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日記：無保建築之鴨棚傳奇（1）

最新 10-01

本文作者「心匠」，歡迎去豆瓣App關注Ta。

鴨棚與遠山，完全像山之餘脈

古寺道院，廟宇宮觀，祠堂大宅總是聞名遐邇，引入觀瞻。誠然，它們是任何一本建築史所討論的主題對象。這些建築如果不是年逾千年，也至少經歷過百年滄桑。然而在歷史的車輪中，肯定也有許多如曇花般閃耀過的有趣建築。但在正史中，它們似乎從未被拿來討論。沒有實物的遺存固然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但也許更重要原因可能還是只有紀念碑式的建築才值得討論的思維定式。

本文試圖突破這種常規的藩籬，來講一講一隻一般狀態下只會存活15年左右的奇妙建築。

寧波地區慈溪任佳溪靈緒湖一帶，丘陵連綿，丘陵之間的平原地帶則是水網交錯。咫尺東海的地理特徵，又為此地帶來了雨季和颱風。這種獨特的山水環境孕育出許多獨特的建築現象。當你經過田畈間的鄉村公路時，映入眼帘的圖景除了水稻秋禾的綠意萌動，還有許多灰色歇山式樣的建築跳動在綠野之間。這些歇山樣式的建築像極了廟宇大殿的形式。不太一樣的是，一般廟宇中紅牆或黃牆的靚麗色澤在此處蛻為灰色。它們看起來真像石化後廟宇模樣。除此而外，你還能從考古發掘推測的中國早期原始社會的巢居中找到它的形式源頭。一切看起來，有一種古遠的意境飄蕩在田野上。

遠處山巒起伏，露出多個峰谷。從公路上遠望，這類建築的形態幾乎就像遠處山上擷取下來的山之餘脈。它似乎完全是對山之形態的模擬。一遠一近，相融相映。

鴨棚直臨水邊

仔細詢問以後，我才了解到這類建築多為飼養雞鴨鵝之用。當地人稱其為鴨棚。鴨棚的朝向不一，但基本都與稻田的走向一致。它的一個顯著特色即幾乎都臨近水源且和河流呈相互垂直狀。這是鴨鵝等家禽在成長過程中需要在水中散養的功能性決定的。除此而外，鴨棚還有農具儲藏，臨時夜間駐場田間時農人晚間休憩的功能。

鴨棚屋頂高陡，水泥波形板組成的大坡頂形式成為建築造型中最大面的元素。屋頂與屋身之間的比例較大，給人一種原始茅屋之感。建築的入口屋檐悄悄掀起一角，與整體形式完美結合，同時也產生立面形態的變化。檐口高1.4米（入口處約檐口高2米），柱網在開間方向3.6米，可以根據需要不斷增加開間方向的柱網來擴大規模。建築進深一般在10米左右。

鴨棚的結構採用三角桁架，桁架採用竹材，為加強穩定性，桁架還利用落地的斜撐加固。柱子採用預製鋼筋混凝土細柱，在建築外圍另有一圈斜向柱子推住整個建築。大概是為了抵抗季節性的颱風衝擊。

歇山部分的結構處理

節點

外圍的推柱

建築內部形成大空間，雖然落地大斜撐的存在較有影響，但對雞鴨來說並無多少妨礙。我進入到內部的一個鴨棚劃分成三間。西側兩間為飼養雞鴨的空間。最東側那間為儲藏空間，雖然整體上只有一層，但局部有利用坡度下的空間做成一個儲藏的開放式夾層。

飼養空間

鴨棚的內部隔牆和外圍護牆主要採用竹格柵。細分的形式與屋頂波紋板的細密紋理形成鮮明的一致性。也許是因為飼養家禽常有無法避免的氣味，因此外圍的竹格柵間隙沒有封閉，可以讓風自由貫通。

鴨棚建築雖然較為簡易，但它仍然有值得我們學習與深思的東西。預製混凝土柱和屋頂的水泥波形板都是工業化時代的產物。而竹材顯然是就地取材於當地山上的毛竹林里。它是一種冰冷的材料和一種溫暖的材料的碰撞，也是一種工業化時代的材料和一種農業文明時代的材料的碰撞。它由當地專門的施工隊完成。建造方式，施工組織方式，材料的運用其實都是很當代的方式。但這些竹棚卻令人震驚的採用了傳統古建築中的歇山頂形式，在田山之間表達出田園鄉舍的古意和脈脈人情。

我以為這類鴨棚很可能是對上一個時代（比如改革開放之前，民國或晚清時期）鴨棚的一種形式延續，是集體記憶的產物。民國時期日本人拍攝的《亞東印畫輯》中就有類似的竹棚形象，雖然並非完全一致，但其陡屋頂矮外牆的形象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