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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慶紅:「出走」馬拉松

全文共3192字,閱讀大約需要5分鐘。

本報記者

李婉君經濟學院2016級本科生

王清哲學系2016級本科生

2017年8月6日,下午2點,英國倫敦,第十六屆世界田徑錦標賽女子馬拉松決賽現場。

這是劉慶紅經歷的第一場世界級比賽,也是她第三次參加全程馬拉松比賽。她是場上唯一一名業餘田徑運動員,也是北大法學院的2016級本科生。

第一個十公里,狀態很好,或許能跑出個人最好成績。

第二個十公里,天冷,不適應飲食,胃疼。

第三個,岔氣兒。

第四個,終於不疼了,可是已經沒勁了。

劉慶紅(左一)在倫敦世錦賽期間

出走計劃

劉慶紅小時候幾乎沒認真對待過跑步這件事。

不過小學校運會的比賽除外。「小學的時候說不跑了是真的不跑了,到比賽的時候,教練說那你們跑一跑,就是這樣練的。」

上了初中,和她一起長大的朋友們都去練了體育,這讓一直埋頭學習的劉慶紅有些不樂意,「一個人學習太無聊了」。劉慶紅決定加入他們的隊列,做一個陪練,高興時在場上和朋友一起跑,不想跑了就在場邊看朋友訓練。有時候學校遇到比賽,往往從隊中「掄過來」選手就去參加,沒有人想過以後要當運動員。

到了初三下半學期,因為臨近中考,她們開始比較正規地訓練3000米長跑,教練也只是學校里普通的體育老師。

但在中考前,她決定報名高中的體育特長生。和別人不一樣的是,劉慶紅沒有告訴父母,自己偷偷填了志願,「愛玩得有些任性」。

初中畢業前,劉慶紅曾試探性問過父母的意思,結果都被「女孩練體育太累」、「讀書才能考大學」的顧慮給一一打住。

體特考試這天,在向媽媽「要了去縣城玩的零花錢」後,她一個人前往考點,1500米能力測試過後,劉慶紅以第一的成績被直接保送高中。「好好答題」——中考這天父親的叮囑讓劉慶紅認識到,父母想的道路和自己想的道路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秘密的初現端倪在高二的一次外訓,劉慶紅從山東濟寧給媽媽打來電話,「生活費不夠了」,她在電話的另一端開起了露宿的玩笑。媽媽從這一天起才知道,原來女兒一直在外邊訓練,但她拗不過女兒,只好陪劉慶紅一起瞞著爸爸。

直到最遠的一次外出,動身前往北京考試之前,在外地訓練的劉慶紅才把中考時的決定告訴爸爸。父親的態度沒有改變,在大發雷霆下切斷了她的生活供給。比賽、賺獎金、生活,劉慶紅維持著隨時都可能掉鏈子的模式循環。

但高中的日子和自己原本想的也很不同。一進高一,劉慶紅就開始了正式訓練,每天四節課的訓練時間剛好和她最頭疼的數學直接衝突。意識到文化課越來越不「好玩」的時候,在面臨幾年後「失學」的最壞的結果和邁進大學的可能之間,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在體育上面搏一把。

高中的長距離跑只有3000米,然而參加北大的體育特長生考試前,劉慶紅被告知測試內容是5000米長跑。「臨時到了北大的時候才知道我要跑5000米,之前也沒有訓練過,我完全不知道5000米該怎麼跑,這是第一次。」

又一個第一次是參加半程馬拉松比賽,她跑了一個小時十八分鐘。「當時覺得半程真的好長,過了10公里之真的跑不動了。」

不過她還是拖著腿跑完了:「可能運動員都會這樣,參與了就一定要完成。」

這還是她的「出走計劃」:平時的訓練過於枯燥,每一天在操場上的每一圈都是一樣的風景,「去外面跑馬拉松,走遠一點,看外面的世界,它的路線都是往前的,一路上的風景都是不同的,至少看的不是同樣的人同樣的風景。」

第十三名,第二人

2016年10月30日,7點30分,上海國際馬拉松賽(簡稱「上馬」)開跑半個小時,劉慶紅在跑出幾公里後四處張望,卻怎麼也找不著陪跑的人影。跑道兩旁的加油聲此起彼伏,但她「一個人都不認識」。

她以前只跑過半程馬拉松,少了一半距離,意味著少跑至少21公里。

「上馬的比賽水平不高,放心跑,能跑個第一,」師兄郭祥龍一本正經地「煽風點火」,讓劉慶紅在參加比賽前最終下定決心。她和師兄做了一個開玩笑的約定:參賽可以,但比賽時師兄得陪著她跑。

師兄放了她的鴿子,「他是騙我的,其實上馬的水平超級高」。

這是第一次有學生代表北大參加馬拉松比賽。開跑前,她在場上看到不少黑人運動員的身影,猛地一下意識到自己的身份「好像有些特殊」:北大代表。劉慶紅預感到接下來的三個小時,不可能是玩玩那麼簡單了。

比賽到10公里時,因為跑鞋磨腳,劉慶紅感到每一步落腳都像是「踩在刀尖上」;35公里時,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錶盤上「沒有時間,沒有距離」,劉慶紅突然覺得自己彷彿迷了路。

「我都不明白我當時是什麼心理,可能當時覺得自己已經跑了10公里了,怎麼也得把它跑完。但是現在想的話,這不是傻嗎?才跑了十公里都疼成這樣那後面咋過呀?」比賽結束後她回憶。

「但是當時就是很傻,我都跑十公里了,我要停下了不就浪費了嗎?」

比賽結束,劉慶紅得了第十三名,前面十二名除了以長跑著稱的黑人選手,只有一個鄭芝玲,中國國家隊隊員。

「東西都準備好了,那麼加油吧」

2017年4月天津全運會馬拉松賽場,劉慶紅出發前訓練時的腿部拉傷還沒有恢復,她頂著右腿紅腫的疼痛跑完了全程。

比賽未到終點,她的成績就已經掉到了3小時外。按照賽制,運動員有中途退場的權利。「當時穿著北大的衣服,那麼大的logo在胸前,不能退。」

2017年6月27日,北大的暑假剛開始3天,劉慶紅跑到了煙台旅遊。她突然接到了教練的召回電話,要求她馬上從煙台趕回北京,跟國家隊隊員一起備戰8月的世錦賽。

7月6日,一個人拎著行李去了崇禮,但她有點「不情願」。全運會以後,她開始擔心自己的成績出現了下滑的趨勢,以至於在得知自己獲得了世錦賽參賽資格後,她只高興了片刻,就陷入了新的焦慮。

但像過去的每一次那樣,「玩心」推了她一把:「即使成績不好,也可以出去玩一趟。」

不過國家隊的訓練還是讓劉慶紅忍不住地感慨「專業就是專業」。凌晨四點起床,每天40多公里的跑量,是學校訓練的數倍,跑完速度接著練素質,高強度的訓練讓劉慶紅每天一有時間就睡得天昏地暗,有時連飯也忘記了吃。

2020的遠方

倫敦世錦賽女子馬拉松決賽的前一天,劉慶紅還是沒忍住,拿出手機翻了翻往年國內運動員的出國比賽成績。成績下面有不少來自四面八方網友的議論和指責,她開始想像跑最後一名的後果,「越想越怕」。

倫敦世錦賽前的最後一次訓練,左一是劉慶紅

她想好好睡一覺,把自己鎖在房間里,把教練也拒之門外。整整一天,她睡得天昏地暗,醒來時已經是比賽當日的早晨。她輕描淡寫地和教練說了一句:「已經調整好了」。

42公里的賽程中,突如其來的胃痛和岔氣讓比賽格外艱難。難受時,她就在心理默默警告自己——「暈過去就是退賽」,無論如何也要抗住。

等到疼痛稍微緩解,她發現自己身後沒有一個身影,又開始擔憂自己成了最後一名。

劉慶紅始終盯著前方,終於在拐彎時看到了另一名選手。對方跑得不快,她心想自己一定要抓住這個「不當最後一名」的機會,使勁超過了對方。緊接著,在體力不支的最後10公里,她一連超了4個人,從69名變成了65名。

她最後的成績是2小時52分21秒,這跟專業運動員相比還有一些距離。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她在場上很容易地識別出了專屬於她的啦啦隊和加油聲——不僅有北大人的集體組織,還有很多業餘跑者特地趕來。從賽前的留言到場上的吶喊,這樣的優待讓她受寵若驚。

劉慶紅是第一個代表中國跑進世錦賽的大眾選手,她在去年的上馬一跑成名,跨過了世錦賽2小時45分的門檻,贏得這場國際頂級賽事的入場券。現在,她有機會衝擊2020年的東京奧運會。

從1500米一點點過來,再到接觸馬拉松,加上市運會到省運會一路走來獲得的名次獎項讓劉慶紅對耐力項目有一種迷戀。但同樣讓她困惑的是,自己慢慢地發現中長跑其實是一個很枯燥的項目,刷圈不會像刷題一樣,帶來很大的成就感。

這種情緒來得很突然,甚至會讓她在高強度運動後產生對跑步的厭倦感。封閉式訓練帶來的孤獨感有時也會讓她產生懷疑。自己一個人,住了三個月,每天除了訓練時教練會吩咐訓練內容,身邊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而每天買菜時的討價還價都十分值得珍視。

在可預見的幾年裡,2018年世錦賽選拔賽、2019年全運會、2020年東京奧運會——幾場重大賽事會串聯起劉慶紅的全部生活。

不過劉慶紅開始慢慢意識到,一圈圈地跑下來,雖然看起來還是在不斷地回到原點,可是不知不覺中已經離出發的時候很遠了。而「疲憊的感覺總小於開心的感覺」。

封面圖、圖1、2、3、4、5來自劉慶紅

本報記者何亦舒、馮德昕、陳楚賢、章紫璇對本文亦有貢獻

微信編輯|吳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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