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故事：鬼門嶺上遇到鬼打牆，採風作家深入虎穴揭開神秘傳說真相

懸疑故事：鬼門嶺上遇到鬼打牆，採風作家深入虎穴揭開神秘傳說真相

原名：遇鬼記

文/白馬吹歡

1

從張大玉家那間煙霧瀰漫的廂房裡一鑽出來，刺骨的涼意就開始順著禿五的脖子和棉襖下擺直往肚子里鑽，他打了個冷戰，吐掉嘴裡的煙屁股，然後抬頭看看天空，天上漆黑無光，連星星都不見一顆。張大玉家的那頭肥豬在圈裡哼哼了幾聲，拱得豬窩裡的乾草一陣悉悉索索的響。禿五順著聲音來到豬圈前迅速解開褲帶，一股晶亮的水柱頓時奔著豬圈內那個隱約的黑影斜刺了過去，睡意正酣的肥豬猛然被這股衝勁十足的熱尿一澆，立時發出了一陣惶然不安的哼叫聲。禿五一邊抖動著私處享受這酣暢淋漓的快感，一邊想起賈玲拖著張大玉離開牌桌時的勾人樣子，他忍不住罵了一句：妖精。賈玲是張大玉的女人，禿五垂涎已久，可張大玉是大窪村人心目中的大人物，他禿五隻是個一無所有的閑散懶漢，有賊心卻沒賊膽。

大窪村的人都知道張大玉十多年前出去闖蕩，三年前錦衣還鄉，回到村子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請城裡的風水師在村子裡勘察風水，然後造了座一等一的大宅，宅子分為前後兩進院子，前面一座給了爹娘，後面一座自己住。可是張大玉卻很少回來，因此家裡只有他的爹娘看守。大約是在兩年前，張大玉再次回家，讓村人們驚訝的是，他這次帶回來一個極其漂亮的女人，說是爹娘年紀大了，又不願意去城裡住，自己業務太忙無暇顧及二老，故此讓媳婦留在家裡專門照料老人。在大窪村人的眼裡，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個叫賈玲的女人都絕對是個美人，與村子裡那些女人相比，簡直就是天仙下凡。不過說來也怪，在村人的眼裡，這城裡來的女人不但不嫌這裡的髒亂和落後，平時還幫著公婆種菜養豬，日子竟然過得有滋有味。

對於張大玉的發跡史，村人在私下的傳說莫衷一是，最具體的說法是他在城裡開著一家很大的進出口公司，專做外國人的生意，而具體的經營內容，張大玉卻諱莫如深，從未對村裡的人說起，而村人們除了偶爾的猜測之外，誰也不敢多問。這也難怪，畢竟大窪村只是個地處深山，人口不足三百的窮村，村子裡只有一條崎嶇的盤山路通往山外，交通極其不便，是個窮得兔子不拉屎的所在，甚至連照明電也是最近兩年才扯了進來，大窪村貧困閉塞的狀況由此可想而知。

作為大窪村的一名資深光棍，禿五今晚能來這個院子里，完全是因為張大玉的邀請。自從把媳婦留在家，張大玉仍然很少回來，與以往不同的是，現在每次回家，他都會召集禿五等幾個發小來家裡吃頓飯。張大玉很爽快，每次都會讓這幫人玩個盡興，吃飽喝足以後想打牌的，贏了錢自己帶走，輸了算他張大玉的。張大玉說，請大家來主要是回報一下兄弟們平素對自己爹娘的照顧。這個理由自然無可辯駁，因為村子裡有諸多不便，他的爹娘年紀大了，平時擔水劈柴，少不了要人幫忙。

禿五今晚的手氣不好，整晚都沒有開胡，雖說輸的錢不用自己出，但這份滿盤皆輸的霉頭仍然讓他倍感喪氣。所以，在又一輪的牌局結束以後，他拍手而起，把座位讓給了其他人，自己離開了這間酒氣瀰漫烏煙瘴氣的廂房。

撒完了尿，禿五不想再回去打牌，已是後半夜了，他站在院子里四下觀望，這個院子里只有正房內住著張大玉的爹娘，此時早已入睡，在正房的東山牆那裡有一個夾道，可以通向後面張大玉和賈玲的住處，想到剛才賈玲拖著張大玉離開廂房時那急不可耐的樣子，他忍不住一陣心癢難搔。不知他們在床上是個什麼樣兒，去聽聽動靜。心裡這樣想著，人已悄悄穿過夾道來到了後面的院子。後院里很靜，房內還亮著燈，他悄悄踮著腳向前走，唯恐驚動了屋子裡的人。

張大玉家的宅院在村子的北面，前面有一條小河，背靠大山，從風水的角度講，這個宅院造的很得地利，但也遠離了其他的人家，在高處看來，偌大的一座宅院就是在山腳下孤立著。真不知道大玉為啥不帶著那麼好看的娘們兒在城裡享福，卻把她獨自丟在這裡。禿五一邊在心裡嘀咕著一邊縮手縮腳的向著有燈光的窗口靠近。房子背後的樹上隱約傳來幾聲夜梟的咕咕聲，讓這個院子在深夜中更加顯得闃靜異常。

或許是因為平時無人至此，房內的窗帘只是象徵性地掩著，留下很大的一條縫隙。屋子裡的人果然還沒有睡，透過窗帘的縫隙，禿五看到賈玲正坐在窗子對面的沙發上，她穿著好看的黑色絲絨睡袍，頭髮慵懶地披散著，因為是斜靠在沙發上，這個角度讓她白嫩的胸脯上那高聳的乳房在燈光下簡直要呼之欲出。禿五的眼睛幾乎瞪得和張開的嘴巴一樣大，賈玲在抽煙，而且姿勢很是老練，這與她平時留給村人的賢惠樣子很不相符。禿五心裡竊喜，感覺自己發現了一個大秘密，這秘密足以讓他在其他光棍漢們中間炫耀一陣子。

但是接下來看到的事，卻讓禿五有些迷惑不解。他看到張大玉從另一間屋子裡走進來，身子弓著，手裡拖著一隻木箱，他把箱子拖到賈玲面前的空地上打開來，從裡面拿出一包東西。禿五屏住了呼吸，激動和緊張讓他的身子在微微地發著抖，他以為張大玉會拿出一摞一摞的很多錢來，但事實並非如此，那只是一個黑色的塑料袋，不知裝的是什麼。

張大玉把塑料袋放在茶几上，然後看著賈玲說，只剩這些，你儘快安排吧，那邊催呢。

賈玲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個塑料袋，然後仰頭噴出了一串煙圈之後，這才看著張大玉說，你現在日子過得瀟洒呢，我卻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熬出頭。

張大玉聽到這話似乎有些尷尬，臉帶訕笑地走到沙發前坐下來把賈玲攬在懷裡說，這還不都是你的功勞，沒有你哪有我的今天啊。

女人聽了這話，嗤地笑了一聲，揚手輕輕一彈，指間的煙蒂便準確無誤地飛進了茶几上的煙灰缸，然後她轉過身來半伏在張大玉的懷裡換了一種很柔媚的語調說，我現在全依靠你了，你可不能辜負了我。

張大玉把她摟的更緊了一些，哪能呢，若不是前段時間出了鴨三那檔子事，咱們早已離開這裡去國外了。

賈玲鼻音很濃地哼了一聲，你好像是在怨我？

張大玉似乎覺得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討好地說，沒有沒有，這事幸虧你處理的穩妥，不然就全砸了……

窗外隱約傳來咔噠的一聲響，張大玉一把推開賈玲，警覺地直起了身子問，誰？

側耳聽了聽，再沒有聲音，張大玉站起來走到門口打開了門燈，透過玻璃向外看去，燈光下的院子里一覽無遺，並沒有人，他打開了門，一片樹葉飄蕩著落在了門前的空地上，葉片上隱約還沾著一層薄霜。張大玉回身對賈玲說，你把東西收起來先睡，我去前面看看那幫人，很快就回來。

前面廂房裡的人賭興正酣，張大玉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朱四一把推倒了面前的牌大叫一聲，哈哈，又胡了。張大玉跟著喊了一聲，不錯啊朱四哥，今晚贏了多少？說完迅速掃了一眼室內的人，發現今晚來的人之中只不見了禿五。咦，五子呢？

屋子裡的人見到張大玉進來，趕忙都站了起來，朱四搶著說，那小子一晚沒開胡，急得嗷嗷叫，剛才出去撒尿，這老半天也沒回來，八成是回家找五姑娘了，哈哈。

所謂五姑娘，是這幫光棍對自慰的暗語。朱四說完，一幫人都跟著鬨笑起來，張大玉也笑了。眾人七嘴八舌的閑侃了幾句，張大玉打個哈欠說，弟兄們開心就再玩會兒，只是盡量不要高聲，免得擾了我爹娘睡覺，輸了錢的呢，明天來找我報銷，我就不陪著了。說完，徑自離開廂房回了後院。

2

禿五迅速竄出了張大玉家的院子，一口氣跑到院子外面那條小河的木橋上才手扶膝蓋停了下來，小河的水早已結冰，在黑夜裡發出清冷的白光，四下里寂無聲息，唯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喘了一會兒，他直起腰來回頭向那座院子望去，剛好看到後院里的燈光重新熄滅，他長出了一口氣，忍不住罵了自己一聲，你沒動他家女人也沒偷他家錢的，跑什麼嘛，見鬼。

見鬼兩個字剛一吐出口，他忍不住又伸手掩住了嘴巴，猛然記起剛才張大玉說到了鴨三，他就是聽到了鴨三的名字以後才因為緊張而弄出了聲響的。

大窪村的每個人都知道鴨三是撞了鬼才死的，而且死狀很慘。

第一個發現鴨三慘死的是一個叫有德的老人，有德老漢習慣天一亮就起來，然後挎上草筐在村子裡的街道和各個衚衕里逛盪，看到地上有牲畜或者野狗的糞便就鏟進筐里，然後送到莊稼地里做肥。那天早晨也是這樣，他逛完了村子裡的大街小巷，東邊的天空才剛剛開始變紅，有德老漢覺得時間還早，就順著出村的那條山道爬上了山樑，他準備把撿來的糞便送到麥田裡去。翻過山樑再往下走，順著路的左邊再向下走一段路就是他家的麥地，而在這個山樑頂上向右不遠，也有一片開闊地，但不是莊稼地，那是一片無名的亂墳崗，據村裡人相傳，在大清朝長毛作亂的時候，這裡曾經隱匿了一支長毛的人馬，後來被官軍重兵剿滅，清剿完畢之後，那些被殺掉的叛軍屍首就胡亂埋在了這裡。

大窪村歷來有個傳說，說這道山樑上有冤鬼作祟，甚至很多人都在深夜裡聽到過山樑方向傳來的鬼哭，那聲音幽咽哀怨，隨風飄蕩在村莊上空，讓聽到的人止不住毛骨悚然。所以這道山樑又被稱作鬼門嶺，極少有人敢在夜裡單身從此經過。有德老漢年紀大了，對這些傳說已經不怎麼在意，更何況現在是白天。他一口氣爬上了山樑，回身看見太陽已經冒了出來，他抹了一下額頭的汗珠，轉過身來準備下坡的時候，突然聽見右邊的亂墳堆後面傳來幾聲狗叫，像是在撕咬著爭搶什麼。有狗叫的地方就可能有糞便可撿，有德老漢覺得應該去看看，於是他就看到了此生最為恐怖的一幅畫面。

亂墳的後面躺著一個人，上身幾近赤裸，肚腹已經被撕開了，身體周圍的地上一片血肉狼藉，兩隻野狗的頭臉都已經被血染成紅色，甚至眼睛都放著紅光，看到有德老漢走過來也不懼怕，兀自各扯著一段死人腸子，一邊大口囫圇吞咽，一邊狺狺吠叫著做出恐嚇之聲，場面血腥恐怖至極。

等有德老漢連滾帶爬地跑到村口遇見人的時候，已經因為驚嚇過度而面色慘白語不成聲，在咽氣之前，這個可憐的老人只是手指山樑的方向，口吐白沫聲竭力嘶地一連聲喊出了下面的這幾個字：鬼……鬼……鬼門……鴨三……

那天早晨，村子裡簡直亂成了一鍋粥，一撥人忙著給突然死去的有德老漢處理後事，一撥人結伴爬上了山樑。留在村裡的人還好，結伴上山的人竟然又給嚇昏過去兩個，其餘的沒暈過去也吐得一塌糊塗，還好總算沒有再出人命。

村裡沒有電話，唯一有手機的人就是張大玉家的賈玲，可是手機在這裡根本沒有信號。最後還是有人翻山越嶺跑去報了警，等距離最近的鎮派出所警察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現場早已被踐踏的凌亂不堪，沒有找到任何謀殺的痕迹。第二天，縣裡的法醫趕到，對屍體初步解剖化驗的結果是血液內酒精過量，並無其他發現，再加上鴨三在村裡只是個單身窮漢，平素與人並無任何仇怨瓜葛，故此排除謀殺的可能，最終定為飲酒過量凍斃於野。

這個定論稍微緩解了大窪村人們的心理恐慌，不過，他們還是認為鴨三遇到了鬼，不然怎麼會在夜裡跑到那個地方。針對此事，村中有老者言，人是不能太過張狂的，尤其是對鬼神不能不敬，鴨三之所以會死在鬼門嶺上，肯定是與他最近的言行舉止有關。自從張大玉錦衣還鄉，繼而又帶回了天仙似的美人賈玲之後不久，平時懶散無比的鴨三也與其他年輕人一樣，做起了去城裡發財的美夢，甚至還真的去城裡走了一回。不過他的境遇似乎不佳，因為來去不過五天，那天回到村子的時候已經是天色入暮，在村口有人看到晃蕩著走來的鴨三，不禁驚呼，鴨三回來啦？黑漆漆的你敢走鬼門嶺，難道不怕遇到鬼打牆？

屁個鬼打牆，等老子心情好的時候再告訴你鬼打牆是咋回事。鴨三似乎心情不好，看起來神情頹唐卻又出言大異於常。被他嗆了話頭的人自覺無趣，嘟囔了一句，鴨三你真撞鬼了，張嘴就噴糞，呸。隨後憤然而去。

此後的幾天，鴨三一直精神萎靡，對人也絕口不再提去城裡發財的事。對於這些，大窪村的人也覺得很正常，因為鴨三原本就是和他們一樣的人，目不識丁，技無所長，到城裡去只怕連拉尿的地方都找不到。只是誰也沒想到過了沒幾天，他竟突然死在了鬼門嶺上。

禿五是見過鴨三死後那個慘狀的，甚至大白天里想起也會汗毛直豎心驚肉跳。鴨三死之前的夜裡是和他們一起喝的酒，喝完酒，大家醉醺醺的各自回家睡覺，天知道鴨三怎麼會跑到了鬼門嶺上去。現在，他站在黑黢黢的夜裡想起這些，仍不由自主地牙齒打顫，身子猛然又抖了一下。他想回去再和大家一起打牌，可是又怕張大玉已經發現了自己偷窺他們的事，躊躇半天，最後還是摸黑一口氣跑回家睡覺了。

3

賈玲是在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來找禿五的。

這是一個入冬以來少見的好天氣，太陽高照，曬得人迷迷瞪瞪。禿五正在場院里翻曬自家的地瓜秧，他要把晒乾的地瓜秧搬到碾盤上去碾碎了給豬作飼料。看到賈玲的時候，禿五驀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就那麼獃獃地看著賈玲走進來，臉上的表情錯綜複雜。

五哥好勤快呀，熬了大半夜也不捨得休息。倒是裊裊婷婷的賈玲先笑著開了口。

沒呢，豬料要吃完了，趁著天氣好，再碾一些出來。磕磕巴巴的，禿五總算讓自己回過神來，一邊搓著手上的灰一邊問賈玲，嫂子找我有事嗎？

有事呀，還是好事呢，賈玲笑著從兜里掏出兩百塊錢塞到禿五髒兮兮的手裡說，喏，這是你昨天晚上輸的錢，大玉回城裡了，他有事走的急，臨走前安排我來送給你，拿著呀。

禿五愣了一下，他以為賈玲會問起昨晚是不是他在窗外偷窺，但賈玲卻根本就像不知道一樣，看著手裡這兩張紅紅的紙幣，他頓時高興起來，臉上那種忐忑和不知所措的神情也迅速地一掃而光了。

禿五低頭往衣兜里裝錢的樣子，讓賈玲的唇角輕輕一撇，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卻一閃而逝。等禿五再次抬起頭來，賈玲用一種很柔軟的聲音說，五哥，我還有點事要你幫忙，後天晚上，你能不能來我家裡一趟呢？

後天晚上？禿五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玉後天又要回來嗎？

賈玲媚笑了一下說，怎麼，大玉不回來，你就不敢去我家了？

禿五被賈玲看得神色發窘，口唇乾燥，呆在那裡一時竟不知道再說什麼。雖然他一直對這個城裡來的女人存著諸多幻想，但他也深知自己只是個既不好看又潦倒不堪的窮光棍，所以那些念頭只是在私下裡甚至深夜自慰的時候想想而已，如今面對著一個大活人，他反倒不知所措了。忸怩了半天，才面容滑稽地囁喏著說，不是，我怕別人說閑話，嫂子有啥事就在這裡說吧。

賈玲撲哧一下笑了，怕我會吃了你啊？傻乎乎的，你不讓人看見，誰會說閑話。再說了，這也是大玉走的時候安排下的，他說這村子裡只有你最可靠，所以才讓我來找你，放心吧，你是在幫大玉的忙呢，他不會虧待你的。

那好吧，我來。

賈玲走後，禿五再也沒了心思幹活，他猜不透這個女人要他去做什麼，莫非是獨守在家熬不住寂寞？最後，他索性丟下了手裡的活計，仰躺在場院的乾草堆上，在明晃晃的太陽底下神魂顛倒地開始想入非非，直到他老娘來喊他吃午飯的時候，才發現要碾碎了做飼料的地瓜秧有一大半還在場院里堆著。

接下來的兩天對於禿五來說過得異常痛苦，漫長、難捱，他捉摸不透賈玲要他去做什麼事，內心為此而忐忑不安卻又充滿了焦渴的期待。

終於熬到了約定的夜晚，又耐著性子等到了外面人聲漸杳，禿五才悄聲離開了自家的破房子。街道上空無一人，四下里瀰漫著冷颼颼的霧氣，他一口氣跑到張大玉家的院子門外面，發現門是虛掩著的，他的內心一陣激動，賈玲果然給留著門呢，他輕輕推開門，然後回身又把門輕輕掩上，這才來到了院子里，正房的窗戶上沒有燈光透出，想必是張大玉的爹娘已經入睡，他踮著腳穿過院子，然後又穿過那個夾道進了後院。

越走近房門心跳的越厲害，禿五覺得心都要從口裡跳出來了。就在他伸手要推門的時候，房門卻自己打開了，賈玲出現在門口的燈影里，對著木然呆立的他笑著說，五哥很守信用嘛，難怪大玉這麼看重你，快進屋坐，外面冷呢。

這是一個與卧室相連的客廳，坐在沙發上的禿五明顯地有些局促不安，身子挺的很直，眼睛盯著電視，兩隻手在膝蓋上搓來搓去，賈玲笑了一下，走到電視旁邊的一個玻璃櫥櫃前，從中拿出一瓶葡萄酒和兩個高腳玻璃杯來放在了禿五面前的茶几上，禿五看著那紅色的液體傾入透明的杯子里，喉頭不自主地做了一個吞咽動作。

賈玲把一杯酒遞到禿五的手裡說，這是大玉帶回來的法國葡萄酒，五哥嘗一嘗。禿五沒有喝過葡萄酒，更沒有喝過法國葡萄酒，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感覺有點酸，像山裡的野草莓，有點甜，還有一點苦，具體的味道是什麼，他說不上來。賈玲說，這是法國的羅曼尼康帝，10萬多塊一瓶呢，五哥可喜歡？

禿五一口酒還沒咽下去，賈玲的話讓他猛然嗆咳起來，連酒杯里的酒液也灑出了一些，他很狼狽地一邊咳嗽一邊說，這蘿蔔……糠的……十萬？咋這麼貴？

賈玲愣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就明白過來，然後突然大笑了起來，直笑得彎下了腰，手捂住肚子，良久才氣喘吁吁地說，哎呀五哥，你笑死我了，是羅曼尼康帝，法國最好的葡萄酒品牌，不是蘿蔔糠的。

禿五窘得臉紅脖漲，仍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賈玲笑完，很快恢復了常態，輕輕搖著手裡的酒杯對禿五說，五哥不能一直在這村子裡耗下去，城裡的東西多著呢，該出去見識見識。

禿五說，咱沒文化，不認得幾個字，進城能幹啥呢。鴨三倒是進了城，可……

他突然止住了話頭，臉上現出極其驚恐的表情，眼睛盯著賈玲，沒敢再說下去。

賈玲似乎是知道他會說起這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其實這世上哪裡有鬼，都是村子裡的人自己嚇自己，那鬼門嶺上的鬼叫聲，不過是那裡的地形比較特殊，風吹過狹窄的山嘴發出的聲音而已，五哥你若是讀過書，就一定會明白這道理的，至於鴨三的死，我看呀，那就是個意外，人喝醉了睡在外面，天那麼冷，不被凍死才怪呢。

見禿五還是面帶驚恐地半信半疑，賈玲放下酒杯說，看來呀，你們大窪村的人是對這鬼神的傳說根深蒂固了，好吧，不說這些了，看你嚇的那樣兒。

嗯，不說這些了，不說了。禿五趕緊跟著附和了一句，然後他問賈玲，嫂子今晚讓我來一定有事，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幫你。

賈玲的臉上現出一絲驚訝，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爽快，她盯著禿五看了一會兒這才突然拍了一下手說，真爽快，怪不得大玉這麼信任你，特別囑咐我，這事只能讓你去幫他做，看來他沒選錯人。

禿五還想說什麼，賈玲揚手制止了他，又回身走到裡面的卧室里，等她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個背包和一疊錢，她把背包放在了禿五面前的桌子上，把那疊錢往禿五的跟前推了一下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既然大玉讓你去做，我也就給你直說了。五哥你也知道，我和大玉結婚已經兩年多了，可是一直沒懷孕，在城裡檢查的結果說，是大玉有些問題，大玉為此很苦惱，又不想讓人知道他自己有病，這才讓我先在老家住著，等他治好了身體再接我出去，半年前大玉得到一個方子，這個包里呢，是我這按照方子在山裡採的草藥，今天剛剛湊齊了咱們這山裡的幾樣特產藥材做引子，他公司有事走的太急了，沒能等我準備好，所以想讓你跑一趟城裡，把東西給他送去，這是兩千塊錢，你先拿著，大玉不想讓村子裡的人知道他有病，所以你不能把這事說出去，等回來了，我再給你三千做報答。你願意嗎？

原來是這樣，禿五長出了一口氣，這事對於他來說太簡單了，雖說去大玉所在的那個城裡有上千里路，可是跑一趟腿就可以得到五千塊，簡直就是天上掉錢嘛，他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臉上立時堆滿了笑，甚至腦門上都泛起了興奮的油光。

4

第二天一早，禿五就帶上賈玲給他的地址和背包離開了家，讓他稍感奇怪的是，賈玲並不是讓他把東西直接送給張大玉，而是要他到那個城市以後，按照她給的地址去一家酒店找一個叫江強的人，她說那個酒店是張大玉公司的一個辦事處，禿五到了以後，只要把東西交給江強，然後讓江強寫個東西已收到的回執就可以了。禿五並不在意這個，只要給錢，東西讓交給誰就交給誰。他一早就急匆匆的啟程上了路，走之前為了讓老娘放心，他撒謊說是去山外的鎮上打零工，也好賺點錢準備過年，這個理由倒是讓他的老娘倍感欣慰，因為村子裡有點上進心的男人大多都會在冬閑的時候找點事做，自己這個懶散兒子也知道去掙錢了，她怎麼會不高興。

大窪村到鎮子上有幾十里的山路，因為路途難走，禿五平時極少出去，但是今天不同，今天他的心情好極了，爬上鬼門嶺的時候，他想起賈玲的話，鬼哭只是風吹過山嘴的聲音，為此他還專門留心看了一下那個狹窄的山嘴形狀，感覺賈玲說的似乎是真的，內心也因此而沒了那麼多的恐懼。

大約十點的時候，禿五已經走出了一多半的山路，按照現在這個速度，中午之前，他能夠趕到鎮上，他取出水壺喝了水，準備稍微休息一下，然後繼續趕路。那個作家就是在這時從山路的拐彎處走過來的。大窪村和外面只有這一條山路相通，平時極少有陌生人出現。所以，作家立時引起了禿五的注意，看到有人正在盯著自己看，作家也停了下來，把背包摘下來放在路邊，然後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在禿五旁邊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老鄉，要出門嗎？在禿五錯愕的眼神關注下，作家已經先向他打了招呼。

嗯，出門。禿五悶悶地回答，然後又盯著作家問，你是幹啥的？沒見到村子裡哪家有你這樣的親戚呢。

我不是要去走親戚。作家笑了，我是個自由撰稿人，來這裡旅遊採風的。

自由撰稿人是幹啥的？

就是作家，寫書的，據說這裡有個鬼門嶺，本地縣誌上記載，太平軍的一支部隊曾在這裡被清軍剿滅，我想考察這段歷史，是來搜集素材的。

作家很健談，在禿五的訝異中講了很多話，大多都是他沒聽過的新鮮事，等到他發覺耽誤的時間太久該趕路的時候，作家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抱歉，耽誤了你趕路，你們的村子太偏僻了，我在這條路上走了半天，只遇見你這一個人。

禿五說，沿這條路一直向前走，就能到鬼門嶺，過了鬼門嶺，就是俺們村子了，你到那裡會有人陪你聊天的。說著，便起身要走。但是作家這時候卻又叫住了他，隨後從包里拿出一張照片來，老鄉，你見過照片上的這個人嗎？

本來要走的禿五看到照片以後立時愣住了，這不是賈玲嗎，俺村大玉哥的媳婦，你怎麼會有她的相片？禿五的好奇心再次被勾了起來。

作家現出一臉很沮喪的樣子，原來她真的在這裡，老鄉，能不能麻煩你再告訴我一些她的情況？

知道了賈玲真的在大窪村，作家突然決定不再去鬼門嶺採風了，而是原路返回，和禿五一起回城裡。他對禿五說，賈玲曾經是自己的女朋友，要結婚的時候，因為自己只是個窮作家，沒錢給他買鑽戒，她一生氣就跟一個曾經追求她的大款走了，而那個大款就是張大玉。

有了作家同行，禿五進城的這一路都很順利，他覺得自己無意中發現的這件事很有意思，這次出門真的是不虛此行啊。

5

五天以後的傍晚時分，禿五回到了大窪村。讓人奇怪的是，回來以後的禿五大異往常，不但在街上遇到了人一語不發，就連回到家中對老娘的問話也懶得回答，只推說自己趕路累了，要好好的睡一覺，老娘見他如此，只當兒子是在外面受了挫折，念叨了幾句平安回來就好，也就不再多言，徑自關門退了出去。

入夜以後，一直蒙頭睡覺的禿五翻身起來，然後悄悄離開了家，沿著已經安靜下來的街道一口氣奔到了張大玉家的宅院之外，院子的門已經從裡面栓住了，他先是沿著院牆走了半周，仰頭目測了一下牆的高度，然後向後退出了幾步，突然躬身向前一個小跑，隨後在牆根下輕輕一縱身，雙手便已經攀上了牆頭，前面院子的正房內還亮著燈，他悄無聲息的跳下來，沒有驚動屋內的老人，直接順著夾道到了後院賈玲的門外輕輕敲了兩下門。

誰？房內傳出賈玲透著驚慌的聲音。嫂子開門，是我。禿五的聲音落下不一會兒，門已經打開了，賈玲面帶疑惑地出現在門口的燈影里，五哥回來的好快，可順利？

禿五打量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輕輕嗯了一聲，就直接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然後從衣兜里摸出一張紙來放在茶几上說，東西已經交給了江強，這是他寫的收據。賈玲拿起來看了，很高興地說，非常好，這次真是辛苦五哥了，等著，我去給你拿錢。

不急，嫂子你先坐下，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禿五說話的聲音比以往顯得稍微有些沙啞。賈玲見他這麼說，一時不明所以地愣住了。禿五說，這次去城裡，我真是長了見識。賈玲滿臉疑惑地坐了下來說，五哥你怎麼像是變了個人，遇到什麼事了？禿五卻不慌不忙的說，嫂子你知道嗎，以前在城裡有個很大的黑幫集團，這個集團以販毒為主，危害極大。兩年前，城內的警方與另外幾個大城市協同作戰，一舉搗毀了這股黑勢力，端掉了多個毒品交易的窩點，並且當場擊斃了那個外號叫花豹的黑社會頭子。

講到這裡，禿五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賈玲。賈玲有些不以為然的說，五哥你真是該多出幾趟門，這事有什麼稀奇嘛，電視上報紙上都報道了的。禿五說，別急，聽我慢慢講。

花豹被擊斃以後，外界的人們都以為這個集團已經徹底垮掉，但是警方高層人員卻很清楚，這件事其實遠遠沒有結束，因為這次行動並沒有找到國際警方提供的情報上說的那一大批純度極高的毒品藏匿在何處，為此，警方秘密成立了一個特別行動小組，在經過了將近一年的秘密調查之後，這才終於知道，花豹其實不過是個傀儡，真正的幕後操縱者是一個叫烏鴉的人。而在國際警方的檔案中，烏鴉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前些年一直在東南亞的幾個國家活動，後來在國際警方與東南亞各國的警方聯合通緝之後，竟然神秘地消失了蹤跡。

說遠了，還是說說咱們村子裡的鴨三吧。禿五挺挺身子換了一個讓自己更加舒服的坐姿，絲毫不理會面色越來越難看的賈玲。前一段時間，村子裡的人都知道鴨三曾經去了一次城裡，不明真相的人都以為他是去打工賺錢，卻沒有人知道他只是受人所託，身上攜帶了一包山裡特產去城裡送貨，對他來講，一次進城的機會再加上不菲的報酬，這已經是天大的便宜。只是可惜啊，天不遂人願，倒霉的鴨三進城後不但找不到要找的人，而且身上的錢還被人偷去，就連那批山貨也沒了蹤影。丟失了東西的鴨三灰心喪氣回到了村子裡，他以為自己不收委託他去辦事的人那份錢就沒事了，可是他沒想到，自己會在一次酒後的夜裡，被人引到了鬼門嶺之上滅了口，在迷藥和酒精的雙重作用下，鴨三一睡不醒，不光是凍死在外，還生生被野狗吃了個死無全屍。

燈光下的賈玲面色越來越蒼白，她即驚且怒地手指著禿五說，五哥，你這是從哪裡聽來的鬼話，亂七八糟的，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如果沒事，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禿五輕蔑地笑了一下說，怎麼，嫂子不想聽了嗎？故事還長著呢，難道你不想知道烏鴉是用什麼手段注資扶持了張大玉的企業，然後利用一個冠冕堂皇的集團公司洗黑錢？不想知道警方其實在鴨三的屍體上是發現了線索的，但是卻放出一個並無任何異常發現的消息？不想知道張大玉是如何被警方調查並且抓捕……

禿五正說著，賈玲突然轉身向卧室內撲去，然而原本坐著的禿五的動作卻比她更快，黑影一閃，人已經越到了她的前面，賈玲再定睛看時，一柄手槍已經頂上了自己的眉心。禿五面色冷峻，一邊拿槍指著她，一邊從衣兜里拿出一個步話機似的裝置輕輕按了幾個鍵，然後冷冷的說，這個院子已經被包圍，烏鴉，別再反抗了。

賈玲的神色頹敗，定定地站了一會兒，突然笑了，好吧，我認輸，沒想到這麼偏僻的山溝里竟然還隱藏著警察，你到底是誰，禿五呢？

禿五涉嫌販賣毒品，在看守所接受調查呢，你連我們大名鼎鼎的神探鄧飛都不知道，真是妄稱神通廣大的烏鴉了。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賈玲回頭看時，又有幾個攜帶武器的人已經走了進來，槍口一律指向她的身體。

賈玲再次面色慘然地笑了，嗯，很好，傳說中的神探鄧飛，槍法百步穿楊，武功罕有敵手，最為傳奇的是其驚人的易容化裝術，令神鬼難辨，今天總算見識到了。

先把她銬起來，走的時候盡量不要驚動村子裡的村民。禿五一邊吩咐著剛進來的人，一邊向洗浴間走去，等他再出來的時候，赫然就是禿五進城那天在山路上遇見的作家。

（全文完）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