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隆說盆景與瓶花
閑話寧波的盆景與瓶花
文 | 周東旭
近來翻閱明代寧波文學家屠隆的《考槃餘事》,這是一本講碑帖、圖書、筆墨紙硯、香道、茶道及起居器用服飾的書,在晚明時代,這樣的書是很多的。如文震亨的《長物志》、高濂的《遵生八箋》,在晚明時代,人們的物質生活已經相當豐富,士大夫們開始追求更高的精神享受,他們中間有離經叛道的李贄、雅愛戲曲的湯顯祖、遊走天下的徐霞客、喜歡園林的文震亨、計成。造園、宴樂、戲曲、文玩、外出旅行,文人學士都追求著生活的精緻,何須入仕做官,為虛名浪擲青春,都體現著這一代人對生活的熱愛。
像文震亨在《長物志》里就說,雖然不能棲岩止谷,追綺園之蹤;混跡塵市,也要門庭雅潔,室廬清靚。亭台具曠士之懷,齋閣有幽人之致辭。當然種佳木名花,陳列金石圖書,這種雅緻的生活。我們現在還能看到的就是明人留下的明式傢具、各類文玩和幾部書。雖然不多,但是可以從中感受到明人對生活的熱愛。
屠隆自然是其中一個非常有名的人物。
《明史》里說他:「生有異才,落筆數千言立就,詩文率不經意,一揮數紙」。而且在詩文、戲曲、博物方面都有很高的高詣。連小品文大家公安派領袖人物袁宏道都對這位寧波人崇拜不已。
《考槃餘事》則是屠隆的生活想法和文物鑒賞經驗之談。「考槃」兩字取自《詩經》,描寫一位在山澗結廬獨居的隱士,自得其樂的意趣。不欲與人道,無言與人道。詩意的畫面里,出現了山澗、小屋、一位孤獨者,在自我的天地中,一個人睡,一個人醒,一個人說話。這會令我想起台灣學者蔣勛先生在《孤獨六講》。對孤獨的重新詮釋。許多人忙也好,空也好,有精神寄託,他始終都是一個充實的人。
這本書最引人注目的是出現了「盆景」這個詞。《考槃餘事?卷四?盆玩》就寫道:「盆景,以几案可置者為佳,其次則列之庭榭中物也。最古雅者,如天目之松,高可盈尺,共本如臂,針毛短簇,結為馬遠之「欹斜詰曲」、郭熙之「露頂攫拳」劉松年之「偃亞層疊」、盛子昭之「拖拽軒翥」等狀,栽以佳器,槎枒可觀」。他提出的「盆景」一詞,遠遠要早於清人劉鑾在《五石瓠》里提到的「盆景」一詞。還在書中介紹了幾種比較適合做盆景的石梅、水竹等植物。還有對於栽種的盆也要古雅,還要有奇峭之石來搭配。把「畫意」融入「盆栽」,體現著中國人美學裡的意境概念。
至於盆景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在寧波,我們可以追尋到七千年前的河姆渡。在河姆渡遺址出土過兩件刻紋陶塊,一塊是磚形陶塊(殘),殘高15、殘寬9、厚4厘米,兩面均飾對稱的葉紋和聯珠紋圖案,一側飾芽葉紋圖案,另外一塊是馬鞍形扁方陶塊,高19.5、殘寬18、厚5.7厘米,一方形框上刻五葉紋圖案,一葉居中直立向上,四葉分於兩側互為對稱。五葉粗壯有力,生意盎然。
它們均出自河姆渡遺址四個文化期中保存最好、最豐富的第一期文化,即陶塊年代可追溯到7000年前。
據相關專家們研究,下了這樣的結論:「這件不可多得的藝術品,不但以流暢的曲線美表現河姆渡原始藝術的風格,而且也以特殊的構圖證明,六七千年前已經出現盆景藝術,並且可能已形成一種社會風尚」。我們無需再去翻閱古籍里的只言片字,這個刻紋是最好的證明,還有河姆渡還出土了許多土缽與罐,很多與現在的花盆極其像似,雖然沒有人告訴你,這些東西曾經是用來幹嘛。但可以說種養盆栽是沒有問題的猜想。
在《考槃餘事》里還提到瓶花,瓶花即是現在所說的插花藝術。
「堂供須高瓶大枝,方快人意。若山齋充玩,瓶宜短小,花宜瘦巧。最忌繁雜如縛,又忌花瘦於瓶,須各具意態,得畫家寫生折枝之妙,方有天趣。瓶忌有環,忌成對,忌小口、瓮肚、瘦足。葯壇忌用葫蘆瓶,忌妝彩雕花架,忌香煙煤熏觸,忌油手拈弄,忌貓鼠傷殘。忌井水貯瓶,味咸不宜於花,夜則須見天日。忌以插花之水入口,惟梅花、秋海棠二種,其毒尤甚,須防之。」
我們看《長物志》里寫盆玩與瓶花,內容和屠隆所寫,幾乎差不了多少字,《長物志》成書於崇禎七年(1621),屠隆則於萬曆三十三年(1605)已過世,可見是文震亨摘抄了屠隆的內容。而且專門著有《瓶史》一書的袁宏道,估計也在屠隆之後,把《瓶花》內容充分發揮。
袁宏道的《瓶史》被日本稱為花道之「聖經」,譽之為「宏道流」。我們看同是屠家的屠本畯也著有《燕閑彙纂》、《盆玩》、《茗笈》。雖然沒有看到這些書,但是肯定是關於休閑、茶道、插花、養花等雅緻生活一類的。清代寧波鄞縣人童華的《竹石居詩草》有一首《瓶花》的詩:
「芳樹散春風,瓶花自在紅。明年花再發,可與有根同?」
除了對瓶花只鮮艷一時的無奈外,我們也可以當作文人插花的一份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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