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在突破,總能給讀者帶來新東西
日裔英國作家石黑一雄成為新晉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舉世矚目。對於一直關注,並閱讀過其作品的人來說,這位文學大家的獲獎並不是冷門。我們專訪了石黑煙一雄作品的兩位中文譯者周小進和郭國良,聽他們品評石黑一雄的作品,及對他作品翻譯的感悟。希望有助讀者更好地讀懂、欣賞這位作家的作品。
晶報記者 伍嶺
讀《被掩埋的巨人》時,一開始不會有太多閱讀上的負擔。一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他的開篇是那樣令人驚喜,彷彿置身於一個奇幻的古老世界。那裡荒蕪人煙,山岩嶙峋,荒野蕭瑟……那裡的河流沼澤上,壓著冰冷的霧氣,正適合仍在這片土地上活動的食人獸……恐懼與壓抑之感迅速襲來,又讓人感覺到了文字的感染力。周小進翻譯的這本看似玄幻的作品,正是石黑一雄頗有創新意識的小說。不僅讓人看到了這位諾獎獲得者身上的無限可能,也像這部小說里的故事那樣,讓人依戀,無法自拔。
晶報:你翻譯的《被掩埋的巨人》,是石黑一雄2015年出版的作品,也是他闊別文壇10年後的首部長篇小說。你覺得這部作品與他以往的作品是否有明顯的差別?差別又體現在哪裡?
周小進:差別肯定有,但這也是令我敬佩的地方。因為早已功成名就的石黑一雄,沒有固步自封,而是不斷在創新。在《被掩埋的巨人》里,石黑一雄在題材和文類上都有所突破。在這部作品中,讀者可以看到食人獸、小精靈、龍以及諸多魔法,儼然是亞瑟王時代的歷史奇幻作品,有點像《指環王》。不僅如此,他的另一部小說還寫到了克隆技術,大家粗看之下,以為是科幻小說,會誤認為他要改行(笑)。但這些都還不是石黑一雄創新的終點,他總是在突破、總能給讀者帶來新的東西。
但在文體和主題上,共性還是要大於差異性的。在他不同的作品中,有一些連貫性的東西是不會被抹去的,比如記憶、民族與民族之間的關係;比如人與自己身份的問題、人和自己過去的問題,當然還有愛情的元素等等。這些都是石黑一雄一貫的主題,並且一直帶著悲觀的調子。因為歷史縱深感拉得很長,他寫的東西就會形成很自然的悲觀情緒。
晶報:他的這種悲觀是不是源於日本式的哀愁?
周小進:對,日本有個東西叫「物哀」,我覺得可能有一些關聯。他對生命的有限性、對稍縱即逝美感都特別留心,這大概也是令他的視野寬大,對歷史縱深的時間感特彆強烈的原因所在。當他講某個問題的時候,會很快聯繫到整個人和整個歷史的層面上,難以避免地會寫下歷史上一些壞的事情,比如戰爭、仇恨等等,這些內容在他的作品裡重複率很高。而用這種歷史視野去看待問題時,也多少會帶著某種宿命論在裡面。
晶報:在《被掩埋的巨人》中,能讀出一個悠遠的意境來,你也說過,他的作品「言近意遠」,而且善於留白。那在翻譯這樣的作品時,是不是要特別注意這種意境的還原?
周小進:沒錯。但還原石黑一雄作品中的意境美,不僅是難點,更有風格再現的問題。當然,字面的意義也要準確,我在翻譯過程中也有些難解的問題,需要通過上海譯文社的編輯,再通過他們找到出版代理,再由代理問過石黑一雄本人才能解決。這裡面繞了很多彎,但為了文字的準確性,這是很有必要的。不過,因為石黑一雄不用華麗的詞藻和奇特的用詞,所以翻譯他的作品主要的難點還是風格再現。
晶報:風格再現是對語感的把握,還是要去感悟作品的深意呢?
周小進:要感悟深意吧。這也是比較麻煩的地方,就是要反覆看很多遍,對他的作品要有很透徹的理解,才能動手翻譯。因為風格不是局部問題,它是一個全局,只有將他的風格準確地把握,才不至於讓譯作偏離。比如在一個簡單的句子里,當兩個人對話時就會出現一些語氣詞,比如說「吧」「啊」之類的詞。那麼翻譯的時候,這樣的語氣需不需要,這就是風格的問題。比如逗號寫在哪裡,你把這個語言的節奏控制在什麼位置,看似小事,卻非常麻煩。我不僅要通過上下文來判斷要不要加這些語氣詞,還要通過反覆地讀去修改自己的譯文。
晶報:石黑一雄酷愛音樂,他還為史黛西·肯特寫過4首歌詞,你是否有看過他創作的歌詞?感受如何?
周小進:歌詞我不能評判,因為我聽不出來,自然也不知道它的好壞。但根據我對石黑一雄的了解,在他的觀點裡,藝術也有相通性,所以寫歌和文學創作自然也會有必然的聯繫。石黑一雄很喜歡音樂,而且有一定的造詣。除了音樂,他也喜歡電影,也參與了很多電影的拍攝與製作,我相信在他的眼裡,這幾種藝術形式,包括小說藝術,是一脈相承的。
晶報:寫歌詞對他寫小說是否有影響?
周小進:他早期創作了大量的歌詞,對於他後來寫小說是有幫助的。就以他深愛的搖滾樂來說,搖滾樂的歌詞有幾個要點,一是要以第一人稱的自我抒髮式的風格來創作,你唱這首歌類似於在講自己
的一段感受,第一人稱敘事的方式體現在石黑一雄的前幾部小說里,一個人以「我」的身份出場,講述他的感受,描述他的經驗,該怎樣用一種比較親密的、比較靠近的敘述方式來講述,歌詞和小說就達到了相通的境界。
另外,寫歌詞要留白,你要給歌手留下一個發揮的空間,所以歌詞框架不能太死板。這一點在他後來的小說藝術上也有所體現。再比如,寫歌詞、寫搖滾樂,需要某種情緒和某種感覺的刺激,石黑一雄的作品同樣也有這種情緒上的感染力,始終牢牢地牽扯住整個篇章。
晶報:你能總結一下石黑一雄是怎樣的作家嗎?
周小進:他是一位非常特殊的作家,在西方作家群體中,他的風格、他的選題以及文字上的特點都與他人有別。但他的寫作進度是很慢的,他寫得慢的原因,在於他對作品的錘鍊功夫下得很多。我拿到這本書的譯稿時(大概2014年底),他的英文版還沒有出版,他那邊在修改,我這邊在翻譯,到了2015年3月的時候,他的英文版就上市了,我這邊的中文版仍在翻譯中,在這個過程里,他通過編輯和他的出版代理還會不斷發來修改意見。
其中有個例子,他在書中寫有「potato」這個詞,也就是「土豆」,後來他要求將「土豆」改成「莊稼」,因為有史學家告訴他,那個時代的英語應該還沒有土豆。還有一個詞是「Chair」,就是「椅子」,後來也被改掉了,因為史學家告訴他,那個時代英國也沒有椅子的概念,因此用椅子這個詞不準確,後來就改成了「seat」,也就是座位。足以看出,石黑一雄是位十分嚴謹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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