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人物分析之劉姥姥
相信讀過《紅樓夢》或者看過電視劇的人,都不會忘記劉姥姥這個人物。這個愚蠢中帶有精明,滑稽中帶有崇高,卑微中帶有人格,既能算計又重人情的上了年紀的老寡婦,在一代又一代的《紅樓夢》讀者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由於是鄉下來,她感到了自身的卑微,然而又有強烈的自尊心;有時候妙言解頤,有時候粗俗無知;有時候詼諧善謔,有時愚蠢自負,既能舍著老臉到親戚宋告貸,又能豁出去一切報恩助人。從側面可以看出她鄉下人的身份及企圖改善這種身份的願望。
劉姥姥進榮國府,正是「鄉下人進城」,必然表現出與城市生活的不相稱,構成喜劇性的矛盾。她「少見多怪」對陌生的事物漏出驚奇的眼光,處處呈現出借位無知,不相適應的可笑情態。看見牆上一隻掛鐘,她會獃想得出神:「這是什麼寵物兒?有啥用呢了」掛鐘一響,她會嚇得一跳。她「覷著煙」將「軟煙羅」看個不了,念佛說道:「我們想他做衣裳也不能,拿著糊窗子,豈不可惜!」她辯不出「茄夾」的味道,聽了配製的法子,不禁搖頭吐舌的驚喊起來:「我的佛祖!倒得十來只雞來配他。怪到這味兒。」她見了黃楊木根整摳的十大套杯,「又驚又喜」,錯把它當做黃松。她把「省親別墅」,當作「玉皇寶殿」,趴下就磕頭。她帶醉誤撞入怡紅院,把畫上的美人認作真人,把穿衣鏡里自己的人影認作親家母,到處找不到門,把頭碰的生痛。劉姥姥這些驚奇、張煌的情態,表明她與這個貴族大家庭里的一切存在著多麼大的距離,又是多麼格格不入。曹雪芹透過這種不相稱、不協調的喜劇衝突,深刻地揭露了封建社會兩個階級、兩種生活方式的嚴重對立,揭露了貴族生活的鋪張浪費,窮奢極欲。所以,劉姥姥為驚奇感雖可笑,但更可笑的是導致這種驚奇感的榮國府的腐朽生活。
劉姥姥為了攀親戚、求接濟而進榮國府的。所以,她不得不低首豪門,含羞忍辱,充當榮國府席上的「女篾片」,「哄著老太太開心」,「大家去個樂」,將她世故、俗爛的性格面發揮的淋漓盡致。鳳姐橫三豎四插了她滿頭花兒,把她打扮成個「老妖精」,她反得趣地說:「我雖然老了,年輕時也風流,愛個花兒粉兒的,今兒老風流才好。」宴席一開始,她便站起來,高聲說道:「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個老母豬不抬頭。」還故意「鼓著腮不語」逗得榮國府的人們捧腹噴飯、彎腰揉腸地大笑。鳳姐有意捉弄她,給她一雙沉沉的「四棱象牙鑲金的筷子」,撿了一碗鴿子蛋放在她面前,她又藉機發唬逗樂道:「滿碗里鬧了一陣」,出盡洋相。應當承認,劉姥姥的這些自我醜化的言行,都是一些戲劇性
的笑料。唯有如此,它才在更深一層意義上表現了兩個階級兩種生活的對立。
「只為貧寒不揀行,富家趨入且逢迎」,像劉姥姥這樣一位貧苦老人,為了生活,竟只有「舍著這張老臉」,充當人們取笑玩弄的對象,這是多麼冷酷的現實,多麼不公平的世道!
在劉姥姥可笑的作科打諢背後,深藏著可悲的內容,影現出了那些把她當玩物的貴族太太、小姐們可恥可憎的醜惡面目。
對於這幕喜劇,我們笑過之後,如果仔細想一下,又似乎感到並不可笑,甚至還能產生一種悲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