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把孩子給了金岳霖,把愛情給了徐志摩,把婚姻給了梁思成
這是國館大師堂的第20篇文章
文 丨 國館
很多人都說,林徽因把自己的愛情給了徐志摩,把婚姻給了梁思成,卻什麼也沒給金岳霖。
這樣想,是大錯特錯的。
可能在這世上,擁有林徽因最長久的,就是金岳霖了。
——國館君按
全文約5500字,閱讀大約需要10分鐘。看最長情的單身漢大師風雲一生。
認識金岳霖的人,多半是因為他和林徽因的感情關係。
據說,林徽因曾經跟丈夫梁思成說:
「我苦惱極了,我同時愛上了兩個人,不知怎麼辦才好。」
一個就是自己的丈夫,梁思成;一個就是鄰居老金——金岳霖。
作為一個男人,面對妻子的表白,梁思成當然很痛苦。
他痛定思痛,告訴妻子:
「你是自由的。
如果你選擇了老金,祝你們永遠幸福。」
後來林徽因又把這話告訴了金岳霖。
金岳霖想了想,更加坦率地說:
「看來思成是真正愛你的。
我不能去傷害一個真正愛你的人。
我應該退出。」
看起來,梁思成很大度,金岳霖很洒脫。
這是民國人物的風流。
(林徽因與梁思成結婚照)
金岳霖說他要退出,然而他也沒有退出得很遠——
事實上,徐志摩去世之後,金岳霖就把家搬到了梁氏夫婦家的後面。
除了早飯他自己在家吃,中飯、晚飯他大都搬到前院去和梁家吃;
開派對,就在他家裡開。
老金看著林徽因夫妻恩愛,一時感慨做了副對聯:
「梁上君子,林下美人。」
梁思成很高興地說:
「我就是要做『梁上君子』,不然我怎麼能打開一條新的研究道路,豈不還是紙上談兵嗎?」
林徽因卻不高興:
「真討厭,什麼美人不美人,好像一個女人沒有什麼事可做似的,我還有好些事要做呢!」
惹得金岳霖衷心佩服。
他有一句話:
「一離開梁家,就像丟了魂似的。」
林徽因死後,許多親朋好友都送了輓聯,其中一幅流傳最廣:
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
這句話的意思是:只要一想到林徽因,總有一種四月天般溫暖明媚的感覺。
寫這副對聯的人,就是金岳霖。
難怪連梁思成都說:
「最愛林徽因的,是金岳霖。」
(金岳霖、梁再冰、林徽因、費慰梅姐妹、費正清)
這麼愛林徽因的金岳霖,如果沒有情敵徐志摩、梁思成,會和林徽因成功牽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嗎?
答案是:不會。
這一點,連林徽因自己都知道。
1936年,林徽因寫信給朋友,就說過這樣的話:
「這個朋友激進到連婚姻都不相信——指的是老金!」
是的,看上去很激情,但金岳霖其實就是理性得「連婚姻都不相信」的人。
如果他想和一個人在一起,他不會採取婚姻這種形式,而是「試婚」——
簡單來說,就是同居。
比如,認識林徽因以前,金岳霖就已經跟一位美國姑娘同居過一段時間,而且還帶回北京來住過。
這件事,他的朋友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當然包括後來認識的林徽因。
結束了與美國女友的「試婚」,金岳霖又開始了與林徽因的「試婚」——
他與林徽因的交集,從梁家的客廳、餐廳乃至到嬰兒間。梁思成能夠獨佔林徽因的地方,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的卧室。
乃至是林徽因和梁思成都死了之後,金岳霖還一直跟他們的孩子在一起生活,直至終老。而梁思成的孩子們從出生開始就有兩個「爸爸」:
一個是親生的梁爸爸,一個就是對他們很好的金爸爸。
金岳霖說:
「1932年到1937年我同梁家住在北總布衚衕。我同梁從誡(梁林的兒子)現在住在一起,也就是北總布衚衕的繼續。」
這就是他和林徽因「精神婚姻」的延續。
(林徽因與孩子讀書看報)
世人都說金岳霖為林徽因孤獨終老一生,非常可惜。
但其實,這正是金岳霖最幸福的地方:
他不像徐志摩那樣英年早逝,可以更長時間地享受與林徽因交往的樂趣;
也不像梁思成一樣與林徽因困在婚姻的圍城中,在日常生活的瑣碎繁雜中相互討厭,而是始終與林徽因保持距離。
因此在金岳霖的印象中,林徽因保持著最完美的形象。
別人看來,他不守本分,是介入他人婚姻的「渣男」;
實際上,他就像魏晉人物,越名教而任自然,天真爛漫,視世俗道德如無物,讓自己的單身生涯過得逍遙自在。
正因為金岳霖的天真爛漫,他就像是個老頑童,永遠都讓自己的生活變出花樣來。
比如說,金岳霖不太養女人,卻喜歡養雞。
他與美國姑娘同居的時候,養了一隻母雞。
有一天,他突然打電話給好朋友趙元任的夫人楊步偉,讓她趕緊過來。
楊步偉是醫生,也知道金岳霖與美女同居,她想:別不會是要她幫忙打胎吧?
金岳霖在電話里不肯明說,於是她說:
「犯法的事我可不做哦。」
金岳霖想了一下,說:
「大約不犯法吧。」
於是趙元任夫婦趕到了金家,同居美女開門。他們死死盯著她的肚子看,發現也沒懷孕。
金岳霖跑了出來,急急忙忙說:
「你們總算來了。我養的雞三天不下蛋了,你們來幫我看看它是不是病了。」
楊步偉一聽,哭笑不得,把雞抓來一看,原來是金岳霖經常給雞灌魚肝油,弄得它胖得像頭豬。
它也不是不下蛋,只是雞蛋出不來,有一半已經在外面了。
楊步偉伸手進去一掏,掏出了一個葫蘆形的雞蛋。
金岳霖一看,感嘆造物神奇,也感嘆朋友的「妙手仁心」,心悅誠服地請他們去吃了頓烤鴨。
後來,金岳霖又養了一隻雲南鬥雞。
這隻雞自恃金岳霖的寵愛,經常在他吃飯的時候把脖子伸到桌子上和他一起吃,金岳霖也毫不介意。
偶爾,金岳霖捧著大公雞出去溜達,引起眾人圍觀,但無論是人,還是雞,都樂得逍遙。
他是知識分子,但絕不造作。
任清華大學教授的時候,某日他內急,急著上廁所,但發現草紙用完了,他洋洋洒洒寫了一張字條,託人交給當時代理清華校務的陳岱孫。
陳岱孫收到字條一看,上面寫著:
「伏以台端坐鎮,校長無此顧之憂;留守得人,同事感追隨之便。茲有求者,我沒有黃草紙了,請賜一張,交由劉順帶到廁所,鄙人到那裡坐殿去也。」
看得陳岱孫噴飯,趕緊送了一卷草紙過去。
金岳霖很喜歡孩子。
除了梁思成家的孩子可以叫他「金爸」,其他孩子都可以這麼叫他。
抗戰期間,他常常到某朋友家中串門。朋友有兩個兒子,一個乳名叫「都都」,一個叫「弟弟」,一進門,金岳霖就用他們的名字哼出法國國歌《馬賽曲》的調調:
「都都……弟弟……弟弟都……」
他們的爸爸媽媽總是很忙,因此金岳霖就負責帶他們出去玩,給他們講故事,因此孩子們都很喜歡這個金爸。
馮友蘭說:金岳霖很有嵇康的作風。
所謂風流,就是能把生活俗事都化作風雅逸事,處處從平常中發現樂趣。擁有這種能力,即使是單身漢也能過得快活。
金岳霖視金錢如糞土,視朋友值千金。
一個合格的單身漢,最起碼得有錢。
金岳霖是一級教授,工資很高,但他對人慷慨,經常把錢送給人,對錢也沒什麼概念。
他的學生喬冠華去德國留學,他一下就資助了幾百塊大洋。
學生榮晶星家境貧寒,冬天甚至都沒有棉衣穿。
金岳霖知道了,就把自己最喜歡的一件駝絨長袍送給了他。
後來榮晶星不小心將長袍燒了個洞,自己補了個補丁。
金岳霖看見之後,高興地說:
「你把長袍改成『補服』了,暖和就行。穿『補服』學哲學才好嘛。哈哈。」
補服,就是明清時期的官服。
抗戰時「教授教授,越教越瘦」,尤其是那些拖家帶口的教授。
張奚若陷入了經濟困難,他的夫人某日發現了椅子上放著一沓鈔票,非常驚訝:這是哪兒的客人留下的?
仔細一想,只有金岳霖來過,張奚若立馬斷定:
「這是老金乾的好事。」
某日,梁思成來見金岳霖,說:
「我看見你家的廚子出來採購,拿的是一張5000元的活期存摺哎。」
金岳霖點點頭,說:
「這樣方便。」
「若不慎丟了,那不就麻煩大了?」
「雖然容易丟,但這樣真的方便。」
「這樣吧,你存個死期,存個活期,兩全其美——而且死期利率要高於活期。」
金岳霖忙擺擺手,說:
「不可以,我本無奉獻,這樣豈不佔了國家的便宜?」
梁思成無語,只能給他詳細講了儲蓄的規則。金岳霖聽完以後,沉思了片刻,然後像個孩子一樣笑了,說:
「你真聰明,哈哈。」
但過了不久,他又猶豫了起來,說:
「如果將剩餘的錢都存了死期,萬一某天我突然死了,錢不就取不出來了?」
因為金岳霖是準備在自己死後留1000元酬謝廚師的。
梁思成聽到後,大笑著說:
「你可以另為廚師開個戶頭,留1000元在裡面,不就得了。」
金岳霖一聽,又開心地笑了:
「你真聰明。」
還是像個孩子。
當時許多窮學生和窮朋友都指望著金岳霖的幫助,因此大家都很喜歡他,經常在他家成群結隊。
他的住處,也被學生戲稱為是「光棍司令部」。
沒老婆孩子怎麼了,只要願意伸出援手,到處都是愛你的人。
(張奚若(右)與金岳霖(左)留學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時合影)
在一次學術會議上,金岳霖聽說有一本深奧的著作,就對他的學生說,我要買來看看。
誰知道他的大弟子沈有鼎氣定神閑地說:
「老實說,你看不懂的。」
一般的學生,肯定不敢這樣跟自己的老師說話。沈有鼎不是一般的學生,金岳霖也不是一般的老師。
金岳霖想了想,說:
「哦哦,那就算了。」
另一位弟子殷海光聽到這樣的對話,大受震動:
原來師生還可以這樣相處。
金岳霖以學問為重,因此對師生之間的等級,不是很看重。事實上,他留學回來以後,受命在清華開哲學系,只有他一個老師,而學生,也只招到一個,就是沈有鼎。
一系一師生,哪裡容得下師生尊卑這種無聊的道德意識。
(1982年,金岳霖(前排中)與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邏輯室的同志們合影留念)
金岳霖剛到美國留學的時候,學到是會計學。可是學著學著就學不下去了,他說:
「會計學,雕蟲小技。我堂堂七尺男兒,何必學這雕蟲技藝。昔日項羽不學劍,就是因為劍乃一人敵,不能當萬夫。」
於是他轉去學萬人敵——政治學。
結果回國以後,他居然要教邏輯學,只能邊教邊學。
後來去歐洲的時候,他和朋友在街上散步。當時有幾個人在大街上吵了起來,他們聽著聽著,居然攙和進去了。
吵著吵著,金岳霖突然發現他們都深陷在「什麼是邏輯」這個問題上,於是他決定一定要搞懂它。
當他讀了新黑格爾主義哲學家的著作之後,他對邏輯學的熱愛竟然一發不可收拾。回到國內,他接連寫了三本書:《邏輯》、《論道》、《知識論》,一舉成為當時中國最優秀的邏輯學家。
沈從文就曾經請他到自己班上做過演講,題目是「小說與哲學」。
大家都盼望著金先生用他的邏輯推出深刻的道理,結果他說了半天,最後竟然得出了個結論是「小說和哲學,沒有關係」。
沈從文和學生們都很尷尬。
有人很納悶地問:「《紅樓夢》總算是哲學吧?」
金岳霖滿不在乎地說:「《紅樓夢》里的哲學,不是哲學。」
說完,他突然把右手伸進後脖頸,捉出了一隻跳蚤,捏在指間賞玩,那神情,彷彿這隻跳蚤比《紅樓夢》里的哲學有趣多了。
(沈從文)
金岳霖讀書寫字的時候,定力非常強,周圍的一切在他的精神世界裡好像都消失了。
戰爭期間,有一次警報響了,大家趕緊去逃命,金岳霖卻充耳不聞,依然在奮筆直書。
警報解除過後,大家回到廢墟上,只見金岳霖提筆直立在那裡,呆若木雞,渾身塵土,彷彿在詢問:
剛才發生了什麼?
又一次警報來了,金岳霖帶著已經寫完的《知識論》跑到山邊避難。
由於轟炸時間太長,他就坐在稿子上,等日軍的飛機飛走。結果天黑了轟炸才結束,他站起來就走了,忘了拿稿子。
等他記起這件事,急忙回去找,六七十萬字的稿子已經完全不見了。
他仰天長嘯,迎風悲鳴,只好含淚重寫。
兩次寫《知識論》這本書,金岳霖用了35年。張岱年碰見金岳霖的時候,問他這本書的消息,他說:
「已經寫好了。寫了這本書,我可以死矣。」
個人感情、家庭生活都有完結的時候,但思想和學術可以永存。
一個在精神世界中孜孜追求的單身漢,是永遠也不會感到生活無聊的。他的生命,也不會隨著肉體壽命的結束而結束。
新中國成立後,氣氛有點尷尬。很多知識分子以為新政權不懂文化,在內心上是拒絕的。
但金岳霖卻是從心裡感謝新政權的。
他出生在1895年的湖南。那時的長江水道上,遊盪的不是日本的船,就是英國的船,那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心理陰影:
「餘生也晚,沒有趕上朝氣蓬勃的時代,反而進入了有瓜分恐懼的時代。」
因此,當金岳霖聽到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用他熟悉的家鄉話宣布「中國人民站起來了」的時候,他高興得跳起來,逢人就說:
「毛主席宣布中國人民站起來了,真好啊!
解放了,中國人再也不受列強欺負了。」
所以,他積極配合政府的思想改造,不僅改造自己,也幫忙改造他人的。
當組織上讓他去勸勸馮友蘭的時候,他義無反顧地去了。
一進馮家門,他就大聲喊道:
「芝生啊,你有什麼對不起人民的地方,可要徹底交代啊!」
馮友蘭當時正是有苦沒處說。說著說著,兩個大哲學家居然抱頭痛哭了起來。
與其他人不同,金岳霖並沒有對個人的思想體系有固執的堅持,反而主動讓自己的思想更加靠近馬克思主義,以批判自己舊有的思想。
當時代灰暗的時候,他獨善其身;
當時代奮發的時候,他融入主流。也許正是這種處世的柔韌,讓金岳霖得以繼續自己快樂的生活。
金岳霖有一種很獨特的「忘我精神」。
某天他給朋友打電話,接線員問:
「你哪裡?」
金岳霖突然忘記了自己是誰。他只好求助於給自己拉車的人,那人卻說:
「我也不知道哎。」
金岳霖問:
「你就沒有聽別人說過?」
那人說:
「我聽見人家叫你金博士。」
於是,一個「金」字才終於讓他想起了自己是金岳霖。
還有一次他拜訪另一位朋友。女傭開門,問:
「您貴姓?」
他再次卡殼,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的「貴姓」,於是說:
「你等一下,我問問我司機。」
後來他自我解嘲說:
「我真是老了,記性壞到了『忘我』的地步。」
唐山大地震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向災區捐了三千塊,在當時已經是巨款。
學生去探訪他時,向他求證這件事。
他躺在椅子上,想了半天,才說:
「沒有吧?我捐過嗎」
他是真愛國,愛到忘了自己。
臨死之前,金岳霖特別給黨組織寫信,說:
「我可能很快結束。我要藉此機會感謝黨、感謝毛澤東同志、感謝全國勞動人民把中國救了。瓜分問題完全解決了。
我死之後,請在我的存款中提出叄仟元獻給黨。
請勿開追悼會,骨灰請讓清風吹走。」
輕輕的來,輕輕的活,輕輕的去。金岳霖雖然孑然一身,但他自己一個人的樂趣,比很多成雙成對的人都要多。
真是一個讓人羨慕的單身漢。
(老年的金岳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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