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生活進行全面的體驗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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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板畫《日月》

后羿最終還是沒能阻止嫦娥奔月。於是，這夫妻二人鮮明地分離成了兩支力量。女性（靈性）的力量向上揚升，飄進了月亮；男性（物質）的力量在嫦娥離開之後，連長生藥的希望也破滅了，后羿由神（天神）徹底轉化為了人類（皇帝），留在了人間，壽終正寢。

這對中國人來講，是很重要的一件大事情。因此在中秋節氣提醒下，大人們和孩子們依然會經常抬頭望向天空，欣賞月盤的盈昃。然後確認，月亮所在的天空和我們人類所在的大地，依然是相互呼應的關係。月亮、太陽、天空、雲朵……依然還能強烈地被我們感覺到。當然，如果霧霾並不嚴重的話。

我們的漢字教學就從這裡開始。

一年級課堂

晨圈詞：

太陽白天來上班，晚上換人往下傳。（孩子們都蹲下，每個孩子輪流站起來，用手畫一個大大的圓，圓形的形線畫練習，輪流說一個數字：）

1，2，3，4，5，6，7，8，9，10，（有趣的是，10後面那個孩子會自動說1）1，2，3，4，5，6，7，8，9，10，1，2，3，4，5，6，7，8，9，10

忽然有天天色變，十個太陽掛天邊。（用快速的小碎步繞圈，為防止摔倒推搡，孩子需要注意力很集中）

大地乾枯百姓難，跪求太陽快下山。（孩子們直直地伸展手臂，向圓心跪拜，嘴裡念：快下山吧，快下山吧）

后羿搭弓射神箭，（半跪式射箭，瞄準天空，嘴裡念：1，2，3，4，5，6，7，8，9）

突然聽見有人喊，別射了，別射了，留個太陽在人間。

后羿想求長生丹，跋山涉水找神仙。（拉手圈，老師和身邊的孩子用手拉個山洞口，引其他孩子拉手依次鑽洞，鑽出洞後再圍圓圈）

找到兩顆長生藥，咕咚、咕咚，卻被嫦娥全吃完。

嫦娥飛進月亮船，（雙手從腳慢慢順著身體向上捋，一直筆直伸向天空，直線的形線畫練習）從此白兔來做伴。

桂花樹下中秋節，白色的船兒飄西天。

（孩子們一起邊做邊唱：藍藍的天空銀河裡，有隻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樹，白兔在遊玩，槳兒槳兒看不見，船上也沒帆，飄啊飄啊飄向西天）

子青學園中秋慶典上的戲劇《射日奔月》

六七歲的孩子，意識還處於比較夢幻的狀態。意識沉睡時，就意味著意志在工作。因此，這個年齡的孩子對故事性的圖景吸收能力極強，他們的戲劇感是天然而來的，同時用身體直接體驗的經驗是深刻的。當孩子們用身體直接去表演故事裡日、月、天、雲等存在時，體驗是容易飽滿的。

蒙特梭利說，飽滿的真實體驗是抽象邏輯建立的前提。中國的漢字尤其如此。漢字與拼音類字母（Roman Language）的不同在於，漢字的起源與圖景的具象形狀緊密相關——即象形字。之後發展出的形聲字、指事字都已經進行了進一步抽象運算。

這個意識特點並不是中國人的專利。整個人類在文字起源最早出現的尼羅河流域，最初出現的非洲文字「楔形文」是標準的象形文字，但隨著人對便利的需求逐漸轉化為了羅馬系語言的字母。而漢字，卻在上下五千年後，在一個龐大的人口群體里保留下來了這份「圖景的智慧」，令人驚嘆。這份智慧，並不是指人的「智力」，而是指的「想像力」。低年齡段孩子通過想像力學習的深入性遠比通過智力學習要強，通過低年級充足的想像力發展，才有可能在高年級段發展出真正獨立思考的智力，而不只是拾人牙慧。在接下來的教學分享中，你會發現，幾乎每個教學場景，都需要想像力的參與。

剛剛開始有意識地對漢字進行學習的一年級新孩子，其意識階段就處於這個人類的文字起源期（古埃及文明期），如果遵從人類意識發展規律進行漢字教學，那麼，孩子與漢字就很容易建立水乳交融的合作關係。

如果你是一個第一天走進語文課堂的小朋友，六七歲大，剛剛結束天堂一樣的幼兒園時代，準備進行語文漢字的學習，不僅要認識、還要會讀、還要理解字義、甚至還要會寫。你會面臨什麼樣的壓力？：

1，我為啥要學？這個字跟我有啥關係？好無聊啊。

2，我把這個字跟那個字搞混了，這些符號看著都差不多啊！

3，我好難控制我的身體和手，我寫不直，寫字太難了。

理解了孩子們有可能發生的困境，老師們就需要逐步做一些事情去支持到他們。

語文板塊的板書

保持主黑板除了用粉筆打了邊框以外都是空的，就像即興戲劇的舞台上，通常在開演之前是空的，卻如此地吸引著觀眾（學生）的好奇心。下筆時讓這些「圖景文字」成為舞台上的「演員」，注意它們的位置和相互關係，同時注意能突然讓某個角色消失的抹布也是重要的道具，然後，和孩子們一起創造屬於你們班的圖景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太陽［日］在東邊升起，然後落下。［月］亮在西邊升起，然後落下。天上的［雲］越聚越多，後來下了［雨］。雨水從天上落在地上，落得多了，流動起了［水］。就在這［水］邊，和遠處的［山］之間，生活著男［人］和［女］人……

這個時候，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孩子們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跟著我一起講起了故事，於是我便從引領者轉變成了跟隨者、服務者，能做的事情只是幫助孩子們把他們想講的故事「寫」在黑板上：

後來他們生了個孩［子］，水裡是有魚的，他們就釣［魚］給孩子吃。魚釣上來，就需要生［火］烤熟。他們還在山腳下開墾了一塊［田］地，挖了很多［土］，播種之後，就長出了［禾］苗，這樣就能吃上［米］飯了。他們還種了一棵樹［木］，樹上結了很多［果］子，可惜果子里長了［蟲］子，還好有［鳥］來吃蟲子。對了，他們還養了一隻狗［犬］看家護院，一匹［馬］用來騎，一隻［羊］用來放羊吃草，一頭［牛］用來喝牛奶…………

孩子們很願意把這些「圖畫」先畫在自己的主課本上，並且不介意在圖畫旁邊再「畫」出對應的漢字，或者到黑板上去玩「看圖填字」的遊戲。作為中國的語文老師的幸運在於，構建這些「圖景故事」的「圖景文字」，祖宗先輩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它的名字叫：甲骨文（金文和篆文中象形的部分也可以使用）。

子奕班的孩子在玩看圖填字

老師要保持清醒的是，在第一個語文板塊持續的四個星期當中，主課漢字教學不只是一門與其它科目割裂開的獨立學科，恰恰相反，主課更像是一條貫穿生活的「紅線」嚮導，帶領我們有意識地在生活中旅行。過去曾經平淡無奇的生活會因為這個嚮導的存在，突然變得充滿漢字的意義。而漢字，本來不也就是從真實的生活中來的嗎？

對科目課中的主課輔助，老師可以明確點破一部分，有力地支持主課；同時對另外一些選擇不點破，讓孩子的體驗繼續沉睡到適合的時候再喚醒。但老師需要始終對教學紅線有意識。

孩子們在為學校餐廳種植冬小麥和冬菠菜

在秋末播種中，孩子們在除草、鬆土、平地、開溝、播種、壟土的過程中順便複習了［田］［土］［瓜］［蟲］［禾］［刀］……等字的形狀。

孩子們在收割今年秋天的玉米準備為學校製作棒子麵

秋收後的語文板塊的板書

在秋收玉米中，孩子們又學習了一些新字：［玉］［米］［皮］［車］［大］［小］［手］［足］……等等。最有趣的是這個［皮］字。甲骨文的［皮］字像極了玉米穗外面一層層的裹皮。在現實中，孩子們不僅剝了玉米皮，還在老師的幫助下把剝下來的一大堆玉米［皮］編織成了跳繩，玩得不亦樂乎。大自然帶給孩子們的禮物又簡單、又無私、又豐盛。

木工課本學期的重頭手藝是鋸工、銼工、打磨和刷油，作業木坯是小馬。於是，對［馬］這個字，孩子們在打磨的過程中，從三維木馬的每一條邊，都在反覆體驗把一個粗糙的［馬］字旁，不斷塑形為一個精細的［馬］字旁。孩子們發現，站在桌子上的［馬］字是橫著的，但寫在紙上的［馬］字是立著的。

子奕班的孩子在木工課上

泥塑課上，孩子們放下銼刀，直接用雙手作用在泥料上進行塑形工作。一年級的孩子處於完整的「一」的意識狀態，不要請孩子拆分泥料進行拼裝組合，而是帶領孩子從一塊完整的大泥料不斷改變形狀達到老師想要的形狀。每節課，我們都從把泥料揉成一個大泥球開始，再不斷地對泥球進行形狀的改變。

由於漢字板塊已經開始學習人的身體的各部分漢字，［目］［耳］［口］［手］等等，我們開始嘗試捏［人］。從球形、揉成蛋形，再慢慢擠出頭、軀幹、四肢，並調整它使它能夠站立在桌子上。從不同的孩子的作品裡，我們看到了還處於混沌當中的一體感，身體各部分比例還在緩慢地區分中。每個孩子捏的人形作品的特點很貼近每個孩子潛意識的內心渴望。

泥塑可以充分地幫助孩子們構建立體的甲骨文去理解漢字。因為捏泥與書寫相比，是相當具象的工作，因此相對而言，孩子們有很強的塑形能力去完成。

［山］字

［田］字

［蟲］字

有一個孩子捏了一隻狗，作為［犬］字的作業，交了上來。當泥塑作品完全晾乾，我進行整理的時候，發現把這隻小泥［犬］翻過來放在桌子上，就變成了［反犬旁］！我唏噓不止地感謝這個孩子，並悄悄藏好了這件作品，等他們二年級學習造字法時再拿出來。

神奇的反犬旁

英語課頌詞的小環節也被孩子們捕捉到了關聯性。

Good morning Sun，（孩子們會跑上黑板指太陽的圖案，甚至有的孩子會明確地指［日］這個字）

Good morning sky，（孩子們會指［天］）

Good morning tree，（孩子們會指［木］）

Good morning everyone。（孩子們會指［人］）

因為附帶著圖景，指認變得很容易。圖景對於孩子來說，真是通用的語言，完全可以通暢橋接兩種不同的語言教學。

對成人看似簡單的漢字書寫，對於新手的孩子們而言並不簡單。一開始，他們會把漢字「畫」得很大，筆畫與筆畫之間容易離散、不構成關係。但老師本人堅持熱愛寫正確的漢字，並且尋找機會有意識地帶孩子們做一些有呼吸感的向內集中性的形線畫練習，孩子也會自發性地願意為自己寫出的漢字塑一個好看的形。

老師在學校外牆上畫的巨幅形線畫

子奕班孩子部分形線畫作業紙

此外，如果老師願意親手為孩子用蠟塊長邊在紙上打一行寬寬的格子，或者用粉筆身長在黑板上打一行寬寬的格子，邀請孩子們在格子里「種上幾塊田」「插上幾把刀」「蓋上幾座山」，孩子們也樂意用這種方式練字。通過這個方式，漢字的形狀通過孩子用身體體驗超大的版本、用黑板體驗中等大小的版本、用手工體驗更小一些的版本、終於落到了格子里的最小版本。從大到小的演變過程，也是孩子吸收一個事物時從外到內的內化過程。

練字結束時，我邀請孩子們分享作業和寫作業的感受。有的孩子舉著主課本得意地說：「快看，我今天放了八把火！」意味著，他在作業環節把［火］字練習了8遍。

孩子們在練字

一年級的孩子在絕大比例上依然是依靠感覺進行學習的，而不是頭腦運算。過多的頭腦學習不僅容易產生受挫感，而且會消耗孩子的生命力，孩子容易生病及喪失學習興趣。而同時，他們的感官在強烈渴望營養，圖畫、色彩、線形、歌曲、韻律、節奏、運動、戲劇、手工、農耕等藝術形式的學習，既可以滋養孩子的感官體驗，又可以支持他們完成學習任務的目標。

一個在中國生活的孩子，是否能與漢字建立友好的關係，不僅會影響未來在聽說讀寫方面的工具用途，更重要的是，決定了ta能否在中國這片文化的水土裡確認到自己的歸屬感。在看到很多孩子與漢字第一次親密接觸的體驗並不愉快，而對學習或學校產生反感時，我仍然堅信，只要方法對路，天底下沒有不愛學習的孩子。

截至本文發稿：

子衿班（8歲-10歲）還餘3個學位

子奕班（6歲-7歲）還餘3個學位

青芷班（3歲-6歲）還餘5個學位

天才班（6歲-10歲特殊需求孩子）還余個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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