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鍾揚!紅樹漸已成林,而你卻已遠行
雲山蒼蒼,江水泱泱,
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鍾揚
9月25日,著名植物學家、
復旦大學研究生院院長
鍾揚教授意外車禍逝世。
消息傳來,
所有與鍾老師有過交往,
哪怕僅僅是一面之緣的人
都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悲痛和震驚。
「不願相信」、
「怎麼可能」、
「鍾老師幾天前還答應幫我們…」、
「誰能告訴我這是一條假新聞…」。
這就是鍾揚,
神童、學霸、恩師、摯友、科學家、
教育家、科普大師、紅樹林的養育者、
「擁抱」青藏高原的大地之子…
在這些稱呼當中,
他最珍視的還是「植物學家」。
「人就是要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才能不負人生。」
1978年,鍾揚考入中科大少年班,學習無線電。
他說,他用了1萬小時學習這個專業。
結果,20歲畢業後,
他被分配到了中科院武漢植物所做研究,
一待就是15年,並由此愛上了植物學研究,
此後一生未曾離開這一行。
他在研究所擔任了副所長,
算是干到了「副局級」。
卻在2000年放棄一切待遇,
兩手空空地來到復旦大學任教,
為了自己的興趣,他甘願平凡。
他說:
「我對植物學感興趣,
但我們當時的植物研究所只能在華中地區轉悠,
而在高校搞研究,想去哪就能去哪兒。
就只做個普通教授又怎樣呢?」
2013年9月8日,鍾揚教授參加上海市慶祝教師節活動
來到上海,
作為一名植物學家,他一直在思考,
為什麼上海的海濱「光禿禿」的呢?
儘管位於東海之濱,
上海卻很少被人以「海濱城市」來描繪。
上海浦東南匯東灘濕地
「深圳的福田有紅樹林,香港的米埔有,
台灣的淡水、日本的沖繩也有,
只要稍微熱一點的海邊都有紅樹林,
為什麼上海不能有呢?」
他想要給上海的未來
獻上一片綿延不斷的紅樹,學界都覺得不可能成功,但鍾揚卻堅持了下來,在上海南匯東灘濕地培植了十畝紅樹樹苗。
鍾揚團隊從海里引水,使紅樹林幼苗能夠吸收到適量的鹽分
第一年失敗了,冰凍災害讓紅樹林遭遇了滅頂之災。
第二年,奇蹟發生了,不僅新種的紅樹全部存活,第一年「貌似」死去的那批紅樹竟然也「復活」了。
這已是植物學上的極大突破。
「這是一個很好的寓意,
人和樹都要堅持下去。」他說,
他一如既往的樂觀鼓舞著周圍所有人。
熟悉鍾揚的人就知道,
這就是他的科研風格:
無論是青藏高原盤點高原植物資源,
還是建起中華植物種子資源庫,
都經歷了10年乃至更長時間的積累。
「和自然打交道急不得,
為上海栽一片紅樹林,
多辛苦幾年都沒關係。」
「一個基因可以拯救一個國家,
一粒種子可以造福萬千蒼生。」
鍾揚常常教育自己的學生:
最好的植物學研究,
一定不是坐在邯鄲路的辦公室里做出來的。
於是,2001年鍾揚請纓前往「世界屋脊」西藏,
將西藏作為研究植物的天然研究室,
這是他口中
「每個植物學家都應該去的地方」
。
十年前,即使在全世界最大的種子資源庫中,也沒有西藏地區的植物種子。西藏有1000個左右的特有種,但此前未受足夠重視,於是自己投身於漫長的收集種子的路上。
在復旦十幾年,
鍾揚幾乎每個月都要跑到4000公里外的西藏,
2016年,他坐了157次飛機,
38天凌晨才抵達航站樓。
每年要行走3萬公里。
高原生活遇到的種種困難只有自己知曉,
他用了整整5年來克服高原反應。
但高原環境還是對心肺功能造成了損傷。
個子高大的鐘揚教授,
如今每分鐘心跳只有44下。
高原反應大約有17種,鍾揚每次都有兩三種。
幾年前,他在考察中有過一次嚴重的腦出血,
朋友都說他「太拚命了」,
沒想到,他又樂呵呵地跑了回去,
為了適應高反,他斷了煙酒,瘦了整整30斤。
他把自己比作裸子植物,
像松柏,生於貧瘠之地,精神卻堅韌。
在珠峰一號大本營的晚餐
在西藏工作16年,
鍾揚和他的團隊收集了千餘個物種,
佔西藏物種的五分之一。
在國家和上海的種子庫,
鍾揚和他的團隊已經收集了
上千種植物的四千萬顆種子,
可存放100至400年不等。
「這些種子可能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後才能發揮作用、造福人類。生物學就是這樣的一門學科,我們所做的可能就是一天到晚採種子,眼前沒有任何經濟效益,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看到光明。」
「假設西藏有一種應對癌症的植物一百多年後沒有了,但一百多年前我採集過5000粒種子,並且把那5000粒種子放在了一個罐子里。後人發現那個罐子、拿出來種,即使只有500粒能活,50粒能結種子,這個植物不也恢復了嗎?」
鍾揚對自己的研究對象有宏觀理解和哲學思考,
並且能夠站在更高的角度來看自己的研究領域,
他的眼裡總是宏大的世界和浩瀚的時間與未來,
而極少考慮到個人生命的渺小與短暫。
他還創立了一種高端人才培養的援藏新模式:
他為西藏大學申請到第一個生態學博士點,
第一個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
成為西藏自治區第一位長江特聘教授,
培養出了西藏大學第一位植物學博士。
青藏高原植物進化與適應研究組在位於西藏、青海、四川、雲南的蔓菁樣地
他在開展青藏高原生物資源研究的過程中,
幫助西藏建立起的科研「地方隊」,
已在進化生物學等研究方面,
與日本、歐美鼎足而立。
中國西南野生生物種質資源庫,種子冷庫
與鍾揚結緣的,
不僅是青藏高原上的一草一木,
還有那裡的人。
德吉與導師鍾揚
扎西次仁與鍾揚同齡,
是他的第一個藏族博士畢業生,
這個夏天,鍾揚的第一位藏族女博士
德吉從復旦大學畢業了,
他已累計培養出七個少數民族博士。
德吉在日喀則的卡若冰川採集山嶺麻黃標本
他的學生回憶道:
畢業典禮上,他連著讀了三千多個博士畢業生的名字以示尊重,不論國內國外、任何院系,沒有一個名字被他用「等」替代,他一直站著,響亮地喊出每一個人的名字。
在復旦大學2017屆研究生畢業典禮暨學位授予儀式上,鍾揚宣讀2017屆研究生學位授予名單,他的藏族學生為他獻上哈達
「不是傑出者才做夢,
是善於做夢者才傑出。」
鍾揚不是一個低調的學者,
因為他的媒體曝光率高,
但實際上,
他只是十分樂意做科普。
鍾揚向孩子們介紹他在上海臨港種紅樹林的經過(2017年8月22日,上海科技館)
他是如此樂於科普,
善於科普,
他總是背著行囊,
直奔教室、實驗室、科普講座現場,
今天7月他還在一席做了講座。
2017年9月15日,鍾揚教授在浦東向小學生們講解濕地生態保護有關知識
就在上個月,他還興沖沖地說,
要為小學生們錄下100個小故事,
從一個問題開始,既有趣又有科學性,
他還想好了第一個故事,
從「長頸鹿會不會游泳」開始。
2016年10月25日上海自然博物館引進展覽「滅絕:並非世界末日?」鍾揚擔任主持人。
當問到為什麼喜歡科普時,他說:
「一個小孩子其實很難靠幾本書來準確地了解科學道理。不過,書中那些遙遠的故事及其承載的有趣知識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滲透進腦海。
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或場合,這些似是而非的知識也許會與新的思想活動碰撞出火花,並以獨特的科學氣質展現出來。只有此時,長大的孩子才能真正體會到『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的人生意境。」
而這樣一個經常在一天內
輾轉數地或連開數會的大教授,居然願意將時間勻給一個要求高但回報少、時間緊卻周期長的項目。
上海自然博物館建館之初,
需要尋找一個能夠承擔全館圖文寫作的團隊。但因學科難度大、文字要求高,先後聯繫的幾家高校都婉拒了。
正當自博館身陷囹圄之時,鍾揚二話不說就接下了這個 「燙手山芋」。
那時,他沉重的雙肩包里,
總有圖文初稿的紙質版,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跡。
而這樣字斟句酌的圖文,
很可能在下一次討論中
因為有了新的角度和知識而被推翻重來。
如今上海自然博物館的每一塊圖文版,
都是鍾揚精心付出的成果,
當他站在字跡最得意的圖文前講解的時候,
他應該是滿足的吧。
上海自然博物館「生物一家親」科學繪畫。
為了規避一些科學爭議又能直觀表達現在的科學公論,這幅科學繪畫修改了近一年才塵埃落定。
不僅在圖文版的工作上,
對於自博館的標本,
鍾揚也同樣貢獻良多。
溫泉蛇,我國西藏高原內部唯一的蛇種,
僅發現於西藏高原海拔4000 m的溫泉地區,極不易得。
在2011年聖誕節前夕,
鍾揚將溫泉蛇採集到了。為了安全保存、順利運送溫泉蛇,他特意來郵件詢問博物館對溫泉蛇標本製作的要求,了解動物標本運輸過程的保存方法。
至2012年4月,歷經艱辛徵集到的溫泉蛇才終於運抵上海。
上海自然博物館生存智慧蘭花螳螂景箱
高山蛙的塑料瓶,鍾揚老師手書採集時間和地點
對這中間的採集的艱辛
他卻一言不提。
每一個懷念鍾揚的人,
不妨去上海自然博物館看一看,那裡處處都有他的辛勤付出。
三十年教齡,十六年援藏,
他把個人微小的生命融匯到浩瀚世界中,他走了,但亦未曾離開。
他一生在追尋種子,
如今卻自己化成了種子。
你雖遠行,紅樹將漸漸成林。
圖片源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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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 非 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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