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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海娜:七月流火,何以安生——《七月與安生》電影手記

溫州二中 倪海娜

2016年11月26日晚,第53屆金馬獎最佳女演員出爐,周冬雨、馬思純憑藉《七月與安生》捧得影后。這一次的「雙黃蛋」冷門,不僅讓更多人認識到了兩位新生代女演員的演技,也讓一個名叫安妮寶貝的作家走進了更多人的視野。

《七月與安生》是安妮寶貝的小說作品。20世紀末的那些年,正是網路小說當道的時期,痞子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之後,最能引起網路熱議的當屬安妮寶貝的文字了。《告別薇安》、《八月未央》、《二三事》……在我的青春歲月里,安妮寶貝讓我拿得起,放不下。她觸動了我年少的輕狂叛逆,也教我養成了一度的孤獨與乖張。

在安妮寶貝最受歡迎的日子裡,故事的色調永遠是灰色的,《七月與安生》也無非是這樣。

故事中的人們即便有明媚的笑靨也抵擋不住內心厚重如陰霾的傷。這是一個世俗的故事,二女一男的戀情模式已經被演繹過千遍萬遍了,但寫作者們依然前仆後繼。或許這樣的故事正常得如同每天的生活,人們看它猶如看自己。又或者這樣的故事是每個人心中隱秘的念想,而只有在書里,在舞台上,在熒幕中,才能亘古成傳奇。

多年前的一個夏天,《七月與安生》在溫州東南大劇院上映了,竟然加演一場,居然還來不及買到第二場更好的席位!這樣的火熱與搶手不知道是因為江一燕的表演號召力還是寧財神的策劃宣傳力,我卻希望是安妮寶貝文字本身的蠱惑力。好證明人們都將這蠱種在了心裡。

不得不說的是,我不喜歡這一場話劇的編排,有些場景的呈現太過細碎,有些對白設計得太多太滿太煽情。從戲劇感染力的角度看,舞台效果出來了。但從原作的立場來說,那種海明威式的電報語言,那種杜拉斯式的情與欲的掙扎,那種不完整的文字,凡此種種對心、對大腦所造成的一種富有疼痛的快感和新鮮刺激明顯減弱了。

2016年電影《七月與安生》的問世,我始終抱著「原著黨」的猶疑。在此之前,影壇已迎來了一系列掛著「青春印記」的電影,以《致青春》《匆匆那年》《左耳》《小時代》等為例,辛夷塢、九夜茴、饒雪漫、郭敬明等寫手的作品被改編成劇本搬上大熒幕,在市場營銷上又大獲成功。相比較他們的作品,《七月與安生》確實來得晚了一些,所幸到底還是有人發現了安妮寶貝,並能大膽地以光影的方式詮釋她的作品。

從這一點上看,新銳導演曾國祥確實可圈可點。

用當下的流行語來說,曾國祥是名副其實的「星二代」,富貴有才,且長相帥氣,被很多人都稱作「拉長版的曾志偉」,顏值相比他的父親確實勝出不少。作為一個男性導演的立場,卻選中《七月與安生》為劇本,可見在這個新人導演的內心,竟埋伏著一個女性視角。有人說,這是因為曾國祥的成長過程中,深受其母親的影響。但他對於張愛玲文學的喜愛無疑也左右著他對於劇本的判斷。熟悉安妮寶貝的人想必也是能從她的文字中讀出張愛玲的影子的。《七月與安生》的故事其實與《紅玫瑰與白玫瑰》有軌跡重合之處,兩位女性,一個似清淡的雛菊,雅緻周到;另一個像帶毒的罌粟,熱烈奔放。只要是男人,不管是蘇家明還是佟振保,都會在選擇中陷入兩難的境地。

曾國祥獨有的敏銳性打開了《七月與安生》的審美空間,重新架構了故事框架,並對其進行內容的豐富與開拓,在主題上也進行了個人化的解讀。正如他將《七月與安生》英譯為《soulmate》,在曾國祥看來,七月與安生是彼此的靈魂伴侶,她們對對方的愛,是賴以生存的依戀而非女同式的情慾。她們憑藉這份愛,照亮各自的人生。

作為曾志偉之子,無論他是否承認,曾國祥在電影事業上的運作上總會輕車熟路一些,自然,作為星二代,能從場記開始,一步步走上導演之路,也有份難得的穩當與篤定。作為自己第一部獨立導演的電影長片,《七月與安生》既能以文藝片的內涵打動觀眾,又能在商業運營商贏得全面勝利,成為一部叫好又叫座的片子,與影片的監製陳可辛不無關聯。作為時下為數不多的兼具票房號召力與專業好評度的導演之一,陳可辛毫無疑問成為了電影《七月與安生》強有力的幕後推手。

她、她和他

在陳可辛看來,《七月與安生》並不是一部青春片,而是一部講關係的電影,故事裡兩女一男的等邊三角形關係「不止女生會共鳴,男生也同樣會有共鳴。」

七月和安生這兩個女孩的命名來自安妮寶貝自身。因為七月,是安妮寶貝的生日。年少時的我曾經因為痴迷她的這點小心機,在原創小說里也糾結於如何讓人物名字間有所關聯,好契合故事情節走向。現在想來,真是太傻。模仿與創造,畢竟是不同的。

家明是男主角的名字。當我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我總想起張愛玲,她筆下的男人也是這樣蒼白軟弱,優柔寡斷,患得患失。所不同的是,家明身上到底還是有點乾淨的底色,而張愛玲則如此狠絕地讓男人們無時無刻地陰暗與醜陋。電影中的蘇家明基本還是能還原小說中的人物特質的。

一個女人,再卑賤可憐,只要遇到一個由始至終都信誓旦旦地承諾著要護其一生的男人,不管她對他愛或不愛,她都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但安生內心的孤獨與絕望是像大西洋的潮湧一般無法止息的,她抽煙,她酗酒,她自虐,她濫交,她註定得不到義無反顧的愛,也根本承受不起簡單直接的關懷。這才是她的宿命。這樣的安生是讓人揪心的。鏡頭裡的安生則更溫暖一些,她會主動做一個只愛吃「包子皮」的姑娘,會「買」一對耳環給七月的母親,雖然依舊強悍,卻添了些許柔和。

七月是令人心疼的。我是不會做七月的。我也做不了七月。這樣一個單純善良執著有愛的女子理應裱在框里,供人頂禮膜拜。在她身上,美和善都太過集中,與她一起,就同與天使相伴,我不想那麼輕而易舉就抵達天國。而在曾國祥的劇本里,七月會愛也會嫉妒,落了實相,更接地氣。

人生中的對峙與和解

從一部幾千字的短篇小說到時長120分鐘的電影,曾國祥勢必要對場景進行補充。而在所增加的片段里,有幾處七月與安生經典的對手戲。恰恰是二人對峙的反映。

第一次是在二人相約旅行,出來用餐的餐廳內,另一次是在蘇家明背景的住所里。兩次衝突其實都在二人的久別重逢之後。在餐廳的不歡而散,是因為七月看不慣安生靠男人「混日子」的做法,並以「賤」字評價安生的生活方式。但安生不以為然。誠然,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方式,沒有對錯可言,不能一概而論。四年不見的時光里,安生用盡方法求取生存,這是一度處於溫和祥寧的環境中的七月所不能理解的生活。七月只知道四年里安生一直在流浪,卻不曉得安生如何度過流浪的生活。張愛玲在《傾城之戀》中曾寫過「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你就會原諒現在的我」。如果七月早早以流浪的方式遊走天涯過,想必這「賤」字便不是下作,而是在世事無常中「賤生賤長」的抗爭了吧。

第二次的衝突也被視作是全片的經典鏡頭,在一個簡陋的居所里,兩個已經長大的女孩在進行激烈的辯爭。七月質問安生為何要奪取蘇家明,而安生卻笑言不過是自己的退讓才成全了七月與家明。直到七月直指安生一生缺愛的境地,雙方以痛哭結束了這場對峙。

從表層上看,這是一次單純的因為情慾而產生的衝突與對峙,但從另一個層面分析,這似乎是兩個女性實現彼此認知的過程。真相往往赤裸犀利,理想與現實畢竟相差甚遠。

激烈對峙之外,依然有和解。因而已覺自己走到人生盡頭的安生會重新回到七月家門口,在送走家明之後失落而歸的七月看到在家門口等待的安生會情不自禁地對她擁抱,在懷孕待產的日子裡,七月會來尋找安生的庇佑,而已經告別流浪生活的安生會在重遇七月時報以會心與淡然的微笑。

為愛,他們爭過,辨過,猜忌過,放逐過,但最終也是因為愛,選擇了握手言和。

一直覺得,七月與安生可以被視作同一個人,她們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她們的命運代表了人生中的自我衝突與和解,以個人在成長的過程中,勢必會面臨著理性與感性的權衡,而人生就是在不斷抉擇中實現成長。

不挽留與留不住

世間種種,終將成為遠去的背影,任你留與不留。七月本有兩次挽留安生的機會。當車廂里的安生探出頭來對七月說:「只要你說讓我留下,我就不走」,本無意讓安生遠去的七月因為安生胸前的玉墜始終沒能將那句挽留說出口。她以不挽留的方式保全自己的愛情,守護圓滿,意圖佔有愛,卻因此又痛恨與自己的自私。

當旅館裡的安生收拾行囊,準備離開,清醒著的安生以裝睡的方式無視安生的離開。她以不挽留的方式表達對安生生活方式的不認同。

七月不挽留安生,卻一心想挽留家明。得知家明想去北京闖蕩的心思,七月是不快的,她深知這將意味著他們原本波瀾不驚的生活將被打擾,她意欲挽留,卻是徒勞。當然,如果挽留成功,興許就沒有後面的故事了。人生如戲,生活本就充滿了戲劇性,不去挽留的終將歸來,一心留下的總會遠去。想必,這也是人生的奧妙之一。

「別把離別弄得太傷感」,因為別離是人生的常態。曾國祥使用電影語言表達了他對於人生的哲學思考。

宿命難逃與人生互換

電影與小說最大的差異,便在於結局的設定。安妮寶貝設定的結局是唯一的,她讓安生死去。這樣的設定讓人想起文中七月問安生在寫什麼,安生說:「流浪、愛情、宿命。」何為宿命?應是在劫難逃的命運歸屬。安生說自己只想活到27歲,結果她當真只活到了27歲。安生對於蘇家明的愛更是一場劫難,安生註定在劫難逃。安妮寶貝曾說過「我想,有些事情是可以遺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記念的,有些事情能夠心甘情願,有些事情一直無能為力。我愛你,這是我的劫難。」想必對安生而言,死亡是保全這份隱秘的愛的方式。

曾國祥對於結尾的處理方式十分大膽,她設定了3種結局,第一種是被安生以「七月」為筆名寫在小說里的結局:七月在機場告別了即將結婚的安生,拒絕了安生的挽留,再度開啟流浪人生。第二種是安生告訴家明的結局:七月生下孩子後選擇像當年的七月一樣浪跡天涯,自由行走。第三種是安生回憶中的結局,也是交待給觀眾的最接近事實的結局:七月產後意外死去,從此活成安生的回憶。安生活成七月的模樣,帶著七月的女兒繼續生活。

不論哪一種結局,安生與七月的人生軌跡都互換了,從不安分度日的安生開始了按部就班的生活,從前那個叛逆狂浪的因此彷彿就此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影片沒有一種結局與小說結局雷同,只因兩人想要表達的不同。從影視的角度而言,電影的多種結局設置方式與《羅拉快跑》有異曲同工之妙。既給觀眾代入感,又給觀眾疏離感,分別告訴觀眾故事是「戲」的存在。

《溫州教育》2017年第7-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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