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背後是獻身——影評之《嫌疑人X的獻身》
通過一部《嫌疑人x的獻身》，讓我知道了日本有一位非常出名的推理小說家：東野圭吾。都說東野圭吾的作品注重情節的發展和手法的安排，但讀他的書時，最吸引我的並非是偵探小說的懸疑色彩，而是他對人性的深入討論以及對情感的細緻描寫。用東野圭吾的話來評價這部作品：「這是我所能想到至為純粹的愛情，絕好的詭計。」而這部小說也先後被改編為三個電影版本，日本版完全忠於原著，把重心放在推理的手法上，突出了本土優勢；韓國版則是以一貫的苦情路線，在男女之情上大作渲染，成功塑造了人物形象；而中國版在角色的選擇上和敘事的編排上下了功夫，演員的挑選給觀眾帶來了第一印象固有化的感覺。
不論是日本版、韓國版還是中國版的電影，其中都有一個可圈可點的人物形象，也就是《嫌疑人x的獻身》的第一男主角——石泓（韓版為石固，原著為石神哲哉），他既是一位高中老師，也是一名難得的數學天才，正是因為這個頭腦過人的角色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才能讓這部電影真正的「站穩腳跟」。
中國版對石泓的形象刻畫是麻木頹靡而沉默陰鬱的。他從不在意自己的服裝搭配，永遠只穿一身暗色的衣服，他的房間以冷色調為主，堆滿了與數學相關的各種資料書而顯得凌亂不堪，同時，他也有了在這個年齡段本不該有的白頭髮。如此種種，都恰到好處地從側面體現了石泓並不通曉人情世故，只願意沉醉在自我的世界之中。
在遇到陳婧母女之前，數學就是他的唯一。小說中也提到：「對他來說，只要有紙和筆，就能解數學題，那裡是無垠的樂園，永遠沉睡著數學這座礦脈，要將那些礦藏統統挖出來，一生的時間未免太短。他也有過發表論文、受人重視的慾望，但那非關數學的本質。讓人知道是誰第一個爬上山頂固然重要，但只要當事人自己明白其中的真味，也就足夠了。」因此，石泓並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
但我認為，一個人只顧悶著頭做自己的事，憑藉著個人的能力在某一學科的領域當中不斷探索，未免太過孤獨。石泓就是這樣，在研究數學的過程中，他的思維是孤獨的、他的語言也是孤獨的、他的情慾同樣是孤獨的。因為石泓只擅長數學，如果不能在這一領域有所建樹，他便會有異常強烈的挫敗感，認為自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是在抑鬱的狀態下度過生活，當他無法戰勝這種抑鬱時，腦子裡就剩下了死的念頭，於是，石泓拿著繩子，找合適的地方栓，正要把脖子伸進繩套時，他家的門鈴響了。
陳婧母女的出現不僅讓石泓自殺的念頭煙消雲散，還喚醒了他對生活的熱情，當他看到那對母女美麗而清澈的眼睛時，身心彷彿被某種東西貫穿。石泓向來鄙夷文學藝術，也沒有被任何東西吸引過、感動過，更加不了解藝術的意義，他最看重邏輯，而情感次之，然而在遇見陳婧母女之後，他全都明白了，在她們的身上，石泓竟也看到了藝術的美感，他發現這和求解數學的美感在本質上仍是殊途同歸。於是他說：「在世界這個坐標繫上，有她們這兩個點，對我而言，簡直像是奇蹟。」同時開始暗戀陳婧，他注意自己的髮型，模仿他人的服裝搭配，每天都去陳婧上班的便當店，只為了看她一眼。種種細節都為石泓最後的「獻身」做好了鋪墊。
除石泓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角色不得不提，那就是和石泓一樣身為天才的唐川（原著為湯川學），只不過他們兩人的研究領域不同，一個是數學老師，一個是物理學教授。對石泓來講，唐川是他唯一聊得來的同伴，也是第一個獲得他肯定的人，若從學術上說，他們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但石泓為了保護失手殺死前夫的陳婧，漸漸與昔日好友走向對立。唐川問石泓：「設計一道別人解不開的題和解答這道題，哪個更難？」石泓用巧妙的手法設置了這道題，不惜再殺一人來掩蓋陳婧犯罪的這一事實。俗話說，只與同道爭高下，不與外行論短長，在解題過程中，劇情就上升到了兩大天才的高智商對決和輸贏的較量。可惜，知己就是知己，石泓的一句「看上去是幾何問題，實際上是函數問題」讓唐川識破了石泓拚命想隱藏的真相，他既震驚、又心痛：「如果揭開真相只會帶來更多痛苦，那一直以來，我們到底在追求什麼？真相的意義又是什麼？」石泓的所作所為必定要遭受法的審判，但揭露謎底的同時，唐川也會失去一位最好的朋友。
石泓用他異於常人的情感表達來帶給人們強烈的精神共振，在石泓最後的獨白中，情感的渲染力走向高潮。他說道：「我並不奢望走進她們的生活，她們也不是我這種人可以取悅的對象，有時候，一個人只要好好活著，就足以拯救某人。沒有她們，就沒有現在的我，這一切不是頂罪，而是報恩，如果你們過得不幸福，我做的一切才是徒勞。」石泓所理解的愛，不是親近、不是擁有、不是反客為主，而是卑微、是犧牲、是保持距離。
就在石泓認為自己勝券在握的一瞬間，陳婧卻讓他成為滿盤皆輸的失意人。陳婧得知真相後，扛不住重壓而跪在石泓面前主動認罪，這讓石泓的所有努力全都付諸東流，他的「為愛獻身」也變得沒有任何意義，當石泓清醒過來，明白這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的悲劇之後，我看到他面目猙獰的表情所流露出的痛苦，但影片最後並沒有像小說一樣讓這個人物「嘔出靈魂」，石泓絕望的情緒始終被壓制著，總覺得欠缺一定的爆發力，這是中國版的影片比較遺憾的部分。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最聰明的人反而會做最傻的事？看完《嫌疑人x的獻身》後，我明白了，因為人是情感動物，只有感性才是人的本能，而理性則出現在本能之後。石泓的世界實在太小，一著不慎便足以讓他走向毀滅，他的性格讓他在遇到愛時放棄了自己。不過，再濃烈的愛情都不能建立在奪取無辜之人的性命之上，否則的話，那就是偏激的愛、盲目的愛、是自以為是和不擇手段的愛，而這樣的愛情，終究會成為一種深重的苦難和無法擺脫的負擔。
2017年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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