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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的前夫大婚夜失蹤,她改嫁我卻7年不孕,得知全部真相我驚住

妻子的前夫大婚夜失蹤,她改嫁我卻7年不孕,得知全部真相我驚住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宋寓 | 禁止轉載

楔子

元和十年的冬日冷極。

浩浩大雪籠住皇城整整五日。第六日雲銷雪霽,我一個人在宮門處等來了遠道而來的謝檀。他翻身下馬,跪在我面前:「陛下。」

我淡淡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身後漫天漫地的白色山川上:「謝檀,姑母過世了。」

謝檀身子一顫,我繼續道:「就在昨日夜裡。她本想等你的,可是謝卿家,她等不來你。」

我轉身往宮內走,身後傳來男人刻意壓低的哽咽。

我微微闔了眼,記起來姑母臨終前說:「我這一生,對得起大梁,對不起謝檀。」

天空忽然又落了薄雪,我回過頭去,恍恍然間,似乎看到了姑母倉促的一生。

1.籌碼

熙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是大將軍常無憂同文熙公主梁筠大喜的日子。

謝檀跟著軍中同僚一道去。不知道的都道這是樁好姻緣,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是來來往往的這些賓客,哪一個不曉得文熙公主不過是一條要綁著常無憂的繩索。

謝檀端著酒盞坐在角落裡,帶著一些看戲的好心情。

朝臣之間傳聞已久,女帝同常無憂之間的關係不可說,一個傀儡女帝同一個當朝大將,能有些什麼不可說的事情,不言而喻。不其然,親禮未成,新郎官便已經沒了蹤影。

謝檀看到一身大紅色喜服的梁筠旁若無人地上前,自己掀了蓋頭,神色冷靜:「常將軍突發舊傷,昏迷不醒。諸位還請散了吧。」這借口太過拙劣,席間突然發出來些嗤笑聲。梁筠在眾目睽睽之下臉色慘白,袍袖之下雙手緊握成拳,指甲都陷進肉里。

謝檀起身,目光淡淡掃過眾人:「公主說散了,各位大人還不走嗎?」待到賓客散盡,梁筠才開了口:「多謝將軍。」話音未落,便已經倉皇落淚。梁筠慌慌張張抬起袖子在臉上狠狠抹過,可是眼淚如同開了閘一樣,怎麼也止不住。

她一個公主,雖不像姐姐一樣自幼跟在母親身邊,由母親親自教導。可是她也知道,公主要講究儀態端莊,而她此刻,被自己的丈夫遺棄在婚禮上,又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哭得梨花帶雨。

謝檀本是想留下來幫襯她,無論如何,與一個公主交好絕非壞事。只是不曾想梁筠心裡太過委屈,這一哭,過了許久才停下來。

梁筠看著謝檀覺得有些局促,雖說已經顧不上什麼勞什子儀態,可是她這副樣子,著實難看了些。

謝檀早吩咐下人拿來了濕毛巾,見她終於消停,才把毛巾遞過去:「公主,擦擦臉吧。」

她方才大哭一場,臉上的妝容都一塌糊塗,梁筠索性將那些胭脂水粉都擦去,露出原本的樣子,看得謝檀一怔。

梁筠的樣貌生得很好,遠山眉、杏子眼、唇紅齒白,大約因為剛才哭得太厲害,秀氣的鼻翼微微抽動。固然是美人的樣子,可到底透出些稚氣來。

謝檀在心裡嘆了口氣,這位公主,如今只有十二歲。生在皇家,本該享盡富貴榮華,可是還未及笄,便被兄長當作籌碼嫁了出來。

怕是比尋常女子還要不如。

梁筠忽然開了口:「不知道將軍怎麼稱呼?」

謝檀瞧著她已經平靜下來的神色:「微臣謝檀。」

天色漸晚,梁筠強留下謝檀一起用膳。將軍府里的膳食很不錯,不過梁筠沒有一星半點兒的食慾,她用了很少,忽然扔了筷子直直地看著謝檀:「謝將軍,常將軍對皇姐是真心的嗎?」

謝檀微愣,卻還是接了句:「大約是吧。」

對面的梁筠吸了吸鼻子,終究沒有再說話。

這一天之後,女帝重病在榻,擢令端王代議朝政,而常無憂,下落不明。

前一天的事情也已傳開,文熙公主倏然之間成了帝王之家最大的笑話。梁筠不愛理會,索性吩咐人把將軍府的大門落了鎖,她便待在自個兒小院里,侍弄花草,看看話本,樂得自在。

謝檀偶爾會來看她,帶一些新出的話本子,坊間的精緻點心。兩個人無事時便常常扯一些無乾的事情,梁筠久居深宮,知道的事情大多源自書本,因此常做聽眾。謝檀戍守邊關好幾年,便常常講給她一些關外的事。

會提起關外的駱駝商隊,走過時會發出清脆的駝鈴聲,偶爾謝檀會講一些在關外的趣事,比如他在關外曾經幫忙接生過一匹小馬。

謝檀讀書不少,講得妙趣橫生。聽得梁筠心裡只覺跌宕起伏,最後她十分期待地看著謝檀說:「謝將軍,往後你帶我去邊關,聽聽駝鈴聲好不好?」

她眼裡深深的期待和躍躍欲試看得謝檀微怔,良久才勾了唇角:「好。」

2.相知

年關將至,謝檀被派了差事,離京一月。等到回來時,梁筠已經不在將軍府里。

多方打聽,謝檀才曉得,內情大概是下落不明的常將軍被抓回來了。謝檀在房間里呆了很久,沒弄明白心裡那股子無名火從何而來。

端王多疑,守邊的人早換成自己的手下,謝檀僅在朝中領著虛職,故而常在京中賦閑。不過謝檀志趣頗多,朝中無事便在家裡讀些詩書,興緻來時也會作畫。謝檀擅水墨,寥寥數筆便是一幅山河潑墨,山河交匯處總有一個女子。旁人都道應是個仙子,只有謝檀自己知道,那是梁筠。

再見梁筠已是深秋,謝檀跟著同僚喝完酒回來,在自家門口看到了梁筠。將近一年未見,梁筠瘦了許多,眉眼間多了分老成。

謝檀走過去,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柔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梁筠一言不發,只看著他就開始落淚。謝檀不知所措,只是伸手把梁筠攬進了懷裡。梁筠沒有推拒,回報著他痛哭失聲。

謝檀輕輕拍著她瘦削的脊背,聽到梁筠開了口:「謝檀……謝檀……」

謝檀一聲聲地應。

他不知道梁筠因何傷心至此,可他甚至是有些欣慰的,梁筠傷心的時候,找的人是他。

最後謝檀乾脆陪著梁筠坐在門前石階上,梁筠靠在他懷裡哭到昏睡過去。謝檀沒敢動,只是將梁筠攬進懷裡。天邊明月高懸,謝檀不自覺地輕笑出聲。

第二日天色熹微梁筠便醒來,只看了謝檀一眼,便轉身匆匆回宮。未過多久,宮裡便傳來女帝梁箏過世的消息。

三日後,群臣送葬。謝檀在隊伍最前面看到一身素衣的梁筠,梁筠神色冰涼,似覆了一層霜雪。

謝檀似是一瞬間明白了梁筠那一夜的悲傷,女帝大梁筠五歲,且先帝過世太早,後而端王奪權,梁筠幾乎是跟在女帝身邊長大的。她那一晚那樣子傷心,大抵是覺得,在這世上,只剩她一個人了。

回城後謝檀尋著梁筠,一言不發地將她拉到隱蔽處,輕輕將她的頭髮拂至耳後,輕輕吻在梁筠的額頭上:「梁筠,你記著,你還有我。」

梁筠看著他愣了許久,忽然伸手攬著他的脖頸,在他耳邊呢喃道:「謝檀。」

「我在。」

女帝留下遺詔,擢端王繼承大統。梁筠在新皇繼位後的第三天請旨前往南山為女帝祈福,新皇同意。

梁筠出發的那日,在城門口看到謝檀。謝檀穿著便裝,牽了兩匹馬,一匹通體烏黑,毛皮光滑,另一匹白色,腦袋上卻長了一撮黑毛。

見梁筠的馬車出了城,謝檀牽著馬上前,梁筠掀了馬車側邊的小帘子,聽謝檀指著那匹白馬道:「這便是臣幫著接生的那匹馬,是跟在臣身邊長大的,名字叫踏雲,公主不如隨臣騎馬去南山?」

梁筠下了馬車,撫著那匹馬說:「謝將軍近來無事嗎?」

謝檀將韁繩遞到梁筠手裡:「微臣閑官一個,能有什麼事情?」

梁筠抬頭,正對上謝檀含笑的眼睛。

南山之上法門寺是大梁皇家歷來祈福的地方。梁筠每日上午便在法門寺里跟著住持念經,下午便被謝檀拉去在山上散心。

初冬天寒,南山之上早已草木黃落,唯有幾顆松柏還透出些生氣來。梁筠對踏雲格外上心,出來時也總牽著。謝檀無事時便教她養馬,從日常餵養教到洗澡清潔。梁筠是個認真的好學生,謝檀說的每一條都認真記下。

轉眼已是三月回暖、萬物復甦的好時節。梁筠拉著馬去山下的小河邊清洗,謝檀得了消息趕下山,正看到梁筠綁了袖子,拿著馬刷認真地刷洗。偶爾踏雲調皮,甩甩長毛,濺了梁筠一身的水。梁筠也不惱,摸著踏雲的長臉笑得開懷。謝檀在一旁看著,幾乎失了神。

三月剛過,南山上送來急報,說是江浙一帶暴民作亂,帝王下令謝檀前去鎮壓。謝檀接了旨,先去後院尋了梁筠。梁筠坐在木椅上神色緊張,瞧見他來才好了些,輕輕喚了聲:「謝檀。」謝檀應下,伸手將梁筠攬進懷裡:「等我回來,我就去同皇上求親。」

3.活該

謝檀返回帝京是在三個月後,彼時關外北狄使臣前來求親,帝京盛傳今上有意把文熙公主嫁過去。原因無非是文熙公主嫁過一次,壞了名聲。帝京權臣勢必不能再嫁,倒不如嫁到北狄,緩和關係。

謝檀再見梁筠,是在皇宮內的一條長廊里。正是初秋,長廊兩側的菊花含苞待放,有乾枯的樹葉從兩側吹進來落在地上。長廊盡處的石桌上,梁筠同北狄使臣相談甚歡。

前邊的皇帝頓了步子,似是無意道:「阿筠打小喜歡塞外,這一次北狄使臣來,倒常與她聊聊,看來阿筠嫁過去,該是開心的。」

謝檀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垂下頭去。

第二天上朝,謝檀在朝堂之上請旨,請求皇帝賜婚他與文熙。朝堂嘩然,皇帝震怒。

下朝之後,謝檀在宮門口看見梁筠。梁筠著了件淺綠的衫子,歪著腦袋喊他:「謝檀。」

謝檀頓了步子,聽到梁筠繼續說:「再過不久我就要嫁去北狄了,使臣說那裡有大草原,有成群的駿馬,我很喜歡。」

她吸吸鼻子,像平時撒嬌一樣喊他的名字:「謝檀,你讓我安心嫁過去吧。」

謝檀一直沒有接話,未過多久,有宮人把踏雲牽出來。梁筠過去接過韁繩,親昵地蹭了蹭馬臉:「往後我走了,別人照顧我不放心,還是你帶回去吧。」

謝檀瞥了一眼踏云:「送出去的東西,斷沒有再收回的道理,公主不願意再養,那也是踏雲的命。」

他說完便抬步離開。秋風蕭索,謝檀緊了緊衣襟,想著梁筠闔了眼。

梁筠終究沒有嫁過去。

半個月後,北狄發難。大梁眾人才終於明白過來,和親原只是北狄緩兵之計。謝檀臨危受命,率大軍前往邊關。

臨行的前一日,謝檀在宮內尋著梁筠。梁筠那日受了風寒,面色發紅,謝檀低頭湊在她的耳邊,輕描淡寫道:「梁筠,你活該。」

梁筠身子微顫,而後緩緩闔了眸子:「將軍說得對,是我活該。」

她轉了身子就走,寬大衣袍被風吹得鼓起,形影單薄可憐。

北狄來勢洶洶,且近兩年來邊關守將更換頻繁,守邊將士像是一盤散沙。謝檀費了些功夫才在邊關立了威,只是戰事仍然不容樂觀。謝檀常常夜不能寐,只有偶爾夜深人靜,才會看著月亮想一想梁筠。

他仍然喜歡她,可是他也恨極了,梁筠想把他撇得乾乾淨淨。

4.交易

謝檀再回帝京,是在五年後。

彼時戰事早已平定,是帝京傳來噩耗,皇帝薨逝,百官回京。

五年的時間算不得長,卻也足夠把他對梁筠的那一點兒怨忿抹殺乾淨。他回京的路上一直是帶著些興奮的,他在帝京留了人,每隔半月便會送一封信到邊關,信上事無巨細地寫了梁筠的近況。這整整五年,梁筠都沒有成婚。

快到京城的時候,謝檀收到消息,說是梁筠日前去了南山。

謝檀下令隨侍車馬先進城,獨一人改道前往南山。

正是三月,一路上繁花似錦、綠樹繁盛。春光固然好極,謝檀卻一心牽掛著法門寺里的梁筠。

她才是他心上最美的繁花。

謝檀抵達時,梁筠正跪在佛像前祈禱。一晃五年,梁筠早已褪盡稚氣,即便闔著眼睛,也不難看出她的從容姿態。

謝檀問:「姑娘求的是什麼?」

梁筠身子微僵,繼而回道:「求菩薩佑我大梁國泰民安。」

謝檀撩了袍子跪在一邊,狀似無意道:「姑娘不求求姻緣?」

這一回梁筠起了身,睜了眼睛看她,目光清淡:「該是你的少不了你,不該是你的強求也求不得,何辜為難菩薩呢?」

朱紅木門外吹過微風,撲簌簌落了一地桃花瓣,梁筠轉身離開,終是沒再看謝檀一眼。

謝檀闊別帝京整五載,回來後少不得被舊友拉去花天酒地,從花樓姑娘說到朝堂局勢,不可避免的,便提到了梁筠。

謝檀才知道,梁筠這幾年裡,過得有多糟糕。

整整五年里,梁筠躲在宮裡吃齋念佛。無論大小宮宴,從未出現在眾人眼前。

旁人都道,文熙公主是個命硬的,先一回嫁人新郎官沒了音信,這一回未嫁,便已經挑起來大梁同北狄的戰事。怕也只能吃齋念佛,消消身上的煞氣。

皇帝去得突然,僅留下一個六歲的太子。梁氏一脈也只剩下一個梁筠和太子血肉至親,故而才出了庵堂主持大局。

只是現下,朝中大權在握者個個如狼似虎,空有公主名號的梁筠又能如何?

謝檀猛灌了一碗酒,那股子辛辣刺激得眼眶都發漲。

兩天後的夜裡,謝檀在家裡看到梁筠。她披著深色的兜帽披風,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謝檀端了茶盞看著她緩步走來,美妙得像是一場夢境。

梁筠直接開了口:「謝將軍如今已二十有五,因何未娶妻?」

謝檀抿了口茶:「公主半夜前來,就為了問這個?」

梁筠輕笑出聲:「自然不止,如今朝堂局勢,將軍也看在眼裡。本宮深夜造訪,便是想為太子尋個庇佑。」她輕輕頓了頓,看著謝檀微皺眉頭,半晌才開了口:「如若將軍仍然歡喜我,結為夫妻我也是願意的。」

謝檀瞧著她冷笑出聲:「梁筠,你以為這還是五年前嗎?你願意嫁,我就得娶?」

梁筠臉上血色盡失,嘴唇微動,終是什麼都沒說,轉身欲走卻被謝檀抓住,將她困在了牆角。

梁筠抬頭看他,謝檀湊近,吻在她的臉上:「公主要同我談交易,就沒點兒誠意嗎?傳聞公主已經嫁過兩次,有些事情不用我再教了吧。」

梁筠闔了眸子緩緩道:「將軍說笑了。」

那一夜於謝檀而言,絕非什麼美好的體驗。梁筠一直在哭,偎在他胸前哽咽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是一遍遍地重複著喊他的名字:「謝檀……謝檀……」

像許多年前的夜晚梁筠獨自來尋他時一樣,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喊。仿若這世上於她而言,只剩下謝檀兩個字。

第二日謝檀醒來,梁筠已經離開。小几上留了字條,梁筠的字跡娟秀,內容禮貌疏離:「太子的事情,有勞將軍了。」

謝檀闔了眼,梁筠似乎總有辦法,逼得他理智盡失。

5.桃枝為盟

謝檀兵權在握,又與朝中多人交好,沒費什麼力氣,就將太子送上了帝座。

梁筠一直在殿外等著,聽到結果才總算鬆了口氣。未過多久,謝檀便出來,梁筠對著她福了福身子:「多謝將軍。」

謝檀淡淡接道:「三日後,我來接你入府。」

梁筠皺了眉頭:「可是新皇尚小,現下離不得我……」

謝檀冷哼一聲打斷她:「前些日子公主去我府上談條件,可不是這麼說的。」

梁筠垂了眼睛,謝檀能看到她的眼睫都在微微顫動,半晌還是應了聲:「好。」

謝檀卻擺了擺手:「罷了,你留在宮裡吧。我若有事,來尋你便是。」

在此之後,謝檀大半的時間,都留在了宮裡。在謝檀的記憶里,那是他和梁筠之間難得的好光景。

每日上完早朝,回到宮裡,便能看到梁筠斜倚在軟榻上翻話本子。偶爾睏倦了倒在榻上睡著,話本子跌在地上,他便過去拾起來,又給梁筠蓋上薄毯。

又或者看到梁筠前前後後地張羅膳食,這不該她管。可她對小皇帝太過上心,大小事情都要親力親為。

小皇帝的功課是謝檀親自教授。一大一小兩個人,平白地便央著梁筠親自去做些小吃食,梁筠總是狠狠瞪謝檀一眼,才過去御膳房。

小皇帝太小,梁筠也不傻,勢必能猜出是謝檀在背後搗鬼。

謝檀對此不置可否。

有時謝檀會想,梁筠一個公主,心甘情願為他洗手作羹湯,還有什麼好埋怨的?不管梁筠再怎麼絕情,可她應當是喜歡他的。這樣便足夠了,人生苦短,哪裡有那麼多的計較。

大抵這也是命,他這輩子,註定要栽到梁筠手裡。

次年春深,謝檀同梁筠一道騎馬到城郊,城外的桃花開得正好,一簇一簇燦如煙霞。謝檀先下馬,折了一枝桃花送到梁筠手裡,聲音溫柔:「阿筠,從前種種,過去便過去了。往後我們好好的,你心裡苦楚,都告訴我。」

未等梁筠接話,謝檀又將手裡桃花遞過去:「桃枝為盟,往後,你就是我謝家媳婦了。」

梁筠溫順地靠在他懷裡,卻終究沒有接話。

6.滿盤皆輸

整整七年,謝檀陪著梁筠,兩個人仿若尋常夫妻一樣過活。小皇帝年歲漸長,謝檀親自帶著他一手培植起自己的勢力。

無事時他便陪著梁筠,興緻勃勃地規劃著小皇帝親政以後,要帶著梁筠遊歷名山大川,看盡世間風光。

梁筠大多時候沉默,她常年困居皇宮,知道的東西太過有限。

謝檀總以為,他和梁筠,會就這樣子,平靜地老去、死去。

元和七年十一月,皇帝前往皇陵拜祭途中遇到刺客,大理寺嚴查整半月,查到了當朝大將軍謝檀的頭上。

消息傳來時,謝檀正和梁筠坐在湖邊的亭子里下棋。謝檀一著不慎,被梁筠逼得滿盤皆輸。

謝檀感慨:「你近來的棋藝是越發精進了。」

話音未落,便看到有宮人匆匆過來,將手裡的摺子遞給了梁筠。梁筠粗粗看了下,隨手扔給了謝檀。

上面寫的內容並不複雜,無非就是那刺客的口供,說是受了謝檀指使。謝檀原本只當是笑話,卻看到對面的梁筠端肅了神色。

謝檀冷笑著發問:「你也以為是我?」

梁筠呷了口茶:「不然呢?摺子上不是說了,刺客身上搜出來謝家軍的令牌,人證物證俱在,本宮為何不信?」

不待謝檀答話,便吩咐侍衛將謝檀帶去了大理寺。

謝檀坐在牢房裡的乾草上想,他大抵真的看錯了梁筠,這天底下有哪一個女人,要把自己的丈夫趕盡殺絕呢?

七年前她委身於他,無非為了保命。現下小皇帝羽翼漸滿,他謝檀沒了用處,就成了梁筠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梁筠甚至都不願意想一點兒高明的借口,就打算用這麼一個漏洞百出的罪名,送他上了斷頭台。

被關在牢里的第三日,梁筠獨自一人來尋他。難得地穿了件大紅的衣裳,提了紅棗木食盒,神色慈悲得如同佛陀:「謝檀,你已經命不久矣,有些事情我索性同你說了。」

她一層層地掀開食盒,將內里吃食一樣一樣擺好:「你先前問我,為何這麼久了都沒有懷過孩子,」她瞧著謝檀笑了笑:「因為我一直在喝避子葯。謝檀,我不想要你的孩子。一點兒都不想。」

謝檀看著她,忽然笑了,彷彿聽到了什麼十分好笑的事情,笑得近乎癲狂。

他記得的,大約是在元和三年,他問過梁筠。當時梁筠的神色倏然黯淡,他好說歹說才哄得她笑出聲來。事後他私下裡問過太醫,太醫說梁筠身子太虛,很難受孕,不過若是好好調理,還是有可能的。他唯恐梁筠傷心,這些事情連提都沒有提過,卻原來,是這麼個緣由。

梁筠站在一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謝檀,若你到了黃泉路,千萬求求閻王爺,下輩子,再也不要碰上我。」

謝檀看著她大紅色的裙角最終消失,疲累到極致地闔上了眼睛。

謝檀最終沒死成。

案情忽然反轉,那刺客突然翻了口供,說指使自己的並非謝檀,而是謝家軍的一個小統領,也是為他人賣命。等到大理寺派人尋到謝家軍時,那人早沒了蹤影。

謝檀最終被判了個治下不嚴的罪名,貶至邊關。

謝檀動身的那一日是個雪天。梁筠送他到城門口,謝檀隔著雪花看著梁筠:「你竟然會來送我?」

梁筠輕笑:「這一別怕是今生都不會再見,好歹有過情分,送送又何妨?」

謝檀亦笑:「何止今生不見,往後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見了。」

梁筠微垂了眼睫,沒有再說話。

謝檀往前走了兩步,湊在梁筠耳邊問:「你就不怕我真的造反嗎?」

梁筠不動聲色移開距離:「這本就是一場豪賭,結果是我贏了。」

謝檀終於沒有再說話,轉過身子上了馬車。身後大雪紛飛,梁筠的身影最後消失不見。這一場大雪,終究如他們所願,將他們隔在了兩個世界。

7.死生相隔

謝檀恨極了梁筠。

他這一生的喜歡全放在了這一個人身上,可是這個人……

謝檀想到這裡又止住。

邊塞苦寒,謝檀即便官職不高,積威仍在。有小兵獵來雪狐送到他帳子里,說是只凍僵了不曉得逃跑的傻狐狸。謝檀將那雪狐蜷在一起的四肢拉開,卻看到一隻雪狐的幼崽,他霎時停了動作,只聽到雪狐哀哀的叫聲。

他想起了梁筠,那人在他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他從前怨恨,卻直到如今才覺出些蹊蹺來。

梁筠那樣的性子,怎麼捨得殺了自己的孩子?即便她痛恨他,也決計不應該報復到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這一晚他又夢到梁筠,那人著淺綠的衫裙,一派天真爛漫的少女模樣,揪著裙角輕聲呼喚他的名字。畫面忽轉,梁筠換了宮裝,綰了髮髻,懷裡抱著一個嬰兒,瞧了他一眼:「快過來看看孩子。」

他在這樣的美夢裡驚醒過來,一個大男人,忽然就捂著眼睛落了淚。

他寫給梁筠的信從來沒有迴音。從隆冬臘月到次年酷暑,他坐在邊塞青青草地上,頭一回有了那個荒誕的念頭。

邊塞的將士多是謝檀的手下,對謝檀很是尊重。為免北狄入侵,邊塞將士是整個大梁的精兵良將。謝檀想造反,實在很容易。

他早早便給小皇帝去了信,他造反,要的不是江山,只是梁筠。

等謝檀真正得到梁筠的消息,又是臘月了。他帶著兵士勢如破竹直抵冀州城下,小皇帝御駕親征,在城樓上看他,表情冷靜,吐出的話卻彷彿最鋒利的刀刃。

彼時夕陽西下,餘暉落在小皇帝的臉上,鍍上一層薄薄的金黃。小皇帝閉著眼睛:「謝卿家,不是朕不把姑母給你,是朕給不起。」

「姑母過世了,在你起兵前不久。」

冀州城外草木枯黃,謝檀睜著眼睛不說話,手臂頹然落下,長劍跌在了褐色的土地上。

謝檀突然策馬轉身狂奔而去,城樓上小皇帝神色寂寂,同身邊人吩咐道:「傳令下去,不許阻攔謝將軍。」

梁筠是大梁頭一個死在閨中的公主,皇陵里容不得她,亦沒有別的地方容得下她,只得在皇陵外頭尋了塊地方,葬了梁筠。

謝檀策馬整整一個日夜,才終於看到那座煢煢孑立的新墳。

他撫摸著石碑上的印跡,孩童一般哭出了聲。

梁筠,梁筠。

他輕輕喚著這個名字,可是天下之大,萬萬人矣,再無人應他。

兩日後,小皇帝來了梁筠的墓前。

造反的事情不了了之,謝檀帶的兵仍舊被安置在邊塞戍守,謝檀知道後,替那些人像小皇帝叩了頭。

小皇帝嘆了口氣:「謝卿家,朕同你說說姑母的事情吧。」

「姑母走得並不痛苦,這幾年裡她身子差得厲害,到最後幾乎感覺不到痛苦,她只是想你,一遍遍喊你的名字,朕說什麼都勸不住……」

謝檀記得,梁筠以前也這樣過,頭一回她失去了至親的長姐,第二回她被他欺負。他閉上眼睛都能記起來梁筠的語調,可他的姑娘那樣子苦痛,他不知道。

他靠著梁筠的石碑,孩童般無措。

謝檀最後一次進宮,是在三日後。那日天氣晴好。皇帝一言不發地帶著她去了梁筠的寢宮。院子里不倫不類地搭了個馬棚,踏雲正在棚子里吃草。

皇帝過去輕撫著踏雲的毛:「這些年裡,姑母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即便後來身體差得厲害,也堅持親自給它洗澡。你瞧它,都這樣老了。」

他慢慢走過來坐在謝檀面前:「謝卿家,有許多事情姑母瞞著你,她臨終前都不讓朕告訴你。所以你兵臨城下,朕也未曾說過。可是朕想了想,如果朕一直不說,姑母這輩子,都太委屈。你大概都不知道,姑母懷過一個孩子。」

「這一回,朕從十五年前說起。

8.隱情

十五年前,梁筠執意嫁去北狄和親,因為皇帝說了,若她不去,很可伶生靈塗炭,他謝檀也少不得要上戰場,而謝檀一旦上了戰場,便決計不會有回來的那天。

後來北狄主動挑釁,謝檀上了戰場,梁筠進了佛堂,所做的事情無非是為謝檀祈福,但求菩薩保他平安。

五年後謝檀平安歸來,朝堂之上暗潮洶湧,梁筠不得已找上謝檀。只是那時候,謝檀成了護佑她和小皇帝的屏障,那一句喜歡,終究被她藏在心裡,兩情相悅就那樣成了各取所需。

後來元和七年的那一場刺殺案,從頭到尾都是梁筠親手安排。彼時謝檀常宿宮中,獨掌大權,早有數不清的文臣彈劾他。太平盛世容不得一個權臣,梁筠為了最大限度地保全他,親自策划了一場冤案,將他送去邊關。

唯恐謝檀再回來,她甚至對謝檀扯下那樣的彌天大謊,兩個人終究歸於陌路,再見時,死生相隔。

甚至在謝檀離開時,梁筠已經有了身孕。她本就身子虛弱難以受孕,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也終究死在了她對謝檀的思念里。

皇帝幽幽開口:「謝卿家,你別怪她,皇家的兒女,個個都有不得已。」

謝檀沒有說話,他只是記起來初見的那個冬日,梁筠看著他哭得委委屈屈,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他是誰,就那樣子在他面前痛哭失聲。

那時候她大概只是難過,孩童心性,哭完了之後就將煩心事拋到腦後。

只是認識了他以後,梁筠就再也沒有這樣的福氣了。

如今他縱有千般疼惜萬般深愛,只是錯過了時間,梁筠再也感知不到了。

這天下終究太平盛世,如她所願。

可是他的愛情,卻像遺棄在死水裡的船,再尋不到遮風的港灣。

謝檀緩緩走出梁宮,寒風夾雜著雪花吹在他的臉上。他仿若未覺,策馬到了梁筠長眠的地方,將那冰冷的石碑抱在懷裡,彷彿擁住了這一生最溫暖的時光。(原標題:《檀上相思盡》,作者:宋寓。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公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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