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說的公花園,曾經是我的家
今年,靖江公園一百歲了。
於我而言,公園就是我的家。
從出生到上小學,我的時光是在公園裡度過的。那時候的老宿舍像個宅院,我住的那個大院呈「回」字形,入口處是個大門,中間過道是個小院子,南北兩側是住宅房,共住著七八戶人家。大家同住一個屋檐下,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相處簡單平淡。他們曾經的模樣,彼此的相處,都深深刻在我腦海。
抱我逗樂的劉老
1989年我出生,成為那個時間段大院里唯一的小嬰兒。
爸媽工作比較忙,爺爺奶奶在鄉下,每天總有那麼幾個小時無人照看。於是,爸媽和鄰居們打好招呼,上班前把我穿戴整齊,坐在籃車裡,推到院子中,丟給我幾個玩具。左鄰右舍誰有空就幫助照看,待爸媽下班回來再「交還」回去。
劉老是院里的活躍分子,工作之餘喜歡花鳥魚蟲,和小嬰兒。他每天下班第一件事是回來喊我,逗我玩。一次他到生祠開會,把我帶到外婆單位,他說:「這個小東西先寄存在你這裡,我開完會過來帶走」。回家後,他把我還給爸媽,他說:「剛才我帶她去外婆那裡,我教她說話,現在她會叫我爺爺了」。
他的腦袋裡有數不完的有趣點子。他教會我叫爺爺滿心歡喜,卻想想叫爺爺太顯老,喊叔叔不合適,於是想出「老爹」的稱呼。他指著植物上的小蟲問我是什麼,我說是蟲,他說不能說蟲,要說富(靖江話里「蟲」與「窮」同音)。
牽我散步的潘老
我在公園裡慢慢長大,學會走路奔跑後,走家串戶幾乎到所有鄰居家裡玩。算不上調皮搗蛋,但能說會道愛表現的性格並沒有讓鄰居們拒絕。
潘老是做文藝工作的,不愛多言,沉默內向。不知道是哪一天的怎樣情景,他漸漸和我有了你一言我一語的來往,不知道高高瘦瘦的他是怎樣和矮小的兒童交流,交流著什麼,也不知道他是怎樣表達對我的喜愛。
總之,他不會跟我在院子里大鬧玩耍,不會逗得我哈哈大笑。他走過我家門口時輕輕喚一聲我的名字,我便立即跑出來到他身邊。
潘爺爺寫的書
所以傍晚的院子里,經常有我捧著碗筷往外奔跑的身影,後面跟著媽媽的追問:「你去哪兒啊?」
「潘爺爺喊我去吃飯啊」。
教我畫畫的張老
小小人兒,平時各家玩耍的時候,不知怎麼學會像大人一般評頭論足,這幅模樣在大人的眼裡又顯得別樣好笑。
住在離大門比較近的張老,平時為人低調,一家人的生活很平淡,似乎除了吃飯睡覺和工作,沒有一點多餘的雜事。印象中,張老總是在院子里支起架子、擺起畫板,拿著沾有各種顏色的畫筆,在紙上勾畫塗抹。不懂欣賞的我,竟也喜歡拖著下巴在旁邊觀看,並不停地問他,畫得是什麼呀,這是什麼顏色呀,畫里是哪裡呀。
張爺爺筆下的自己
一次,張老在畫一張老頭的臉,一筆一划刻畫出滿是皺紋、白髮蒼蒼、飽經風霜的模樣,看到最後,我覺得這幅人物畫不如以前五顏六色的風景畫好看,大喊著「張爺爺畫得好難看啊」走開了。
雖然看不懂作畫技巧甚至有些畫的內容,但我也默默受其影響,拿起筆安靜下來嘗試畫畫,張老看到也教過我一些。在我腦海里,張老每一幅色彩濃重的畫里,都藏著我童年時期無數個天馬行空的幻想。
我不知道劉老為何有各種方法逗我,只知道那時候他40歲左右並不老,抱我出門的時候我還是個不滿周歲穿著尿布的小麻煩。我不知道潘老是不是只對我這樣呵護,只知道他是作家,願意每天飯後帶我散步不嫌我咿咿呀呀話多啰嗦。
我不知道張老怎麼願意教我畫畫,只知道他被稱為「鐵皮油畫創始人」,安靜作畫時面對我無聊的詢問一一耐心解答。
潘爺爺寫的書
後來,公園裡面的老宿舍都拆了,被改造成純粹的景點。可我每每重回公園,總能在每個角落裡感受到消散不去的人煙味,回想起曾經的生活點滴,和家人一般的鄰居們。
百年公園,十年為家,心中一直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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