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還可以這樣玩2——對對子兒
漢字還可以這樣玩2——對對子
文/楊川
上篇推文《漢字可以這樣玩》，談到了造字，反響還不錯。意猶未盡，再談談漢字的系列話題。
剛剛過去不久的中秋節期間，微信群中熱傳的一條祝福語：
「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
其實，這是清代文學家金聖嘆對過的對聯中的上聯。此中有六個「月」字，那麼下聯必須也有六個相同字。同時「月圓」和「月半」是相對應的關係，下聯也要找到一組這樣的對應關係的現象。此聯曾被稱為絕對。就是無法對出的對聯。
少時喜歡和文字有關的事兒，惜文革期間，傳統的文化讀物都當著「四舊」被塵封。幸運的是家裡有古拓本字帖，有童蒙讀物，還有一些文革前出版的古書。在那文化荒漠年代多多少受到點傳統文化熏陶。
明代白話小說《今古奇觀》是經常翻看的書籍。秦觀和蘇小妹一段故事記憶猶新。秦觀是北宋詞壇有名的才子，蘇小妹是蘇軾的妹妹。二人均為才子才女，結為秦晉之好。洞房花燭夜時，蘇小妹要出出對子考考秦觀。
蘇小妹關上房門，推開窗子，口中念到：「雙手推出窗前月」。秦觀在院中徘徊，遲遲想不出下聯。蘇東坡遠遠望見，撿起一塊小石子向水池扔去，「咚」地一聲驚醒了秦觀，秦觀脫口而出：「一石擊破水中天」。蘇小妹大喜，開門迎夫。
你看，新婚燕爾都要對對子兒弄些情調。
對聯，又稱對子、對句、楹聯，顧名思義，就是成對出現，兩句成對，需講對仗，講平仄。就是說動詞對動詞，名詞對名詞，兩兩相對的詞之間還要有關聯。比如，上對下，左對右，南對北，天對地等等。
「一陰一陽之謂道。」古人認為，陰和陽相合孕育萬物，中醫學就是以陰陽學說為基礎的。因而古人十分重視雙數，認為成雙成對才是吉祥如意。對聯大概是這樣一種文化意識的反映吧。
舊時，有童蒙書《聲律啟蒙》，專門教如何對對子。比如開篇就是：「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
現在的小學課本開始增加傳統的分量，也選用了一些改造過的《聲律啟蒙》經典句子:「雲對雨，雪對風。花對樹，鳥對蟲。山清對水秀，柳綠對花紅。」時代感有了，娃娃也容易理解，但古典的優雅卻少了。
對聯運用非常廣泛，可以說凡是有人的地方就離不開對聯。春節家家戶戶貼春聯，祝福吉祥。商鋪開業貼喜慶聯，祈禱發財。祝壽有壽聯，結婚有聯。名勝古迹處處有對聯，營造濃厚的文化氛圍，比如昆明大觀樓長聯成為一段文壇佳話。
本文作者書昆明大觀樓長聯，載《中國硬筆書法指南》（金盾出版社）
由於對聯語言精鍊，言簡意賅，記錄重大事件時，可以達到一種特殊的效果。
二戰勝利後，南京得以重新建都，當時流傳一副由國名和地名組成的對聯：
中國捷克日本
南京重慶成都
表面上全是地名，似乎平淡無常，但細品可以另有意趣：「中國戰勝了日本，南京重新慶祝成為首都」，內容貼合時事，形式別具一格，平常中有了不平常。
對聯說到底就是古人玩的一種漢字遊戲，並且玩出了許多精彩。看下面這幅：
上聯：此木為柴山山出
下聯：因火生煙夕夕多
看出玄機沒有？「此木」組合成「柴」，「山山」組合成「出」，「因火」組成「煙」，「夕夕」組成「多」。拆字組字，非常巧妙。
下面這幅：
上聯：上海自來水來自海上
下聯：山東落花生花落東山
這首對聯從前往後念，或從後到前念完全一樣。迴環往複，妙趣橫生。
下面這幅同音不同字，口念不知所云，細看機巧十分：
上聯：煙沿艷檐煙燕眼
下聯：霧捂烏屋霧物無
杭州西湖中山公園有幅對聯，疊字成聯：
上聯：水水山山處處明明秀秀
下聯：晴晴雨雨時時好好奇奇
有的對聯嵌入典故人名，一語雙關。比如內江三元塔的一副諧音聯，
上聯：身居寶塔，眼望孔明，怨江圍實難旅步；
下聯：鳥在籠中，心思槽巢，恨關羽不得張飛。
其字面意思可解為：鳥兒被圍在寶塔之內，眼望塔孔中的亮光，只怨江堤圍困，難以出去旅行，被囚籠中，心中思念舊巢，只恨雙翅被關，不能夠展翅飛翔。
其實包含三國六個人名：孔明、姜維(江圍)、呂布(旅步)、曹操(槽巢)、關羽、張飛。
對聯可以雅，很多對聯寫出了文藝范兒。有這樣一首據說蘇東坡寫的對聯：
上聯：水仙子持碧玉簪，風前吹出聲聲慢；
下聯：虞美人穿紅繡鞋，月下行來步步嬌。
簡直就是一首優美的詩。有意境，有韻味，溫婉飄逸，奇妙的是嵌入了「水仙子」「碧玉簪」「聲聲慢」、「虞美人」「紅繡鞋」「步步嬌」六個曲牌名。
對聯也可以俗，以下貼於茅坑處的趣聯，博人哈哈一樂：
上聯：得大解脫
下聯：有小便宜
總之，在過去，上至帝王官員，下至普通文化人，幾乎都是玩對子的高手。可惜今人擅對聯的不多了。一些網路寫手儘管文字功夫尚可，但偶爾一個對聯就露了怯，完全不合規矩，露出傳統文化修養缺失的短板。
漢字一音一字，音韻鏗鏘，朗朗上口，形成了中國獨有的詩詞歌賦，包括對聯在內的獨特的藝術形式。
看到過這樣一首打油詩：
中國文字似魔方，天下文化裡邊藏。詩詞歌賦樣樣有，只是拆散待爾裝。
舊瓶裝新酒，這個功夫我們不能丟。
（楊川完稿於2017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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