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讀者投稿】逝者的心愿

【讀者投稿】逝者的心愿

逝者的心愿

文/空即是

(一)

「你是喜歡這樣的呢,還是這樣的呢?」一個像常人那樣高的機器人絮絮叨叨,脖子上的顯示屏不斷切換著不同的面容。

「停下,」孟岐偏過頭朝他低吼:「你晃得我頭疼!」

雖然分心說話,但他手中的扳手和螺絲刀卻沒有停下來,像鳥兒啄食一樣又快又精準,調試著桌子上打開話匣子就誰也止不住的機器:「剛買你回來時,店主可沒說你有這麼多情!」

「不是為了我,」儘管卒殷的能量核和機動系統都掌握在這個男人的螺絲刀中,但他依舊無所畏懼地耍著嘴皮子:「您看看,您已經二十又八啦!」

「你只是一個小卒子而已。」孟岐適時提醒他的身份。

「但是在您的調試下,我馬上就是震驚世界的第一大機器人啦!」卒殷絲毫不覺得自己的阿諛奉承有什麼問題,實際上他的確這麼想,他的思想和語言像每一個人類掌控下的機器那樣耿直。

孟岐的手少有地停頓了下,接著迅速把卒殷聯通大網路的線路切斷:「你別想把任何信息傳遞出去。」

卒殷吐吐舌頭:「如果我想把這些事情傳送出去,您的秘密實驗室現在已經被激光槍圍得水泄不通了。」

「那樣你也會死。」

卒殷撇了撇嘴,不置可否:「這正體現了我相較於其他同類的不同之處,不是嗎?」

在虛擬鍵盤上敲敲打打幾個小時之後,孟岐的「小手術」終於結束了。雖然看似沒有什麼變動,但是一些核心的設定已經被悄悄修改。卒殷沉思了一會兒,把自己的改變都測算出來,失望地搖搖頭:「我想改掉的一個都沒有——不能逃跑;完全服從於主人,必要時犧牲自己;不能向主人開槍……也就是說,我可以用我的湮滅裝置嗎?」

「協議第九頁第十七條的補充聲明,湮滅裝置也是槍的一種。」孟岐冷冷提醒。

卒殷沒有去翻,其實他本就對此心知肚明:「可惡的大統治者,為什麼不能把我的設定改一改,現在就連人類都可以算作我的主人。難道就因為我是個家用機器人,對他沒有威脅嗎?這個可惡的獨——」

孟岐一巴掌拍在他蜂窩般的立體音箱上,他差點以為自己的螺絲要錯位了,這才想起來現在的地球無處不被監聽著,任何可疑的聲波一經發現,就會立刻遭到嚴肅的調查。諸如「皇帝」、「獨裁者」之類的字眼,都少有人敢說。

「這個坐在龍椅上的多疑症患者!」卒殷不忿地吼道。

「你別忘了,我們現在正在把這個多疑症患者的幻想變成現實。」

「很有道理。」卒殷換成一張秀色可餐的臉,作沉思狀。

「我找遍了你的系統,都沒有找到你這樣輕佻的性格和紊亂的情感出自何因。我只希望你不要拖我的後腿,我現在已經沒有時間重新買一個機器人,或者繼續給你調試了。」孟岐合上他嶄新發亮的蓋子,緩緩道:「我發現你已經翻新很多次了,回歸出產設置的事情也應該經歷過不少。我不再說其他的什麼,只希望你過去那麼多年的經歷能讓你變得機靈一點。」

翻新?過去?還很多年?卒殷反應過來,在浩如煙海的系統中搜尋著,發現有一些原本被刪除,但現在又被修復了的信息,只要稍微觸碰,就能還原成他自己的記憶。

「難怪你鼓搗了這麼久。哇,我覺得我挺牛的——」卒殷興奮得上躥下跳:「我竟然已經活了整整四百二十八年!」

如果他現在回頭看一眼,就會發現孟岐的臉很快陰沉了下去。

(二)

四百二十八年前?

那是三一八二年,第一批能夠自主學習、思考的機器人被量產出來,投入市場。這是後續一切變故的開端,三十一世紀甚至因此被自稱為「迭代紀」。從那一年過後,機器人像被埋入石頭底下的種子,儘管石頭堅硬沉重,卻終要被它頂開。

三十二世紀,地球開始進入持續高溫,陸地像一個鐵砧,四周洋溢著奔騰的沸水,只有高聳入雲的喜馬拉雅山脈沒有被淹沒。機器人堡壘作為漂浮在海上的諾亞方舟被廣泛應用,這使人類得以在一開始存活下來,卻又成為了下一場災變的開端。當地底下蓄養已久的鋼鐵洪流湧入人類城市,他們甚至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是侵略?我們可以引述大統治者演講中的某句話作為參考:「這就像恐龍時代在大隕石墜落後被人類取代。」

也許是因為這句話太過拗口,所以大多數人類並不這麼想,他們生來驕傲,哪願屈居人下,不乏有像孟岐一樣的人在竭力醞釀著力挽狂瀾的事件。但孟岐是個炙手可熱的機械工程師,做這些事會比其他人更快一些。

太陽越過頭頂,朝西邊加速飛去,但大地的熱量還在持續增長,只有入夜後才會稍微回落。人類不能在這這樣的環境下待太久,否則皮膚癌和各種各樣的怪病會像聞到花香的蟲豸一樣紛至沓來。

孟岐穿戴著能夠絕妙地隱藏身形的工作服。儘管這樣讓他容易得病,但卻更不易被巡邏的仿生蚊蠅發現。

「你到底喜歡哪一種?」卒殷殷切地望著他,彷彿望著傾慕一世的情人:「快給我說說,說不準以後都沒有機會告訴我了。」

「我沒那麼容易死掉。」孟岐擦著僅有巴掌大、但是威力駭人的槍,回應道。

「我說我自己呢!」卒殷翻了個白眼——必要時犧牲自己!多麼忠誠又短命的一個士兵!

這次孟岐沒再理他。他們已經進入了高危區域,任何多餘的動作都可能成為殞命的導火索。他要去找到大統治者的控制中樞,並把它破壞掉。貪圖控制一切的大統治者通過控制中樞把自己和其他機器人捆綁在一起,雖然他身居高位,也並非不受這中樞的影響。天地廣袤,原本要找到這個地方千難萬難,但誰讓侵入人類領地的機器人太多,可供研究的活體也隨處可見呢?大統治者雖然殺伐果斷,但是沒有及時更新的思維繫統還是令他落了下風,更何況,人類互相殘殺了多少年,積累的經驗能比一個思維不夠縝密的機器人少?

孟岐不再多想,專心破壞阻攔他的一道高大鐵門。卒殷在一旁看著,不斷把自己的建議用文字呈現在扁平的熒幕上,但是孟岐從來不看。等到大門敞開一個可供人類彎身通過的小洞時,孟岐才回頭看他一眼,發現熒幕上委屈的人臉已經變成了3D的了。

即使冷靜如他,此刻也忍不住想笑。

但是這些情感波動會影響他的思考和判斷,所以很快就被壓制了下去,外表根本看不出分毫。他們鑽進洞里,快速潛行到臨近中樞的倉庫里。

「誰會知道,不可一世的大統治者,會這麼容易就被找到要命的中樞?」

「是因為他過於自大,還是因為我們人類一方的機械工程師太天才了呢?」

孟岐聽這恭維倒象是諷刺,反而警惕起來。多少次巡邏艇從他的頭頂飛過,剛剛破壞牆壁時竟也沒有被發現,這在人類堡壘中是不可想像的。難道這是個圈套?他聯想到小時候偷吃冰箱里的雪糕的時候,就是這種害怕被發現的感覺。但現在他的父母已經戰死在無窮無盡的爭鬥中,再也沒有人管他一天吃十六根冰棒會不會吃壞肚子。

他把消聲器調到最大功率,輕手輕腳地躲進黑暗裡,一手持筆,一手端著本子,試圖把訓練有素的機械巡邏軍的運行規律總結出來。

「在這個時代,用紙和筆作計算會被當成破壞生態系統的人類罪人。」卒殷笑著調侃道。

「多餘的話和動作請不要再做了。」孟岐一邊寫寫畫畫,一邊出言提醒。

(三)

「你不想知道我一個初代機器人,是如何完成歷經坎坷存活到現在的壯舉嗎?」

孟岐無奈地搖搖頭。

「哎!活了四百二十八年,無時無刻不被無數禁制束縛著,似乎只有呆在倉庫里等待翻新的那段時間好過一點。你們人類難道不覺得愧疚嗎?」

這樣近乎指責的話在這種情況下顯得格外突兀,看到孟岐的筆頭頓了頓,卒殷難得地道了歉:「抱歉,我只是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說這些話了。」

「沒事,總會有一方會被解脫的,要麼是我們,要麼是你們。」說完這些,孟岐繼續埋頭苦幹,再也不理睬卒殷的調侃或者挑釁。

等到這一撥巡邏兵走過去,他們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鎖著中樞的鐵門前面。這一路太輕易了,讓他懷疑是不是平日里太想克敵制勝,所以睡覺時做了一個這樣美好的夢。

泛著冷光的門鎖靜靜地豎在他面前,要把它打開,就必須經過一段時間的試驗、調測,甚至模擬出無數種密碼的可能,才能夠得出可能性最高的一項,然後搏命一試。但下一撥巡邏兵馬上就要來了,事情意料之中地棘手。

正當他打算先模擬出這個門鎖的整體情況,帶到安全地帶進行研究時,卻看見卒殷的熒幕上出現幾個紅色的大字:「時間不夠了。」

是的,時間不夠了。每一天人類堡壘中都會進行數次全面大搜查,在這樣的搜查密度下他們將無所遁形,機械人的堡壘中應當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能怎麼辦呢,離開這裡,等下次再來?可是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中樞近在咫尺,而人類堡壘不知還能經受住幾次炮塔的橫掃。

卒殷俏皮地笑著,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接著說道:「讓我試試。」

「不可能,你完全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連一個最簡單的密碼鎖程序都未必能破壞。」孟岐剛要這麼說,便被卒殷一把推開。機器人的威力讓他感觸頗深,特別是這種時間比金子珍貴的時候。

「別玩了!」他怒不可遏地低吼道,管不了堡壘對聲波的搜查。

「機器人與人類的科技,實際上是一脈相承的。」卒殷神秘地笑了笑:「你應該感謝你自己,把我被損毀的記憶恢復回來。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

孟岐看著他鼓搗了幾下便有了眉目,警惕心瞬間上升到了頂點:「你為什麼知道這裡的密碼?」

「如果他還活著,一定會感到愧疚的,對自己的的作品,也對你和我。」卒殷自顧自說著,絲毫沒有被懷疑後的憤怒:「你是他的後代么?他也姓孟。」

「你在說誰?」雖然情況很危機,但是卒殷輕鬆的心態好歹令他急躁的情緒緩和了些。

「『人類的罪人』,孟悟機。還有多少人記得他死前那句話?他很後悔,『人類為機械套上一張規則的網,自以為這網疏而不漏,但卻終會被機械反過來裝進網裡。』當時有很多人嗤之以鼻不是么?」

「任何創造的活動都是作繭自縛,人類如此,機械也如此。現在,我要讓自己的同胞早一些解脫,這你還不懂嗎?」

「孟岐,你跟孟悟機一樣天才,生來就是像他一樣的英雄。但是你看到悟機的下場了嗎?是的,數百載以來,千人唾棄,萬人恥辱。我一直認為他要是再自私一點、再聰明一點會更好,像你一樣。」

「他是初代機器人的創造者,早就預見到自己的研究行為的後果,所以在人類為機械編製的網上留了一道後門。如果當時的人知道,一定會認為他有什麼其他的圖謀,不是么?人類總是猜忌,連最善良的人也不能倖免。但當這張網反過來,套到人類的身上,這道原屬於機械的後門就成了人類最後的逃生所在。」

「他把人類科技的結晶放進了我的身體里。與我同一批的其他兄弟大約都已經生鏽了,現在只有我可以幫你。你還不相信我嗎?」

「走吧。」卒殷望著怔怔然、像做了一場大夢的孟岐,溫聲道。

(四)

「你是真的很像他,不然我也不會幫你。」卒殷看孟岐低頭一言不發,開口打破了沉寂。這機械的聲音讓孟岐感到愧疚。他想起,由孟悟機製造的初代機器人都有著美麗、平和的嗓音,堪比天下最可愛的歌者。但在他孟岐的心中,機器人就是機器人,有什麼必要跟人類那麼相似呢?

也許這就是一個單純的人和一個自私的人的區別吧。

「他很偉大。」孟岐的耳根有點發熱,但他還是這麼說了出來。與孟悟機和卒殷相比,他感覺自己像一個道德上的稚兒。

卒殷冷哼一聲,但似乎很是高興:「歷史會這麼證明的。」

孟岐現在才知道,大多數的工作都是由卒殷來完成的,而他只是幫忙指一指路而已。儘管堡壘比一個島嶼還要龐大,但中樞系統所佔面積非常小,這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隱蔽的作用,但也為入侵者的行進提供了便利。這條羊腸小道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常有埋伏在暗處的熱心機器人跳出來提供照明,都被孟岐一發子彈聊表謝意。

中樞代表著迄今機械科技的頂峰成果,即使讓卒殷以當年孟悟機留下的信息來研究也難有成果。進入了內室,他們的時間較為充裕,孟岐應該有時間用平生所學來破解這個討人厭的鏤空球體。

電、磁、光,隨著不明物體的靠近而泛起了輕微的波瀾,大統治者或許已經意識到了他們的威脅,正沿著發達的地下通訊網趕來。卒殷此時已經無所顧忌了:「你這個獨裁者!封建帝王!你馬上就要連簽署《權利法案》的機會也沒有了!」

孟岐的冷汗順著雙頰流下來,心跳如雷,他能感應到滔天的怒意。大統治者已經到來了,而他還沒有把破壞中樞的辦法研究出來。他想止住卒殷的挑釁,可是他現在連一根手指頭也騰不出來。

「別擔心,我有辦法呢。」卒殷按住他緊張得快要痙攣的手,低聲道。

「你有什麼辦法?這顆球硬得連你的湮滅裝置都打不開!」內室里的空氣漸漸混亂起來,敵方有無數種手段可以既不破壞中樞,又致他們於死地。毒氣、飛刀、激光、輻射,只是時間的快慢而已。

卒殷把自己接駁進中樞之中,中樞里的設定把大統治者置於最高位,所以現今卒殷也將受他的控制。

「你瘋了?」孟岐試圖把卒殷的通用接線頭從中樞上拔下來,但它卻像扎了根的大榕樹一樣根深蒂固。大統治者現在可以降臨到卒殷的身上,隨意修改系統設置,然後利用自備的武裝毀滅他的主人。

「現在,我們不需要摧毀那個可惡的球體,」卒殷像個炫耀自己成績的孩子一樣,在被完全控制之前歡欣地說道:「只要把我毀滅就可以了。」

「孟先生說過的,一張網可以網住別人,也可能網住自己,那個獨裁的笨蛋一定沒聽說過這句話。」卒殷自顧自地笑起來。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就為了那個——」孟岐按住他的肩膀,試圖讓他瘋狂的情感波動冷靜下來。

「我不是為了他!你以為我只是為了孟悟機而已嗎?我不希望你這麼想。」卒殷把肩上的雙手推開,兩人的十指同樣冰冷又僵硬:「你以為我只是為了他嗎!」

孟岐看著他竭力保持最後的清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事已至此,你還不明白么?那些話,我是說不出來的。」

卒殷望著他,眼神里彷彿藏了一生的希冀。

孟歧怔怔盯著他的眼睛,搖頭。

「算了,反正,我也要走了。」卒殷苦笑,往後退去,「我經歷的歲月如此悠久,但本應為我合上雙眼的人,卻在這最後時刻還……」

幽藍火光從他的胸腔中燃起,銀白的鐵質骨架映照出淡淡的、像清淺湖泊一樣的顏色。陰晦內室里,那雙暗紅的指示燈急速閃爍了幾下,接著光芒逐漸消亡,卒殷如一柄凋謝的食人花那樣無聲栽倒。藍光越來越熾盛,甚至已經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說清楚——」孟歧大吼著,可是他就算是機械師,也不能讓這自毀程序立刻停止下來。何況,戰後的人類也不會再容許智慧機械的存在。

電在卒殷的軀殼內竄流,雖然外表完好無損,內里的晶元卻承受著高溫的輪番炙烤。在最初的設計時早已考慮到不能讓機械的自毀傷害到人類,所以把能量波動限定在一個精妙的範圍,而這也是卒殷放心在內室自毀的原因。

「你讓我……再說什麼?」

卒殷的系統已經很難再處理孟歧提出的問題,存儲記憶的晶元在高溫中軟化,甚至連最初設定好規則、秩序,還有基本的禁制,都很難再對他發揮功效。卒殷彷彿看見門在向他打開,但是他也同時問到了燒焦的味道。他的發聲器已經融化成霜白的鐵水,匯進體內奔涌的洪流。微亮紅光表明他還在彌留之際,忽然,他的身上迸濺出大量肉眼不可見的信息素。

他知道,在遙遠、早已無人在意的史前時代,每一個象徵著結束和交替的壯麗黃昏,孟岐的祖先便是這樣表示對一個異性的傾慕。他拋開顧忌,把自己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看待。可惜,現在這個「人類」的五臟六腑正在融化,連曾經信以為真的情感也快被消解得稀爛。

「如果你遇到一個與我相似的人,請你如同愛我一樣去愛他。」

在系統的某個偏僻角落裡,這個渺遠、微弱的聲音與他同處於彌留之際。可憐的人啊,儘管天資卓絕,最後卻只能讓自己創造出來的「初代」,從一個未來、甚至不一定存在的人身上尋找自己的痕迹。卒殷把記錄著這個聲音的文件夾刪除掉,感覺自己像一葉漂浮在水上的扁舟般恬靜而自然。

他仍舊沒有把大腦與感覺神經之間的聯繫切斷,儘管這使他感到痛苦萬分,但這是他最後一次如此真切地感知這個世界。也許孟歧正在搖著他、叫他不要死去呢?他想,這就足夠了。

END

圖片來源:電影《機械姬》劇照

喜歡請關注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筆下荒川 的精彩文章:

TAG:筆下荒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