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小山隨筆 地上香
山小山隨筆地上香
作者簡介：山小山女 嘉興秀洲上海外國語學校教師，工作之餘喜歡靜靜地看書、喜歡悄悄地寫點文字。感慨花開花落、感恩世間的美好！
傳說農曆七月三十是地藏王菩薩的生日，我們嘉興這一帶家家戶戶都要插地上香（又稱地藏香）。記得小時候祖母說過，農曆七月是「鬼月」。七月初一那天，鬼門打開，地獄中的鬼魂來人間遊盪。到了七月三十，地藏王菩薩便要將人間各處的鬼召回地獄。那天晚上，人們要在屋檐下，弄堂邊，門栿角，井欄旁，河埠頭，小路口，橋頭橋尾等各個角落插上地上香。因為百姓一點香，鬼魂便無處藏匿，只能乖乖回陰間了。還記得祖母曾說，七月茄子有毒，茄苗是遊盪的鬼魂們晾衣服的杆子。我年幼的時候，一直不敢吃茄子。因為怕沾染鬼魂們的毒液。
祖母健在的時候，她床頭有一個專放香燭的提籃。村裡有哪家人家拜佛誦經了，祖母便會提著這個竹籃裝著香燭前去。通常在距離七月三十前幾天祖母便會買好香燭放在提籃里。到了七月三十那天晚上，祖母會無比虔誠地從橙黃油亮的提籃里拿出裝成小束的地上香和紅蠟燭，在家門口對出去的屋檐下小心翼翼地把蠟燭點著，並將其插在泥土裡，口中還念念有詞。然後把一束束地上香在蠟燭的火苗上引燃，再把明火輕輕吹熄，只留香頭緋紅透明的暗火。我像跟屁蟲似地追著祖母，不顧煙熏火燎，搶著幫忙插地上香。那個時候，村子裡男女老幼人口眾多，家家戶戶又挨得緊，黑夜裡，只見小河邊，檐下，井旁，院門口，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亮光。初秋的村子在夜色里散發著一股奇香，大人們笑語盈盈，小孩們追逐打鬧，彷彿過節一般。蟋蟀們也在茂盛的草窠里歡快地湊趣，吱吱咋咋唱歌。我們小孩子覬覦這些地上香的精緻小紅棒，眼巴巴地看著地上這些明明暗暗的火光，希望香們早點燃盡，我們好把棒拔下來玩遊戲。然而通常等不到香燃盡，我們就被大人們趕回家，沉沉睡去了。第二天早上，我們一個個從床上彈將起來歡天喜地地拔著扎在泥土裡的一小簇一小簇紅棒棒。我們小孩也是講規矩的。通常我們只拔取自家地盤上的小紅棒。那天的上學路上，我們會沿著河埠頭像貓嗅魚似地一路逡巡而去，覓尋著漏網之棒。收集完小紅棒之後，我們開始一根兩根三根地數，數好了再心滿意足地把紅棒子碼得整整齊齊，用黃色的橡皮筋紮成一捆，然後同伴之間比比多少，收集小紅棒最多的那位自然會洋洋得意沾沾自喜一番。那幾天課間或放學之時，我們便熱衷於玩挑棒棒遊戲了。只消課桌中央或干硬的泥地上放一個文具盒或磚頭之類的東西，把小紅棒「噗」地散撒在上面，然後屏氣凝神，一根根地拿棒。棒子動了就輪到下一個拿，拿棒最多者獲勝。
今年七月三十，我在散步的時候看到小區里竟也燃起了星星點點的地上香，驀然發現祖母已經離我遠去好多年了，童年也離我遠去好多年了……
南湖文學
文學總顧問：吳順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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