
到了宴會高潮的部分,提議在座的有才之人為滕王閣做賦。當場寫文章的難度何其之高,肯定沒有人能做到,即便有,也是要給太守幾分薄面的。
這時候再叫自己的女婿背出早已做好的文章,博得一個才思敏捷的好名聲。
結果宴會上碰倒了路過的王勃,王勃當仁不讓,生花妙筆,寫下了名垂千古的《滕王閣序》。
王勃像
太守非常不高興,扭頭就走進了帳後,在帳後派人看看王勃寫了什麼,看到王勃開首寫道「豫章故郡,洪都新府」,太守輕蔑一笑:「這樣的文章誰都會寫。」,然後聽到「星分翼軫,地接衡廬」太守沉默不語,若有所思。帳外讀到「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時候,太守拍案叫絕「此真天才,當垂不朽!」。
王勃寫完了《滕王閣序》,還寫了一首詩,「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 自流」。最後一句空了一個字沒寫,就走掉了,在場文人雅士看著這首少了一字的詩,大眼瞪小眼,有的說是「水」、有的說是「獨」都不能得其妙,於是太守趕忙請人追趕王勃。
王勃卻說,這詩,一字千金。太守無奈,給了王勃一千兩黃金,王勃不緊不慢地說到空一個字,就是「空」字。
檻外長江空自流。
在場賓客無不拍案叫絕。
王勃在寫完這篇驚世駭俗的文章之後,繼續乘船去看望父親,結果在船上落水淹死。
當時的人們說,王勃的這篇辭賦已不是人間之人的作品,泄露了天機,所以折壽,也有人說,王勃是被太守派人殺死,眾說紛紜,王勃的死因,時至今日,我們已經很難揭曉。
但是王勃這個人,和他的才名卻被千年之後的所有人傳唱。
毛主席曾經評價王勃:「這個人高才博學,為文光昌流麗,反映當時封建盛世的社會動態,很可以讀。這個人一生倒霉,到處受懲,在虢州幾乎死掉一條命。所以他的為文,光昌流麗之外,還有牢愁滿腹一方。」並且把他和賈誼、王弼、夏完淳等列在一起評點,「都是英俊天才,惜乎死得太早了」。
如果不是王勃,滕王閣可能只是唐朝太守的一間私人建築,如果不是滕王閣,王勃也少了一篇驚世駭俗的作品。
這究竟是建築成就了人,還是人成就了建築?
人的生命,不過百年,但是一棟建築,能有幾倍於人的壽命。我們憑弔古迹,去看的大多數不是建築本身的設計,而是想要感同身受地體會一下,當年居住在這裡,停留在這裡的那些傳奇人士的心態。
不管是西安的城牆,還是北京的皇宮,陝北的窯洞大院還是江南的青磚白牆,每一棟建築里,住的都是一代又一代人的故事。
現在的我們,買房子,炒房子,把房子變成了商品,變成了資產。房子最原本的意義和價值卻一天天地淡化了,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不知道,你覺得呢?
- END -


※反正我是嘗到了三塊錢一份,還這麼好吃的腸粉
※婁燁:用身體與世界對話
※上海弄堂,浮華城市的平靜夢
※恩寧路有個敲敲打打安安靜靜的小店
※理髮店高級護理算什麼,用這個一次2塊就搞定!
TAG:拾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