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的隱私都寫在這些老屋裡
株洲，一個火車拉出來的城市。
這是三年前的地理課上
我第一次在外人口中聽到這個城市的名字
從小到大 都以為這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城
以湘江為界
外公外婆家在河西 太外公家在河東
河西是從農村建起來的新城區
和河東的關係大概就像浦東和浦西吧
本來要去河東的「南大門」小商品市場採風
路過太外公的家 大姨說帶我上去看看
這是80年代這裡的房子
穿過一片菜市場
嗯 應該說是一條乳肉蛋奶水果蔬菜什麼都有的街
魚腥 禽臭 還有一些說不清的味道衝進鼻孔
小街兩邊有數不清的青蛙 雞鴨 淌血的魚 和大聲叫賣的人
嗯 這條街已經相當溫柔了
比起前兩天那個
燈光猩紅老闆娘坐在一整顆豬頭邊吃盒飯的菜市場而言
對了 那天我才知道
動畫片里那些被砍下後擺在肉攤上安詳微笑的豬頭
都 是 騙 人 的
大條大條紅白相間的五花肉掛在鐵鉤上
一顆豬頭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
憤怒的眼睛瞪得像個標本
在猩紅的燈光下怒視著每一個想買肉的人
而買肉的人
熟視無睹地挑肉 講價 盤算著燒成什麼菜好
那條賣菜的街蜿蜒又錯綜複雜
我們從賣水果的邊上穿過
又從賣肉的旁邊閃身進了一個小衚衕
走進矮樓 各種葷腥的臭味兒好像遠了很多
走廊昏暗 樓梯上的小窗戶不足以照亮半截樓梯
這個坐落在鬧市邊的小屋子 卻沒有煙火氣
這個背靠喧囂的小屋子 已經好久沒人住了
牆上天藍色的電錶格格不入地閃著燈
推開木門
對 是在這座鋼筋城的這座鋼筋矮樓里的
一扇木大門
屋子裡和樓梯上一樣昏暗
這個小小的屋子還是個兩室一廳來的
雖然整個屋子只剩下兩塊木床板 顯得空落寬敞
但牆上厚厚的灰還是讓房間看上去小了一圈
整個屋子裡只有三個燈 全壞了
屋裡僅有的光源是透過褐色紗窗的日光
嗯……
打不開的陽台木門上 那幾個小縫應該也幫了點忙
褐色的紗窗補了一層又一層
實在補不上的洞（也許是後來的住客實在懶得補
就用瓶子狠狠塞住 企圖成就紗窗的最後一點功用
看著那幾個洞 好像還能看見住客被蚊子吵得不行
罵罵咧咧地把塑料瓶用力塞進紗窗洞里的樣子
透過紗窗 樓下就是菜市一條街
可是屋裡一片寂靜 靜得都不敢大聲咳嗽
菜市被花花綠綠的傘罩住 好像嘈雜的叫賣聲也被罩在了下面
這條花花綠綠的街讓我想起「穹頂之下」
中午隨便走進了路邊一家蒸菜館
食客圍堵在菜碟的陳列櫃邊
團團轉的老闆娘蹙著眉應接不暇
尖著嗓子大喊「等一下啦！」「你要哪個啦！」
聲音里有一股糖油粑粑的味道( ?????????????? )
食客和老闆娘的聲音混雜著擠進耳朵里
我擠在中間 半句話都沒聽懂
店很小 也很吵
不過 除了我 沒有桌上放著手機
大家的眼裡除了桌上的菜 就是對面的人
18塊吃了肉糜蒸蛋 麻婆豆腐 炒青菜 還有四碗砵仔飯
對了
這裡的白飯都是免費的
南大門的生意人們大都坐在自己店裡刷弄著手機
對零售的顧客不怎麼在意
偶爾抬頭瞟你兩眼
看起來視金錢如糞土的樣子
我覺得這樣「錢夠用就好 不用可勁兒跪舔」的態度還有點小優雅
可緊接著一個生意人頭也不抬地說
「現在的人誰還買牌子咯 大家都是看款式的撒」
附帶一個白眼
……
覺得她在狡辯 又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從小以為這是個慢悠有情懷的地方
爸爸喜歡隨行收集當地地圖
可跑了六七站路也沒買到
雜物店老闆叼著煙說
「地圖？你手機一搜不就找到路了嗎？」
受爸爸影響 我開始收集各地郵戳
可跑過幾個街區都沒買到郵票
連外婆都問我
「這上哪兒買嘛？誰還寫信嘛？」
……
好吧
這個城市大概有它自己的特殊情懷
比如退休老人一吃完飯便心急火燎地鑽進麻將館的
麻將情懷(*ˉ︶ˉ*)
雜
在路上看到一輛公交車的終點站
覺得很好聽
叫書湘里
這裡的晚上很亮
天空泛著粉紅
比上海的夜還亮
上海的晚上是紫色的
離開的那天抬頭看了看晚上八點的天空
依然是粉紅色
比豬肉鋪的猩紅燈光溫柔
比麻將館的燈光神秘 且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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