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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旬老道長人生經歷——漢中張元真道長口述實錄

我出生於漢中洋縣,自幼家境貧寒。出生六個月的時候母親不幸離世。當時戰爭年代,只要男孩十幾歲就被拉兵參加戰爭。我小時候因為個子長得快,小小年紀個子已經長得很高了,為了躲拉兵,就上了幾天學。那時談不上念書,連字都不認識幾個。後來因家裡連續遭難,老家已經呆不下去了,我十二歲時離開家庭到華陽(洋縣華陽鎮)兩年。十四歲因生活所迫出門到山外(關中)去謀生。剛到周至就被人販販賣,頂替富家人的名字,拉去當了國民黨的兵,給了點錢,被改名張銘善。因為年齡小,給營長當勤務兵。被人當奴隸樣對待,不適應軍營生活,逃跑出去,打工為生。

後來掙了一點錢就準備回家,結果在回家的路上,走到寶雞虢鎮時,碰到國民九十三軍第十師,人家一看小夥子,又被拉去當兵。跟部隊在河南靈寶駐紮,去守黃河,一直到山西,跟日本人打仗。那時候咱們的武器、裝備、軍火什麼都跟不上人家,派了些不懂事的娃娃子拉去打游擊戰,打游擊那就是偷著打仗,後來被打敗了。當時在山西運城挨了日本人的槍,子彈從手背穿過腹部背部,差一點點要了命。因為身上吊了四顆手榴彈,一邊兩顆,一跑就擺起來甩,要用一隻手捂住就不擺了,另一隻手提著槍。所以一顆子彈打了四個槍眼,手掌和腹部、背部打穿了。

受了傷以後,就掉隊了,是當地的老百姓把我給救下來的。那裡的老百姓好得很,那是叫日本人糟蹋的,苦得不得了。一個老漢說你就住在我這窯洞里,睡下。我們那部隊跑了以後,日本兵去搜他家,看有遺留的兵沒有,老漢說,那是我兒子,有病,在床上睡著,那人就沒有問我,走了。這就矇混過了。

這以後,傷稍好一些回來就轉到華陰縣,赤水鎮醫院繼續養傷,傷好轉以後我又想回家了。在運城挨了槍以後我就想,這人生啊,也就是如此了。死而復生,就認為自己就活到頭了。所以我又開始了回家的路。那時候傷兵是威武得很,誰都不敢惹,小娃家不懂事嘛,認為自己是傷兵不害怕。走到半路上又碰到國民三十六軍,也不知道躲避,又被拉去當兵,去了大荔縣。當時不知道是哪個師哪個團,只知道是國民三十六軍,那是到四川接的新兵。到大荔縣以後,我身上長了個瘡,就住進了三十六軍野戰醫院。因母親離世早,自幼身體底子就很弱,經常生病,那時候家裡連吃飯都成問題,根本沒錢吃藥,村裡有個草藥大夫,經常給我弄點草藥熬水喝。再加之繼母身體也很差,我經常給她請大夫,那時候就想,我要是能學個醫該多好,這就萌生了學醫的念頭。你們不知道,舊社會貧窮人家,只要有口飯吃,能活著就不錯了,哪裡有多餘錢看病。在醫院裡,因我為人義氣,咱們貧苦人家嘛,給人家幹什麼事情都很勤快,被醫院裡的人看上了,就教我到藥房去給煎藥,配藥,當調劑。我就把西醫的藥理學了一些。後來覺得這西醫就是學會,在我們山區地方、農村地方也用不上,就不想學了。過了一年多,部隊被開去把守三關口。我是國民黨部隊嘛,到三關口主要去那裡防延安,恐怕共產黨下來。我那時不知道國民黨和共產黨的區別,在平涼兩個月沒有上去,又跑了。我不知道三關口在哪裡。(註:三關口位於寧夏銀川市西郊。)

跑到平涼縣以後被一個算卦先生收留當徒弟,學算卦、預測,給人看病。那個時候不是拜老師,就是能寄在有本事的人家跟前有口飯吃就行。老師養徒弟,沒工資,白給師傅家裡幹活,給口飯吃就行了。跟隨師傅了兩年,我這人笨得很,師傅是個跑江湖的,而我太淳樸老實,幹不了那些事情。師傅就罵我說,你這狗蛋不行,光棍闖也要長得像,你長得都不像,現在跟上你師叔劉北全去闖一闖去,磨練上兩年看你能長見識吧。當時我那個師娘人品不好,經常讓我偷錢給她抽大煙,如不偷就經常毒打我。後來被師傅發現了,問了原因,我就如實告訴師傅,師娘懷恨在心,經常背著師傅虐待我。師傅不忍心,讓我跟著師叔跑江湖也有這個原因。

在那之後和師叔來到西安。師叔是個精明人,在外吃飯、住店常要我掏錢。一年後,我身上錢花完了,跟師叔也沒有學會跑江湖那些見識。我那時候,人小卻愛佛道。當時在第一次參軍時,在營長的軍營里看到一本《金剛經》,我就手不釋卷。受傷了以後,我心裡頭好象對塵世上的事情比較冷淡。回到師傅身邊。我說我到底不行。師傅又叫我出去闖,後來和師傅到了蘭州,又轉到新疆。在新疆掙了很多錢又回到蘭州,在雙城門外住了一段時間。和師傅分開,師傅回到蘭州,我又到青海開算卦鋪子。途中,在一個旅店裡偶遇趙理朴道長,詳談投機。(註:網路資料,民國西寧土樓觀有道長名趙理朴。)我就跟他談我想出家。他給我改名為張宗易,號為玄真子。這就把我算是收做徒弟了。光是有個名分,實際上沒有跟人家走,還在繼續開鋪子。

後來又到河州(註:今甘肅臨夏)。那裡回民多,都不太信算卦這套,所以生意冷清,當時又因身體極度虛弱,心裡就對道學知識是越來越喜歡。為了生存有口飯吃,我就開始轉為賣葯。在那裡遇見了苟元通道長,他是馬王廟裡出家的道士,收留我與他住廟,兼行醫。我於是拜苟元通道長為師父正式出家了。

當時身體很差,常常思索人生,思索自己,人生到底該何去何從,我這一生難道就這樣了嗎?想不明白。就在這個時候,我遇見了一個沒有出家卻好道懂道的人,他對道學知識不但懂,而且修鍊到非常高的境界。他叫梁明中,經營著一個小書店。此人文采很好,寫的一手好書法,人稱「梁鐵筆」,他經常在沙盤上練字。由於苟師父對於道學修行沒有梁師傅高深,於是我又拜認梁明中為老師,經常去他那裡取經,和他談玄論道。他看我為人老實敦厚,又對道學熱愛,就把修鍊的方法教給我,一併教給我中醫醫理,並告訴我「順為凡,逆為仙,只在中間顛倒顛」。這以後我經常就翻閱經典,丹經子書。由於文化底子差,看不懂啊,看不懂我也得看。

由於當時國家內戰,馬王廟已經住不下去了,為了生存,苟師父就領上我化小緣,就是要飯吃。這一家那一家要飯吃,吃飽為止,住就住到廟裡。舊社會的廟多。住在廟裡頭,到第二天我就又出去化緣。一天走上四五里路,從甘肅到陝西,經過興隆山、天水,我們走了兩三個月才走到寶雞。我也很好學,只要遇見了修道修佛只要是有修行的人,我就不走了,在人家跟前小住一段時間,讓人家指點自己。後來到了寶雞紅花鋪,遇到柴至發(音)道人,住在那裡半年,收益很大。以前梁老師給我點道之後,我感到人家點的是正確的,實際心裡還不放心,這就找經典對照。對來對去還是梁師傅這個正確。到寶雞後,我聽說寶雞八卦洞龔信樓(音)針灸很出名,我很想學習,但是感覺此人很驕傲,根本看不上我這樣沒有什麼名分的人,沒學成。

後來我非常想念師父苟元通,就追隨來到了八仙宮。師父後來一直就在八仙宮終老。我去以後先從廚房打雜做起。那時的道觀跟現在不一樣,解放前,高人多,道家廟裡面管理森嚴。有講師,八大長(八大執事),客房,寮房,經房有人講經說法的,管理井井有條。到了第二年四月我一個人又到小華山(少華山)住了半個月,主要看到《七真傳》上面的王百萬、金斗王家的故事,想去證實看看。

後來又到了大華山群仙觀。那時二十多歲,在山上砍柴時掉下懸崖,被樹枝掛住,救了性命,腰卻摔斷了。在華山養好傷以後,華山四峰轉完後,就下山去。心裡一直想學針灸,沒遇到合適的師父。當時國家正打內戰。

再後來就又回到樓觀台。到了一九四九年,全國解放了,政府開會,勸導年輕的出家人,說現在國泰民安,你們不要在這廟上了,與草木為鄰,與禽獸為伴,搞這些活做啥呀。現在又不拉兵又不要款了,你們回去安居樂業,搞生產去。要放逐還俗。

當時我心想,回到社會和家庭就這麼個事情了,生生死死我都已經經歷過了,人生也就是這麼個事情,我既出家了我還又回家做啥,決心不回去了。不回去可想自己走時家裡還有老人家(父母),解放了,我這父母(後母)不知道都還在不在啊,去封信把問一下吧。結果等來了回信,我兄弟寄給我的。這時候我修道心切,看到信里說父親母親都還好也就放心了。就離開樓觀台,在峪口裡半山上找了個農民搭的茅庵,決心修鍊。找了個道友楊嗣真,我們兩個,他給我當護法。(註:楊嗣真,1908-1981,天津大港人,曾任樓觀台監院,中國道教協會第一、第二、第三屆理事會理事。)我那時候決心大得很,辟穀修鍊,不吃,一天光叫他給我弄點水喝下。我那十幾天辟穀效果很好,太好了,那時候年輕得很,才二十來歲,那效果好得簡直說《參同契》上說的就是得了金了,已經有了性相了。

楊嗣真跟我搞了有十天左右,他受不了,我還算勉強。因為那十天左右他也沒有嘗五穀,他就是刨一點洋芋,山上有洋芋呢,四季豆東西啥傢伙隨便吃一下。我就直接喝點水。那麼搞了有十天左右,天陰雨,下得那個茅庵漏水,不好忍受,我們就下來。下來在溝口上住了幾天以後,跟前圓疙瘩山有大廟,我就上山上去了。那裡生活用品什麼都有,就住在那裡開始修道。種地,自己挖了點薺菜,一天煮點菜湯湯一喝。就一個人在裡頭修鍊。

這以後,好象是智慧給開了,那時候記憶力那麼好,三十二開的(書),小字,一氣看上三頁就能背下去,就那麼厲害。自己感覺自己強得很了。原來的時候四句話念幾天念不會,但這時候是突然記憶力上升,一下記性也好得很了,理解力也強得很了。

我在那裡住了有不到一年,樓觀台我一個道友我師弟蘇元性去見我。他也是個愛修行的人,聽說我在這裡,他很羨慕,他去找我。我一個人的生活來源兩個人用不夠,用了兩個來月就沒了。沒了咋辦呢,下山。下了山以後在一個坡上廟裡頭給人家勞動。出家人不是白吃的,你在廟裡吃得給人家勞動啊,抄手掌柜(光吃不幹活)你搞不長,過幾天人家就不叫你住了。我們就給人家種地啊,搬苞谷啊,弄綠豆啊,給人家種麥啊。一直到把這個麥子給他種上。那是一個老和尚,勞力也不行了。把地給人家種上以後,我們兩個走了,說回樓觀台去。在回樓觀台的路上,遇見來找我的兄弟,他向我們打聽我,因時隔多年,我離家走時都還很小,他和我已經互不認識了。我們相認以後,述說了家裡這些年來的遭遇變故,再加之政府當時已經開始清查山上的年輕出家人還俗,我們聽說武當山當時還沒有行動,於是我和蘇元性決定一起回家看看父母再去武當山。

結果這一回來以後,這就落難了。剛走到太白縣被當地政府扣留住,說是國民黨的余根,把身上帶的所有經書衣服都留下,長發剪短,才放行回家,讓當地政府留下再查看。回到洋縣以後,當時全家已經搬遷到華陽,師弟有文化,就在華陽的小學教學,我們伺機想再度出家。但是當時局勢緊迫,政府三天兩頭搞運動,把我們這些多年來音信全無的人查了又查,審了又審,最後把蘇元性的地址盤問清楚後,聯繫家人由他弟弟接回老家。

我在老家,人家說我是國民黨的殘渣餘孽,會道門,可是咱們就會這點醫治人的手藝啊。那些年我走過半個中國,有上海國醫砥柱社、針灸學社的兩個證,所以被政府記入文檔當大夫。就住姐姐家裡。給人看病,還是一番善心一番善意,群眾的呼聲好得很。結果誰也沒法,有看法沒辦法。後來就成家立業,一直就懸壺濟世。

五八年全國肅反,把我關了七十三天,當壞人審,審畢以後你不是壞人,然後你搞你的啥去。那是寧冤枉一百個好人不放掉一個壞人,那時候的政策就是那樣。在那時候我正好,就把我審的那七十幾天我好得很,那裡頭靜,正好養靜。外緣、塵緣就斷了嘛,正好養靜。

從那以後人家叫我回去,搞醫院,搞農村醫院。這回去後,咱在外頭威信好,叫我負責院長,這手下就收了十來個人二十個人,搞了一段落,就說還搞得好。政府也高興,各方面都高興。

文化大革命來了,開始是當權派,最後是劉少奇、鄧小平的黑線,扣帽帽,又是什麼反革命啊,這項帽帽那項帽帽,一下子搞了十年。文革把我精神搞倒了的,修鍊又恢復起來。

一直到了文化革命後期,叫我到醫院復職,並且作為洋縣當代名醫錄入洋縣縣誌。我說我當不了院長了,讓別人當吧。八零年我就直接給退休了,退休以後我就再整個身心投入鑽研這個道學。

後來我又到八仙宮去了一次,樓觀台去了一次。本來我又想到華山去的,八仙宮負責的曾教風跟我說,華山現在你不要去,現在大地方大廟都是定了員了,我這兒也定了員了,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不然我就叫你在我這兒了。他說樓觀台你住過,你回樓觀台去。等我回樓觀台,人家把我安排在大殿上,在老君殿上值殿看香火。你住廟上你不能不給人家服務啊。這結果我搞了兩個月,基本上廟裡的人對咱們的威信還好,在救苦殿里又辟穀煉功。大煉,你說這死期來臨了,等一口氣沒得了煉也煉不成了,所以是這樣的。

(搞運動的年代)我的東西失掉的很多,丹經子書一下子叫人家給我拿去了,沒得了。在華陽,幸虧遇見老出家人死了以後,他的後人把他遺留下來的書又給我了,我看了以後又得了點東西,這是有這緣分。好像是八五年吧,國家落實政策了,把所有宗教都開放了,文學書籍都出來了,我就破了兩年的工資,全買書。買些書作為參考啊,究竟我這個功法正確不正確,在修鍊當中自己驗證。驗證再驗證,驗證再驗證。自己感覺到稍有點名堂。不敢說是多好,但是叫一般人來說,認為我這個功夫嘛比較說是還可以,咱是把守著老祖師爺的這個路線走著呢。一生太坎坷,往事不堪回首啊!還是現在的社會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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