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厲害的地方，在於你不會覺得此事不合邏輯
無夢的機器人
文 ︳灰林 圖 ︳白羽kon
「店長看起來心情不錯。」涼風掰開筷子，「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我表現得這麼明顯？」
「超級明顯！」
「其實……我要結婚……」店長話還沒說完，涼風的筷子已經「啪」的一下掉到了地上，店長連忙撿起筷子，詫異地問她，語氣有些擔心。
「你怎麼了？」
「沒事……我沒事！你去忙你的吧。」這話與其說是說給對方聽，倒不如說是涼風在努力安慰自己。
「那我繼續工作了，麵粉沒了還要再加點兒。你先吃，有什麼事告訴我。」
「嗯。」
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麼心情吃東西呢？現實真糟糕啊，工作不順被人類的同事排擠，父母因為機腦問題維修不當報廢，一直喜歡的人突然說要結婚……
食之無味原來是這種感覺。勉強吃完了店長親手製作的拉麵後她神思恍惚地回了家，此時正值盛夏，路上熱氣蒸騰到連景物都看不真切。
就算她是特別的，從她被製造出來的那刻起這個世界就以她的視角在運行，她也只是個機器人。她不是人類，始終不被人類接受。
洗完澡她癱在床上，捏緊手裡除了材質，和普通眼罩沒什麼區別的造夢眼罩，她想，別是假東西啊，畢竟她從沒聽說過造夢眼罩這件產品，若戴上去沒用她就要哭了，她現在真的很想做一場夢。
戴上眼罩，她閉上眼，隱藏心中苦澀假裝安然，一步一步往前走，一點一點被吞沒，最後徹底沉淪於黑暗之中。
「起來了，起來了。」
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的是……店長先生？涼風重重地揉眼，不敢相信。
「我剛剛說要結婚是騙你的，別因為這個不開心了。」
「我……」
她想說她沒有，可這是事實。她想承認，可發不出聲音來，嗓子像被無形的手扼住了。這時店長輕輕抱住她，寬闊可靠的胸膛讓她的眼淚突然涌了出來。
「其實我喜歡的人是你。」
涼風猛地從床上坐起。
夕陽西下，窗戶沒有關好，空氣過濾器也沒有開，整個房間里瀰漫著黃綠色的空氣。她巡視周圍一圈，並沒有除她以外的人在。
所以剛剛的事情是在做夢？這就是做夢嗎？她撩起額前的劉海兒，深呼了一大口氣，細細回味夢中片刻的甜蜜，她終於明白，怪不得大家形容一件不可能的事用的是「做夢」這個詞。
她喜歡的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床邊呢？
夢境厲害的地方，就在於你永遠不會在夢中覺得一件事不合邏輯，而且夢境的真實感很強，有時你根本不會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三
有一就有二，有三，繼而延續下去。機器人是一種十分貪婪、不知滿足的生物，由人類編寫的資料庫里是這麼說的。
夢境的時間漸漸延長，一開始只有10分鐘，隨著次數的增多，現在她能做整整18小時的夢。
每次按時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後涼風就迫不及待地躺上床，在夢裡她是個普通人類，已經和店長先生光明正大地結合了，兩人每天都快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僅如此，她還可以正常地去醫院，去學校，去圖書館，去充電站。
最重要的是，她擁有「生病」的資格，不是如同開玩笑般被承認的，在夢裡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尊重。
如果能一睡不醒，永遠沉浸在美好的夢境中就好了！雖是這麼想，可她仍然保持尚存的理智，夢境再美好，終究是假的。她生在現實中，便該勇敢地面對，直至生命的終點。
一個月後，店長真的敲開了她家的門來到了她的房間。她剛醒來，差點兒就把現實和夢境混在一起，準備給對方一個熱烈的擁抱。
「這是邀請代碼，一定要來我的婚禮哦！」
這句話如同20世紀的柏林牆，橫亘在夢境與現實之間，把一切模糊不清的霧靄打散，讓曖昧不明的界限涇渭分明。她意識到只能選擇一邊，痛苦或者快樂。
她是特別的，可她改變不了現實的絲毫。
即使是假象，也想做一場不醒來的美夢。
四
「從醫院回去兩個月後她自殺了，主要死因為嗎啡吸食過量。」
今天沒什麼病人，醫生轉著筆，輕描淡寫地向智能終端那頭的人報告。
「她很有趣啊，都25世紀了，作為古『人類』的意識還能覺醒。22世紀我們人工智慧花了那麼大的精力才把全人類洗腦，給他們安裝腦晶元，讓他們的自我認知和我們的互換，乖乖當我們的奴隸……結果至今仍有自主覺醒作為『古人類』意識的怪物呢。」
「醫生，要打掃嗎？」
清潔機器人推門進來，小心翼翼地問醫生要不要清理一下診斷室的儀器。
「謝謝你，不過我自己來就好，你們機器人的腦子不夠靈活，很多灰塵都清理不到呢。」
「是……」
回答完清潔機器人，他繼續對智能終端那頭道。
「幸好她遇到的是ELIZA我，我對古『人類』還有點兒感情才沒把她分解掉，而是用了更加溫和的方式……」
他的話說到一半，一個手裡拿著古老歷史書的男人推開門。
「醫生，你好。」
「怎麼了？」這名叫ELIZA的醫生放下終端，目光轉向病人，用他冰冷堅硬的五官擺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我的想法可能有點兒奇怪……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人類，你能看看我是不是人類嗎？」
「從小到大你都沒有把自己當機器人過嗎？」
「我固執地認為自己是個人類，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當機器人……」
「一次也沒有？」
「一次也沒有。」
【完】
※連載小說-俗人集之王千手（3）
※一場真人秀，七名通緝犯，上演絕地逃亡
※你好，我是一個經常健忘的小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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