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版「指鹿為馬」，可惜朱棣不是秦二世

一般人只知道秦朝趙高「指鹿為馬」，還可能不知道明朝的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像前輩學習，也玩了一把相同的遊戲。永樂十四年（1416）「端午，帝射柳，綱屬鎮撫龐瑛曰：『我故射不中，若折柳鼓噪，以覘眾意。』瑛如其言，無敢糾者。綱喜曰：『是無能難我矣。』遂謀不軌。」（《明史·佞幸·紀綱列傳》卷三百七，以下引文沒有說明出處的均屬該文）說的是這一年端午節，皇恩浩蕩，永樂大帝朱棣下令君臣一塊春遊，去玩射柳的遊戲，以表皇上與臣同樂之情。時任都指揮僉事，仍掌錦衣衛的紀綱也在其中。紀綱自己覺得很牛逼，交代他手下龐英說：「我故意射不中，你折柳條，站在旁邊大喊射中了，叫你的手下吶喊助威，我要看這些人服不服我。」龐英按照紀綱說的做後，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沒有射中。紀綱大喜，得意地說「沒有什麼能難住我了。」於是加快了圖謀不軌的步伐。

這就是明朝版的「指鹿為馬」。這裡有個疑問，就是朱棣知道不知道紀綱沒有射中。我認為朱棣肯定不知道，否則，他不就成了秦二世？何況秦二世開始也是不相信鹿是馬的。《史記》說的清楚：「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持鹿獻於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邪？謂鹿為馬。』問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史記·秦始皇本紀》）秦二世還說「丞相搞錯了，把鹿說成馬。」陸賈的記載有所不同：「當此之時秦王不能自信而從邪臣之說」（漢·陸賈《新語·辯惑》）就是說，一些阿諛奉迎的大臣說鹿為馬，由於秦二世不自信，加上邪臣的蠱惑，他也就將信將疑了。朱棣可不是秦二世那樣的人，所以，趙高與紀綱造成的後果就不一樣了，趙高使秦國滅亡，紀綱被人告發，玩「指鹿為馬」的遊戲後不到二個月就被凌遲處死。出現「指鹿為馬」現象的原因，首先是專制體制孕育專制皇帝。皇帝沒有道德底線，李世民殺兄妻嫂，欺父奪位，還成千古明君；唐明皇納媳為妃，也為萬人景仰。朱棣搶佔侄兒皇位，「滅建文帝朝數十族，親屬被戮者數萬人。」（《明通鑒·永樂十四年》）他實行的是「瓜蔓抄」的株連政策，創造了誅方孝孺十族的殺人記錄，簡直到了瘋狂的程度。朱棣要剿滅政敵，就得培養殺手，紀綱之流應運而生。「綱覘帝旨，廣布校尉，日摘臣民陰事。帝悉下綱治，深文誣詆。帝以為忠，親之若肺腑。擢都指揮僉事，仍掌錦衣。」意思是說，紀綱揣摩到朱棣的心事，到處布置著錦衣衛特務，收集一些臣民的隱私給朱棣彙報。朱棣都叫紀綱處理。為了顯示公正，紀綱會附會一些條文，給人誣陷治罪。因此，紀綱得到了皇帝的高度信任。有了皇帝的信任，紀綱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明史》記錄紀綱不到500字，句句都是殺伐，字字盡皆血淚。紀綱深知，光有皇帝信任還不行，自己必須做強做大。於是他「用指揮莊敬、袁江，千戶王謙、李春等為羽翼。」組成自己的骨幹隊伍。此外，還培植民間勢力。沈萬山的兒子沈文度送給紀綱奇珍異寶，「願得為門下，歲時供奉。」「文度因挾綱勢，什五而中分之。」沈利用紀綱勢力，向紀老師學習，為非作歹，巧取豪奪。並從中分到一半的好處。誣陷別人是紀綱的拿手好戲。他初出茅廬就嶄露頭角，將浙江按察使周新陷害致死。接著「構陷大賈數十百家，罄其資乃已。」當時京城裡的富戶人家差不多都被紀綱整得人死財無了，為維護封建專制，扼殺資本主義萌芽做出了不小的貢獻。紀綱還玩貓戲老鼠的遊戲，將朱棣所不喜歡已下令處死的內侍和武將，從監獄帶到他家裡，給他們洗澡更衣，並招待以酒食，「陽為言，見上必請赦若罪，誘取金帛且盡，忽刑於市。」他答應在皇帝面前給他們求情赦免他們的罪行，紀綱的目的就是讓那些人給他送東西，一旦家財殆盡，立即將其拉到西市處死。紀綱用同樣的手法玩了大才子解縉一把。有一天紀綱將詔獄裡囚犯的名單給朱棣看，朱棣看到了解縉的名字，就說：「解縉還在呀？」於是紀綱找到解縉請他喝酒，說皇上提起你了，解縉自然高興，以為皇恩浩蕩要重新啟用自己了，這樣酒喝起來就很爽，很快就喝醉了。而後，紀綱故伎重演，命人將解縉埋在雪堆里，立即斃命。解縉的家產被紀綱私吞，妻子、宗族流放到遼東。（《明通鑒·永樂十三年》）打著皇帝的牌子，辦自己的事，過去叫矯詔，現在叫利用人脈資源，紀綱深諳此道。他「數使家人偽為詔，下諸方鹽場，勒鹽四百餘萬。還復稱詔，奪官船二十、牛車四百輛，載入私第，弗予直。」是說紀綱多次指使家人偽造聖旨，下達給很多地方的鹽場，說皇上要貢鹽400萬斤。勒索到鹽後，又假傳聖旨，搶奪官船、牛車將其運回自己家裡，不給分文。紀綱還有很多劣跡：「詐取交址使珍奇。奪吏民田宅。籍故晉王、吳王，乾沒金寶無算。」說的是紀綱不僅強奪官民的土地房產，還騙取外國使節的珍寶，就連查抄王室也侵吞了無數的金銀財寶，這個時候紀綱膽大包天，幾乎一手遮天了。因此，紀綱就能為所欲為，橫行霸道了。《明史》記載：「欲買一女道士為妾，都督薛祿先得之，遇祿大內，撾其首，腦裂幾死。恚都指揮啞失帖木不避道，誣以冒賞事，捶殺之。」這段話講了兩件事：一件是為了爭一個女道士當小老婆，把已先買到女道士的薛祿打得腦袋破裂幾乎致死。這個薛祿是個都督，比紀綱官大，而且不是在一般的地方打的，是在皇宮。可見紀綱目空一切。另件是都指揮啞失帖木沒有給他讓道，就這點小事他就懷恨在心，誣陷啞失帖木冒領獎賞，用棒將其打死，真是殘忍至極。發展到這個地步，紀綱就覺得老子天下第一了，指鹿為馬那是順其自然，謀反是早晚的事。因此，他的謀反在按步就班、緊鑼密鼓地準備，第一步是及早引進太監，妃嬪。（「腐良家子數百人，充左右。詔選妃嬪，試可，令暫出待年，綱私納其尤者。」）第二步是登基演練。（「得王冠服服之，高坐置酒，命優童奏樂奉觴，呼萬歲，器物僭乘輿。」）第三步是軍事準備。（「綱又多蓄亡命，造刀甲弓弩萬計。」）紀綱本來就是一個「便辟詭黠，善鉤人意向」（拍馬逢迎、詭詐狡猾，善於揣摩別人心事）的小人。但是，「王大愛幸」。這就是皇權與小人一拍即合，連為一體，本來就是一體。隨著小人得志，就會覬覦皇權，歷史就會重新演繹一部「指鹿為馬」的大戲，只是主人公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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