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古惑仔啊
（本文由Sir電影原創：dushetv）
你知道么？
國慶節，一個港星過生日，鄭伊健。
Sir想問問：
在80後記憶里，他什麼樣？
是《古惑仔》氣勢逼人的大佬？《人魚傳說》里情竇初開的青年阿志？還是那個電視天天播的洗髮水廣告？
……俱往矣。
現在，他剛滿五十，年過半百。
據說，慶生派對最後，三百多名伊麵粉還齊聲安可了那首《友情歲月》。
你覺得耳生，那你肯定年輕——
有feel么？
Sir看的時候，回憶一下子就回來了。
當年，浩南哥一件黑皮夾克，銅鑼灣街頭逆風行走。
今天，他陪夫人走出茶餐廳，脖子上掛手機，保溫杯不離手。
雖然還是一枚帥叔，但生活習慣已經暴露。
不過，在古惑仔演員里，他還算最年輕的。
真正老態龍鐘的，你還沒見到，除非你看了Sir前幾天安利的《反黑》。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香港
……
正值人心紛亂，眾多不法之徒乘勢而起
以黑社會之名相互勾結
進行以黃、賭、毒為主的非法活動
（劇評在此—— 你們催的大熱劇評來了，只看男主就淚目）
它不一定是本月最好看的，但卻是Sir最近，最唏噓的劇。
因為這一撥「黑社會」，實在實在，都太老了！
來，為你一個個介紹下——
劇中的社團，叫「和興盛」。
辦事人（社團內部的發言/決策人）叫白頭佬，歲數不詳。
滿頭白髮尤為可觀。
他帶人去談判，畫風是這樣的——
本來一字排開很拉風，但鏡頭拉近我們才懷疑：
這與其說是黑社會講數的面對面硬杠，不如說是老校長教訓學生夜宿不歸。
辦事人年紀大，那麼社團骨幹年富力強吧？
不好意思，下屆話事人，最有力的競爭者是他——
彬少，歲數未知。
但看他鬚髮斑白、發量稀疏、髮際線衰退，誰心中能沒點數嗎？
扮演者吳岱融，今年58歲。
那麼，那麼，大哥的小弟，總歸是青春逼人吧——
彬少的頭馬，鳳凰哥。
扮演者陳小春，1967年生，和鄭伊健一樣，今年50歲。
班子成員再一次同框……
真的，不看後面的關二哥像，你肯定以為是退休老幹部聚會。
有黑就有白。
這邊的白對頭警察，也沒失了輩分，你看這兩個當差的，明顯是老帶新的組合，但就連菜鳥警察也——
滿臉皺紋間透著滄桑。
再往下看，演員老態，滿屏都是。
主要演員中，三成有老人斑。
五成，耳垂處有斜型皺紋。
像這樣——
你可能不知道這是什麼。
度娘一下Sir發現，據說這種體征，是老年人冠心病的隱兆（真心希望他們不要太辛苦，要保重身體）。
老年人耳垂出現一條前上至後下、明顯的折皺斜紋，則小心冠心病。
七成，花白了頭髮、浮腫了眼袋。
唉……
什麼時候開始，連拍黑社會，都只能用老人了？
古惑仔這行演到老，竟然不退休？
連續幾集擼下來，Sir深深感受到黑社會老齡化。
來，帶你掰指頭數數這一幫卡司團隊的年紀，也順便看看他們的近況：
姥爺級：七十歲以上
陳惠敏，1946年生人，今年71歲。
在劇中扮演和興盛坐館，神爺。
神爺戲份不多，是定海神針般的角色。只要他坐鎮，和興盛就是官方蓋章的黑社團。
以前Sir介紹過，陳惠敏本人，就是從香港舊時代走出來的古惑仔。
他經歷過那個黑白不分的年代——
獄警出身，變黑警後被警隊開除。
加入香港最大黑社團之一「14K」，靠著硬橋硬馬的好拳腳，打到「雙花紅棍」（僅次於坐館的二號頭目），扛起整個尖沙咀，所有小弟奉他為「真神」「偶像」。
1983年「世界精英搏擊大賽」，37歲的陳惠敏35秒內擊倒日籍拳手森崎剛，一戰封神
也經歷了黑道、娛樂圈相互染指的年代。
他被請進片場，最輝煌的時候，和李小龍、成龍對打。
上世紀八十年代，李小龍曾親言「腳就李小龍，拳就陳惠敏！」
他真古惑仔混了半世，演古惑仔又是半輩子。
此後，他在多部影視作品中出現，身份不是格鬥高手，就是黑道大佬。
邵氏《五遁忍術》《舞廳》《風雨同路》
如今，他處於半退隱狀態。
是一名低調知足的生意人，在香港經營酒庄，有自己的紅酒品牌。
拍戲，更像是玩票。
今年的《追龍》《反黑》，他都本色出演黑道大佬。
我行走江湖的時候是16歲
所以我是屬於元老級的
第二位臉熟的——
陳欣健，1945年生，比上面的敏爺還大一歲。
在劇中扮演警探，張Sir。
這是個好長官，在退休前，將本事一樣樣教給下屬。
90後的毒飯肯定不熟他，但他當年，可是港片中的「高級督察」專業戶——
《逃學威龍之龍過雞年》（1993年）
吳宇森、周星馳、王晶，什麼電影里，他一出現，就是高級警司。
說起現實，他也真是警察。
陳欣健1965年加入警隊，1974年晉陞警司，職刑事偵緝科。
1976年就乾脆辭職，投身影視，順便拍廣告……對了，身為多面手，他還是金像獎史上第一位司儀。
此後，他轉戰幕後，做過香港電影學會副會長和金像獎副主席。
近兩年，開始戲癮復萌。
連續兩部問世的作品分別是，電影《我的媽呀》和今天的《反黑》。
二大爺級：六十歲以上
70歲這一代過得不差，但60歲這一代，勞碌命。
吳孟達，1952年生人，今年65歲。
已經是退休年齡，達叔還是《反黑》中的老古惑仔。
兩次大病後的他，這次是真顯老了。
皮膚鬆弛，表情也不復當年喜感，舉手投足，都看得出吃力。
提到他，好多毒飯的第一反應，肯定還是星爺身邊的「三叔」。
但他其實早有「黑社會背景」——
王晶監製的《雷洛傳》系列，劉德華扮雷洛，他扮小弟「豬油仔」。
本來是街邊混混，後來成了雷老虎的左右手。
作為港片中的黃金綠葉，達叔也是最早一批北上的香港藝人。
電視劇、電影，甚至豪門宴會、婚慶現場，都能見到達叔身影。
他說自己早已習慣了內地的工作節奏。
近年來，他生了兩場大病險喪命，露面少了很多。
但一復出，還是很拼——拍了部很賣力的港片《導火新聞線》，口碑不錯。
沒辦法，一生結了四次婚，好幾個孩子等他養。
一把年紀，仍然要為兒女搏命。
但三叔好歹還是腕兒，再看他——
吳志雄，1953年生人，今年64歲。
從《古惑仔1》開始，他在此後大部分電影里，都是你們熟悉的那個，大B哥。
在《反黑》中，他還是大B哥，可惜落魄了。
野心不大，業務不多，靠一間隱蔽的小賭坊撈油水。
滿臉橫肉是他的標誌，但顯然，快70了，早發福了許多。
他的出身，是標準江湖人。
小時候因為家裡窮，他讀完小二開始混社會，很快加入幫會。當了古惑仔十多年，身上到處是紋身、刀疤。
他想退出江湖，是27年前的1990年：
當時一個開賭檔的江湖朋友，求我幫忙夾股入大檔，你知我這個人，幫到的一定幫。結果他騙去了我很多錢，追他還錢不果，最後，連太太的樓都要賣掉。
我從此認清了黑社會的真面目：有錢就有朋友，沒錢就沒朋友！
所以，《反黑》這一段也可以說，是他的心頭話。
後來，他加入邵氏，當龍虎武師。1974年開始，他在《網中人》《狂潮》等劇跑龍套。1987年，憑《監獄風雲》「盲蛇」闖出名氣。至今，吳志雄參演過超過100部電影，包括《古惑仔》系列、《陰陽路》系列等。
雖然如今偶爾出演影視劇，但更多的時候……
他頂著「老古惑仔」的名稱，在走穴。
離開了黑社會的27年後，他還是沒離開江湖。
走穴路上，時不時傳出些狼狽的消息。
叔父級：五十歲以上
陳小春，今年7月，和鄭伊健一樣，剛滿50歲。
他帶著兒子參加《爸爸去哪兒》，穿得乾淨利索，又暖男又愛妻。
曾經躥得不得了的山雞哥，在《反黑》中，也變成了穩重的鳳凰哥。
真實身份，是卧底警察。
儘管不當古惑仔很多年，我們還是喜歡叫他「山雞哥」。
誰叫他講出了，那句史上最騷氣開場白呢？
從《古惑仔》開始，不，也許從更早他給梅艷芳伴舞開始，他的星途就呈現了跨度很大的上升，貫穿了上世紀90年代，直到本世紀初的幾年。
後來的那些爛大街金曲，什麼《神啊救救我吧》《我愛的人》《算你狠》，是一代人的單身情歌。
如今進入平穩期，迎娶白富美，生了小小春，中年人生，正在好狀態。
但他的影視路，無疑已經老化，還是當年的古惑仔，還是玩不完的江湖故事。
今天的《反黑》是，上個月上映的《黑白迷宮》也是。
另外的一位50歲演員，沒陳小春紅，也吃了半世古惑仔飯。
吳毅將，1961年生，今年56歲。
在《反黑》中演火屎哥，在《追龍》里演肥仔超。
名字不一樣，性格卻差不多：脾氣火爆，性格粗魯，四肢發達。
很多人說，作為演員，他的實力遠大於名氣。
在早期香港Cult片中，他演過變態、色魔、殺人狂，也塑造過不少正直角色。
在妖男和義士的設定中，無縫切換。
說到他，Sir老想起才拿金像獎影帝的林家棟。
同樣貌不驚人，但塑造角色都極有個性。也許演技尚有差距，但比不上他們運氣的差距。
亞視沒落後，他也學人家北上，參演的都是一些二三線電視劇，或是電影中的N番。
今年也許相對來說，算他的好日子。
在離開香港足足15年後，回來拍了兩部作品《追龍》和《反黑》，都成了話題。
……
……
……
就說到這兒吧，再往後說，Sir都要消沉了。
看著這一張張老臉，帶著眼泡、皺紋、後移的髮際線、腫大的耳垂，卻依然敬業地做著那些老活計，說著那些老台詞。
一板一眼地，執行著黑社會的老規矩——講數、砍人、堂會、拜關帝、選辦事人、收陀地（保護費）......
都一樣？
不，確實有哪裡不一樣了。
曾經古惑仔開會，叔父輩的圍一圈，手下再圍一圈，小小的房子，茶杯工整地放著，煙霧繚繞，里三層，外三層。
排地位，分尊卑，人強馬壯。
辦事人威風八面，下面的大哥明爭暗鬥，水火不容。
你一言我一語，一個個單人特寫快速切換，鬥氣、痞氣、殺氣，分秒畢現。
《古惑仔》
現在呢？
屋內十個人，做決策的「管理層」，只有零丁4個人；
一講數，只敢拍全景，連特寫都不敢給；
但這又是什麼全景呢？
屋外，一個大氣的航拍鏡頭過去，小弟稀稀拉拉少得可憐......
《反黑》
不可否認，《反黑》故事還是有好看之處，但這種「老」，這種無可奈何的人丁稀少，也確實令人走神。
那，這幫香港「黑社會」老演員，為什麼還要拍？
難道他們心裡沒點數嗎？
其實，安身立命的事，他們比誰都清楚。
《反黑》導演，曾在古惑仔系列多次演小弟的宋本中說——
看得清，但改變不了。
不是不想向前看、向錢看。
內地電影市場這麼好，但北上的、賺錢的只有那麼幾個——周星馳、王家衛、陳可辛、王晶……
大牌導演有飯吃，但這撥可以說是特型的演員，只能守著一盤老手藝，守著日漸稀少的，還能認得出他們老臉的，老觀眾。
看得出吧，不只是演員老齡化，而是：
香港黑社會類型片，已經徹底過時。
97後，從前的地下秩序變了，聊黑幫故事，沒土壤了；
從前的80後觀眾，也都和陳小春一樣娶妻生子，上班熬日子去了；
現在的年輕人雖然一樣熱血，也愛黑社會故事，但故事發生的地域早就變成了東三省和韓國了。
我們，已經不是那時的我們。
但他們，仍在演著那時的他們。
一本正經地做著一件，在非粉眼裡很可笑的事情。
他們臉上的老人斑，你懂，你會唏噓。
但曾讓幾代人熱血沸騰的黑社會港產片，早已失去了觀眾基礎。
大勢所趨，有興旺的地方，就有衰落的角落。
也許我們等不來港產片復興的日子。
看到這些老去的偶像，唯有感慨一句：
當港產片變成了如今中國電影臉上，一塊難看的老人斑時。
別忘了它們曾經陪伴我們的那些，青春無敵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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