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人的慈悲來自哪裡?
文/續祥法師
出家人的慈悲來自哪裡?
提起出家人
除了「光頭」「戒疤」「阿彌陀佛」之外,出家人被大家提及最多的詞就是「慈悲為懷」了,彷彿除了慈悲,對出家人就沒有其他的觀感似的。
其實真實的出家人中慈悲為懷者有之,嬉笑怒罵變化莫測者有之,如我一般幼稚調皮者亦有之,絕不像電視電影里那般臉譜化。不過修行好的出家身上人大多數都還是閃著慈悲的光芒,就像溫柔敦厚是文人的性格寫照,慈悲二字也是出家人的性格底色——哪怕他們發起火來,慈悲為懷的性格底色也會讓他們擁有遠超常人的清醒。
說道這裡你可能會疑惑;出家人胸懷之中的慈悲是從哪裡來的呢?總不會是頭剃得越光人就越慈悲吧?
在我看來,這份慈悲來自「懂得」。
美國宇航員拉斯蒂·施韋卡特回憶自己第一次在太空看到地球——盯著這個懸浮在宇宙空間中的美麗球體,對世界突然有了一種全新感受」看不到邊界、看不到障礙,地球作為一個整體,變成了無垠太空中一個藍色、蒼白的小點"這似乎引起了施韋卡特的某種認知轉變,他說:
「
地球是不可分割的整體,就像我們每個人都是不可分割的整體一樣。自然界(包括我們)不是由整體中的部分組成,而是整體中的整體組成。所有的邊界,包括國界,都是人為的。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我們發明了邊界,最後發現自己被困其中。
」
從太空歸來後,施韋卡特立即投身於公益慈善的事業中。
下面我要講的這個小故事,也為我帶來某種類似的「認知轉變」,相信你也可以通過這個故事重新理解「慈悲」二字。
因為懂得因果的殘酷
所以慈悲眾生的痛苦
上個星期和佛學院的授課法師出去吃飯,吃完飯付賬時,一個一直在前台晃悠的小孩突然神色慌張的往門外走,本來在掏錢包付賬的法師兩手空空的緊隨其後,大聲叫喊讓他停下。我立馬明白過來;他撞見小偷了。
幸運的是小男孩剛出門口就撞到了兩個前來就餐的居士。他們聽見法師的喊聲立刻攔下了這個小孩。小男孩倒是痛快,一看走不脫了,就把錢包扔在地上,一臉不耐煩地看著我們,我本來想教訓他幾句讓他以後不要再犯,但法師卻若無其事的挪開身子,對小男孩說:謝了哥們,你走吧。小男孩狐疑的白了他幾眼,撒腿就跑。我目瞪口呆的問他:他是小偷,你放他走不說,怎麼還叫他哥們?
他若有所思地和我說:這一聲哥們是為了讓他儘快忘記今天發生的一切,讓今天的事情對他以後重新做人的影響降到最低。
相信我,一個月後他會忘光我們說了些什麼,只會記得曾有幾個和尚在他偷東西時指責了他,令他很沒面子。這樣做只會增加他和正常人之間的角色對立,加重他對自己小偷的角色認同,讓他覺得正常人不接受他這樣的存在,除此之外,作用幾乎為零。
我氣憤的質問他:「偷東西這種事你不讓他付出一點代價,他再犯怎麼辦?你這是假慈悲!」
法師狡黠地對我說,他手藝很潮,剛下手我就反應過來了,應該不是慣犯,否則我就直接打110了。就憑他這手藝,下次作案肯定還會被抓,到時候自然有人教育他。
但我們今天對他的寬容卻可以讓他日後多一個金盆洗手的理由,何樂而不為?
再說了,一個高中生年紀的小孩子成小偷肯定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我們不了解情況也無法給出合適的勸勉,還是等他自己回頭吧。
我余怒未消的沖他吼:你居然還在為他開脫?
法師說:我雖然不知道那個孩子遭遇了什麼但我相信如果「易地而處」,我也不敢保證我的手不會伸進別人口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孩子是個混跡垃圾堆與網吧的孤兒,從小到大每天看到的和聽到的都是如何偷東西,那麼他會有如你一般高尚的情操和道德嗎?如果他是被黑社會控制的小偷,偷不到定額就沒飯吃,甚至還會挨打,那他有選擇嗎?
這樣的情況換做是你,你有選擇嗎?
我躲開了他犀利的目光,問了自己很久,內心的答案都是:沒有選擇。
「
個人的主觀意志在這個世界中能主宰的事情真的太少了。大到投胎到誰家,小到同學是誰,這些都不是我們能主宰的,但我們是誰卻又是被這些不由我們說了算的東西所決定的——在這種情況下,任何瞧不起別人、覺得別人怎麼「淪落至斯」的念頭都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
」
我開始慢慢理解法師想告訴我的道理——我今生遇到的都是善緣,所以我才有機會培養出我引以為傲的「操守」「道德」,但這並不能說明我比他高尚,只能說我比他「命好」,如果真的和他「易地而處」說不定我會做出比他更不堪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又憑什麼「教育」人家呢?念及此處,我不由得為法師的慈悲和智慧所打動。
這一頓飯我不僅重新認識了自己,也重新理解了慈悲,慈悲不是我過去以為的那種自上而下的俯就,而是一種「你我皆凡人」的共情——因為懂得了自己的無力與無知,所以慈悲眾生的暴躁與無知。所以真正慈悲的出家人既能誨人不倦,也能反躬自省,我之前能做到前者,卻因為後者的缺失,導致我自以為的慈悲更像一種冒犯,在我看來,這種態度不是慈悲,而是一種自我意識的霸權。
「
柴靜在《看見》一書中說道,寬容不是道德,而是認識。唯有深刻地認識事物,才能對人和世界的複雜性有了解和寬諒,才有不輕易責難和讚美的思維習慣。
」
同理,我覺得慈悲的本質也是認識——懂得自己和所有生物之間有一種深深的聯結,懂得自己與其他人一起分享著身體形式的脆弱性和必死性,懂得「人是社會關係的總和」,從而得出「人根本無法獨立存在」的認識與洞見——這種認識與洞見正是慈悲得以建立的基礎。
由此可知,想要「慈悲」必須先要懂得,但懂得之後卻未必是「慈悲」,也有可能是厭倦——聲聞和獨覺就是這麼來的。
生命是靈魂的監獄,生和死是這個監獄的邊界,而出家人就是拉著其他人一起越獄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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