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香港：九龍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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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又一個走進去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神奇地方，也就是電影《功夫》里的那個卧虎藏龍的大雜院那個地方。1990年代拆除。

歷史就不說了，總之，它是市區中心的一塊英國殖民地的內飛地、中國的外飛地，形成一個局面，英國政府不想管，香港政府不敢管，中國政府無法管，所以它是一個獨立自治區。

我的童年印象是，從市區某兩個大牌檔中間那條縫，能看進去，一進入就是另外一個世界、罪惡之城、沒有王法、無政府狀態的一個小區，有吸毒的地方、制毒工場、墮胎的無證醫生、賭場、妓院。

它沒有出入關卡，香港人隨便進出，和任何一個小區一樣，只是說，一進入了就沒有王法了。一些附近居民就是每天進出、穿越；別的地方的香港人，一般是嫖、買毒品、看無牌醫生才進去；我父母從來不讓我進，我只偷偷進過一次還是兩次。

警察是不能進去的。裡面是黑社會說了算。葉問系列《終極一戰》里，葉問徒弟在裡面打非法擂台，警察徒弟叫葉問去救人，說明自己沒許可權，葉問就問他：「是不是我管把他拉出界限外你就能執法？」，熊欣欣對葉問囂張地喊：「這裡我說了算！」，就是反映這裡情況。小時候，警察長輩說，很多強姦殺人犯躲進裡面，沒他們辦法的。

除非譬如說殺了警察的人躲進裡面，就會出現一些情況，譬如誘導出來，或者警察便衣作為個人身份進去抓，或者問裡面的「王」要人（鬧得殺警這麼大，已經變了警察視為「私人恩怨」的事，裡面的「王」也未必願意扛，就會作一些大家能下台的交人安排）。

裡面住了5萬人（這是一個估算，因為政府無法統計），人口密度全世界第一，就是很亂很骯髒一直往上建的高樓，不怎麼看到陽光。

如果從上空看，就是26000平方米里有一堆密密麻麻的建築和很多衚衕。它的建築、文化、社會現象散見於世界各地的作品和記述，日本人特迷這裡；知名學家可兒弘明曾經進行深入研究。日本還有一座名為Warehouse的室內遊樂場的設計布局仿照它。

有一個對我的一些情懷的養成相當大影響的人，她是一個白人，在裡面傳基督教。開始的時候，被打很多次（出於尊重，沒有人問過她除了打還遭遇過什麼不好的事；很多事情不必問，也不應該問），爬著出來去醫院，好了又回去。

到了最後，各勢力老大沒她辦法，服了她，好像是一次開會時提了一下說從此認了，視為一幫之主性質，從此沒人惹她，偶然還出席老大聚會理論交涉。

成龍《重案組》、TVB《城寨英雄》、周星馳《功夫》、金田一《財寶殺人事件》都是說這裡。還有，杜琪峰導演就是這裡人。

@壞掉的黑色眼鏡：作為內地仔，莫名其妙的對這裡痴迷

回：不是只有您。日本人、白人也很痴迷。完全是小說里那種傳奇地方。在清除以前，政府曾經允許一些日本人進去一個星期，拍照素描等等各種最後記錄（其實也不存在允許不允許，政府對那裡其實沒有許可權，因為雖然中國不管，但理論上那是中國的地）。

@明澄子：城寨自清末以來一直理論上屬於中國政府，那麼97前拆除時是否也有溝通過大陸政府？或者還需要有政府間法律程序？

回：以前屬於清的，後來屬於哪個「中國」，本來就說不清。大陸對它沒興趣而且無論如何也無法管。不知道有沒有溝通過，我估計沒有，因為雙方大概都會認為這是個炸彈，必須拆。倒是以前，城寨里很多人掛五星紅旗，也有少數人掛青天白日。當時的自治委員會（其實就是黑幫土王、幾大派勢力的意思），一直自稱屬大陸體系，可是大陸政府不怎麼鳥他們，頂多名義上有點象徵性掛鉤。自治會自稱屬大陸體系也只是說說而已，大陸真管的話他們就不幹的了。

@古道西風__：什麼時候開始管理的呢？清朝消亡後嗎？

回：什麼管理？那裡沒有政府管理，是無政府狀態。

@性少數：九龍城寨如果當初不拆，建成文化遺址多好。搞出一系列文化產業，也都是太容易的事。

回：如果可能，文藝界、文青等等會很喜愛這樣的事。可是，在這點上無法怪政府的。它裡面水電設施全部都很危險，那些大樓全部都不是安全建築，隨時可以倒塌。如要搞，需要全部拆除重新建，那就沒意義了。

@一鼓作氣再而羞三而急：有沒有過火災？

回：有，而且，逃難的人直接跳樓。他們說，由於太亂，不必懂武功，跳下去一定有東西擋著下跌衝力的。

@zxmnju：這個地方，我一直搞不懂，既然三不管，那麼自來水、電力、電話、煤氣是誰供應的……這麼高的樓又是哪裡的建築公司蓋起來的…

回：你住裡面給錢街坊會，他們為你接上。至於怎麼接我也不清楚，但，只是無法在裡面執法，政府部門仍然提供服務，或者部分服務，譬如郵差是送信的。有電，大概可能是直接接，或者通到城的邊際接入。水從水井來。好像沒有煤氣。…

有人這樣形容：五萬人擁擠在毫無規劃、搖搖欲墜、互相支撐的高樓里...這些樓高達14層，建造過程中沒建築師、工程師參與，居民們不知怎樣就把它們蓋起來了。令人驚奇的是所有樓房構成了一個大體上連續凝聚的整體，有些像一座城堡或要塞。

@蜂蜂04：五萬人？那真的是很多人了，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住在裡面的人其實都是有點危險性質的，拆除之後這裡面的人怎麼辦，沒有保護場所了。

回：不能這樣說。也有正經人家、小孩、學校等等的嘛。就是一座沒有法律的城市就是了。

打賞全部用於支教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