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鉤沉14：讓清王朝起死回生的奏摺

兩次鴉片戰爭，英國和法國等國侵略者給清軍以重創，甚至一度攻下京城北京，迫使咸豐皇帝倉皇出逃，皇家園林圓明園也被他們付之一炬，清政府也被迫和他們一次次地簽下了不平等條約。按理來說，清王朝應該與這些侵略者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然而，侵略者槍炮的硝煙還未散去、各種條約的墨跡未乾，清政府竟然與這些洋人主動講和，要「借師助剿」。而在鎮壓太平天國的過程中，正是清廷和這些洋人合作，而這些洋人也沒讓清廷失望，用先進的洋槍洋炮為清廷立下了汗馬功勞。那麼，清廷為何能和這些曾以為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合作呢？清廷在「外患」與「內政」之間是如何權衡利弊的呢？

英法聯賽火燒圓明園圖

起初，清廷將洋人視為不共戴天的仇人，認為他們是十分危險的敵人。而對洋人有所了解的郭嵩濤和馮桂芬等人就認為這樣的看法是錯誤的，他們「主和」，認為他們無意於中國土地和人民，而馮桂芬看得更透，他認為不僅如此，而且這些洋人還能利用，應該向他們借兵「助剿」，收復東南，但沒人認同這一看法。而據守東南的一些封疆大吏則看得更開，多次上奏摺要借「夷兵」，否則根本無法戰勝太平天國。咸豐帝聞言大怒，認為「若藉資夷力，使該夷輕視中國」，「後患何可勝言」，堅決不肯同意。

咸豐十年（公元1860年），清廷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中慘敗，咸豐帝倉皇出逃熱河，而南方的「天京」久攻不克，太平天國的聲勢依然浩大，遠如「肅清」、「剿滅」的跡象。在這內外交困之下，稍有不慎，大清江山也就將萬劫不復，清廷的覆滅似乎是指日可待。然而，清廷最終還是挺了過來，促成這一根本改變的，是恭親王奕訢的《統籌全局折》使清廷的戰略方針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使得它又苟殘延喘了幾十年。

恭親王奕訢像

咸豐帝在英法聯軍攻克北京前即已準備逃亡，他命六弟恭親王奕留下來負責於英法聯軍議和，這實際上是清廷第一次和洋人實實在在的打交道，這也使得清廷對洋人有了第一步的了解。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清廷終於和英法兩國議和成功，簽訂了《北京條約》。正是因為與洋人直接打交道，使得奕對洋人的認識有了根本性的轉變。此前，他認為這些異族侵略者和當年他們的祖先入關一樣，是要將清廷推翻而自己取而代之。這當然是清廷所斷然不能接受的。可現在他知道了這個異族和當年他們的祖先完全不同，他們並非要推翻清廷的統治，自己成為新的統治者，而僅僅是要租界、要開放口岸，要通商得利！「其意必欲中國以鄰邦相待，不願以屬國自居，內則志在通商，外則力爭體面，如果待以優禮，似覺漸形馴順。」而且他看到北京城破後，英法聯軍「分踞京城，把守安定門，所在城內倉庫及衙門，彼亦深知，倘有包藏禍心，勢必據為己有。乃僅以增索五十萬現銀及續增各條為清，其為甘心愿和，不欲屢啟釁端，似屬可信。」在滿足了英法聯軍的這些要求後，他們竟真的陸續撤軍了，清廷對此著實感到意外，他們本以為這些洋人要「問鼎中原」，卻沒想到這樣就將他們打發走了，著實是一場虛驚。

對洋人認識改變的，不僅僅是奕訢一人，許多官員和士大夫都看到了這點。如署理戶部尚書沈兆霖此時也認為英法聯軍「以萬餘眾入城，而仍換而去，全城無恙。則該夷於專於牟利，並無他圖，已可深信」，所以他認為「夷人不足慮」。另一位名士李慈銘則說：「竊謂夷以數萬里外浮海孤懸之軍，長驅入都，據堅城以自便」，清軍已然潰不成軍，包括京、津在內的大片土地都被洋人給控制了。如果他們果真想要土地的話，早就將這些地方給佔領了。然而他們卻「往返請期，惟和是議」，他們的目的顯然不是佔領土地。與以前相比，這種對外認識的「新變化」在中央以及地方都有不少人看出來了，尤其是位高權重的恭親王奕，更成為這種觀點的代表人物。

清廷對洋人認識的變化，直接導致其對外政策的巨大變化。正是在這種新認識的基礎之上，奕訢於咸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初與其他幾名重臣一起上了《統籌全局折》，正式而系統地闡述了這種新認識。此折在回顧了清朝「夷禍」之患及《北京條約》簽訂過程後說：「自換約之後，該夷退回天津，紛紛南駛，而所請尚以條約為據。」很顯然，「夷」並不想要中國的土地和人民，「猶可以含義籠絡，馴服其性，似與前代之事稍異」。這樣一來，他們自然要把太平天國等造反與英法等列強對清廷的危害兩相比較，這樣的結論自然也就不難得出了：「發（指太平天國）、捻（指捻軍）交乘，心腹之害也；俄國壤地相接，有蠶食上國之志，肘腋之憂也；英國志在通商，暴虐無人理，不為限制則無以自立，肢體之患也。」他們得出了「滅發、捻為先，治俄次之，治英又次之」的結論，重新制定了明確的戰略目標和方針。

由於《三國演義》對清廷的影響十分巨大，清廷也以歷史上的「三國」為模式，分析了當下太平天國、列強侵略和清廷彼此之間的關係後，提出「今日之御夷，譬如蜀之待吳」，想出了聯合洋人消滅太平天國的妙招。他們提出：「今該夷雖非吳蜀與國之比，而為仇敵則事勢相同。此次夷情猖獗，凡有血氣者，無不同聲憤恨。臣等粗知義理，豈忘國家之大計。惟捻熾於北，發熾於南，餉竭兵疲，夷人乘我虛弱而為其所制。如不勝其忿而與之為仇，則貽子孫之憂。古人有言：『以和好為權宜，為實事。』洵不易之論也。」他們提出了新的方針：「就目前之計，按照條約，不使稍有侵越，外敦信睦，而隱示羈縻。數年間，即系偶有要求，尚不遽為大害。」

由於這一奏摺把事情講得十分透徹而明白，咸豐帝也被說服了，他於該年一月下旬頒發上諭，正式予以旨准施行。這也標誌著新的國策的正式施行，反映出清廷重新頭腦清醒了一回，重新審視國內外矛盾後摒除了感情用事，其對外政策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咸豐帝終於難得清醒了一次

從維護清廷統治來看，《統籌全局折》戰略分析明白透徹，提出的具體建議也是十分的有效。外有洋人，內有太平天國，清廷的滅亡似乎指日可待，然而正是《統籌全局折》使得清廷找到了正確的解決方案，清廷非但沒有被滅，反而借「狄夷」之力鎮壓了太平軍，又苟延殘喘了半個世紀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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