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話我身邊的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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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小的時候，好像是四五歲時的樣子，家裡衚衕口的鄰居家養了一隻大大的土狼狗。他們在屋前的小院子里給狼狗搭出一個窩，那家的院子並不大，狗窩卻佔據了整個院子二分之一的面積。狼狗很少出門，印象里似乎每天被拴在窩裡看家護院。遇到有生人拜訪，大狗總要大叫大嚷很久，從卧在窩裡的狀態站起來，憨憨地看著來人，叫聲不小，眼神卻不兇悍，透著憨憨的單純和忠誠。

後來這隻狼狗生小狗了，六七隻小狗整日圍著狼狗嬉鬧打轉，當了媽媽的狼狗不忘自己的職責。每次我去鄰居家找小夥伴玩，狼狗總要從卧著的姿勢站起來，小狗們看見媽媽站起來，散開到狼狗後面，狼狗沖我叫幾聲，看我繞著它一溜煙跑進屋裡，它又坐回到狗窩的深處。那時的我最怕這隻土狼狗，感覺它好像有獅子一般大，想去找小夥伴玩的時候，心裡總要掙扎害怕很久。鄰居主人總是說：「沒事，它不會咬人！」，卻總還是打消不了我的恐懼和疑慮。

後來我長大了些，不怎麼去鄰居家玩了。一年遭逢嚴打，要將城市裡面的狗全部消滅，不許居民再養狗。為保住狼狗的一條性命，鄰居家的主人開車將狼狗送回郊區的農村老家寄養。可是過不了幾天狼狗就自己跑回來，還在院子里的狗窩裡卧著，看見生人來就叫一陣。就這樣反反覆復，把狼狗送回農村很多次，每次它都能認得路，自己跑回來。後來主人實在沒辦法，便把這隻狼狗殺了。聽說狼狗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後，流了眼淚，但始終不肯離開狗窩，放棄和主人一起的生活自己待在農村老家。

然後我長大了，家也搬了好幾次。鄰居一家早已失聯，總跟我一起玩、一起吵架的小夥伴的樣子都已經忘得乾乾淨淨，但是關於這隻狼狗的記憶卻始終沒有消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身邊養狗的人又多了起來。公安機關再也沒有發動什麼要把城市裡的各種狗全部消滅的嚴打活動。但好像身邊的流浪狗也逐漸多了起來，在街邊跑來跑去，晚上夜裡可能還進行幫派鬥毆，動靜不小。

轉眼之間我念了大學。

有天早晨，因為有個重要的考試，我必須很早出門。因為天還沒亮，街上人很少，媽媽不放心，送我去車站。剛下樓，不知道從哪裡跑過來一隻小白狗，雖然一身白毛，但是弄得很是邋遢，顯然是很久沒人照管的流浪狗。

小狗跑在離我們三四步遠的斜前方，不時回頭看一下我們，看我們沒有停住或者改變方向，它便接著向前跑。我們走得快了，它跑得也快；我們走得慢了，它便停下來回頭看一下我們，然後接著跟我們向前走。我跟媽媽都詫異這隻小狗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們，我們走出小區，走到路上，它便在馬路邊上顧盼一下，看馬路上沒有汽車，便替我們開路，自己先過馬路，然後回頭看一下我們，讓我們跟著它走。想來，這小狗一定是錯將我們看成是它的主人，或者是想讓我們喜歡它，然後把它帶回家一起生活。

我上了公交車，給媽媽發簡訊，才知道這隻小狗後來一直跟著媽媽，直到媽媽從地鐵里穿過馬路，才不見了這隻狗的蹤影。當時只覺得這狗很可愛，又覺得它很可憐，但是沒有計劃養狗的我們也只能找機會將它甩掉。

後來我出國讀書，在一次回國的飛機上，偶然看到一部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電影《忠犬八公》。記得故事的主人公在心臟病突發離世後，等不到主人回家的大狗一直坐在每次主人上下班的地鐵站口，企盼著主人的歸來。我在飛機上哭得兩眼通紅。

在德國的波茨坦，我暫時借住在師弟師妹家。一天晚上，師弟和師妹敲我的門，開門後只看見一隻雪白的小狗在師妹的宿舍門口興緻勃勃地咬著門前的腳墊。這隻小狗是只美國愛斯基摩犬，一兩個月大，是師弟師妹去波蘭旅行帶回來的。小小的腦袋還沒有完全長成愛斯基摩犬本來的樣子，特別像一隻袖珍版的北極熊，大大黑黑的眼睛，活蹦亂跳地到處找東西咬。

漸漸地小狗長大了，原來不長的嘴長得有點尖尖的，小時候身上的絨毛漸漸變成了長長的光亮的白色長毛，小狗有了自己的名字，叫盧卡。師弟師妹外出上課的時候，就把盧卡放在我這裡，讓我幫忙照看幾個小時。小盧卡剛剛送過來的時候，很聽話，看見你站著，它就坐在你前面；等你轉身走一走，它就緊跟在你腳後面；等你停下回頭看它，它又立即停下腳步，坐好標準姿勢看著你。

一次師弟師妹早晨有課，只能留盧卡一個人在家裡，因為小狗喜歡鬧，喜歡叫，師弟師妹怕德國的宿舍管理員聽到，就拜託我去他們房裡幫忙照看小狗。因為自己已經習慣晚睡，偶爾早起還真不習慣，我便坐在師弟師妹的寫字檯前，打開電腦開始上網。小白狗看看我沒理它，便自己咬著自己的尾巴轉圈，興高采烈的，絲毫看不出它剛起床的困頓。過了一會，大概是它覺得自己和自己玩沒有意思，便跑過來找我，看我不理它，兩條腿抬起來，用前面的一隻小爪子，扒拉著我伏在鍵盤上的胳膊，一會扒拉我一下，一會扒拉我一下，好像在說，姐姐，你別上網了，和我一起玩啊，幸福的早上不要浪費在電腦前。

之後和盧卡混熟了，師弟師妹不在的時候，就由我去照看它。有時盧卡到我房間里來，看我在看書上網，便趴在書桌底下，在我的腳前閉目養神。每次看到它用標準的姿勢坐在我面前，就覺得它很乖很聽話，好想上去撫摸它。

其實，我並不是一個特別愛狗的人，談到狗的趣事甚是喜歡；但是如果要自己養一隻，還是需要考慮很多條件的，比如狗的衛生，家裡的衛生，自己的時間，和照顧狗的精力等等。

從德國回到北京，聽說表妹自己做主，從外面抱回一隻剛滿三個月的金毛犬。第一次看見七寶的時候，它儼然已經長成一個大小夥子了。表妹家有個大大的露台，七寶就圈養在露台上，看家裡來了人，它就開始興奮地撓露台的門，一會撓撓，一會撓撓，我們打開露台的門摸摸它，它就興奮地搖起尾巴，一直聞你的鞋子。

因為和表妹的家住的很近，所以每天表妹一家遛狗的時候，我和媽媽便一起過去散步，七寶每次見了我們都要好一通撒歡，繞著我們的膝蓋來迴轉。一出門，七寶嘴裡叼著兩個黃色的球，一大一小，一直叼到有草地的地方，然後卧在草地上，把球吐出來，整齊地放在兩個前腿中間，或者自己壓著小球打滾。

姨夫說，別看七寶年紀小，但是什麼都能聽懂，什麼出去玩啦，香腸啦，白薯干啦，凡是好吃好玩的，耳朵格外尖。七寶很會享受，不出門在家的時候，特別喜歡家人給它按摩。有次我和媽媽去表妹家，七寶看見我們來了，就高興地湊上來。媽媽見它臉湊得太近了，心生害怕，就主動給它按摩。七寶見狀便就地坐好，背對著你，意思是讓你按摩後背，覺得按舒服了，自己主動趴下，意思是身上也要揉。媽媽按摩累了，手停了幾分鐘，七寶的頭立刻回過來，湊到你的臉上，意思是，怎麼回事，怎麼停下啦？

因為七寶，我了解了很多狗的習性，開始覺得狗的感情很豐富。所以看到流浪狗的時候，也開始覺得它們很可愛。好像人一樣，流浪狗不像有家有主人的寵物狗，享受中產階級的生活；它們要為了自己的生活而奔波。所以每次晨跑見到的流浪狗都好像身負重任的商界精英一樣，身材精瘦、精力十足，似有目的地忙碌奔走著，像精英著急趕路在出差談判的路上。

見到自己在草地上覓食或是玩耍的流浪狗，我也想著帶點小零食給它們。它們很乖很懂事，吃了一塊很高興，見你不再給，也不會再要，而是安靜地看看你，然後走開了。

直到樓下鄰居養了一隻傻獃獃的大白熊犬，我才覺得原來憨憨傻傻的狗也很招人喜歡。大白溫順得出奇，每天卧在樓下的一個角落裡，因為地處小區的交通要害，所以大白的人脈很廣，小區的很多人都認識它，見到它都要問候它一下：「大白，幹嘛呢？」「大白，吃飯了嗎？」。大白偶爾抬起眼睛望望來人，然後將頭枕在前爪上，繼續趴在那裡。

大白一點也不護食，哪怕給它一碗熱騰騰的肉骨頭，在它吃得正香的時候拿走，它也不會凶，而是一邊眼巴巴地望著你，一邊不住地舔嘴，如果你實在不還給它，它就算了，悵然若失地將頭枕在前爪上，不會鬧也不會叫。

初次見到大白的人都以為它已經老態龍鍾了，但其實它才一歲出頭。身材寬厚的它行動有些不便，但是毫不影響它的溫和憨傻，每次見它我總忍不住喂它香腸或是狗零食。早晨是大白最活躍的時候，它自己往往不知道它雪白的身體上已經因為踩過雨後的土地而滿身泥污，見到老熟人就一個勁兒地蹬著後腿往你跟前跳躍，用剛剛拱過臟泥的嘴拱你的肚子；又或者見你要逃走，便以為你是在和它玩耍，一個勁兒地追著你撲跳。

因為身邊的這些可愛的狗狗們，我對流浪狗不會再嗤之以鼻，對身邊的這些小生靈逐漸心生憐憫和喜愛。

前幾天讀了本名為《狗的家世》的書，對狗的祖先進化、與人的關係以及狗的內心情感有了更多的了解。人類或許再也找不到這樣一份情感，從第一隻豺被人類馴養開始，每一隻跟著主人的狗，都是愛與忠誠的化身。所以，請善待身邊的這些萌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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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盛潔

德國海歸碩士，德語言文學及經濟學

喜愛文學藝術，旅行寫作和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