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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的花樣

也許教科書會總結,南美洲作家的作品裡總是遺留被殖民歷史的深刻印記,魔幻現實主義的創作根植於殖民歷史和現實政治的荒謬。似乎是個像樣的作品,非哀嘆祖國的深重災難不可。

我閱讀屈指可數的幾位南美洲作家的經驗可能毫無可取之處,但我仍然感到,堪稱人中之鳳者,均不是沉溺於歷史的顧影自憐之輩,而是在既已如此的現實中,對不論來自暴力植入還是自生自滅,甚或雜糅再生的文化進行奇異般的探索,諸如博爾赫斯屢屢提到的馬背上的高喬人、潘帕斯草原、西班牙語和文學、他讚賞的作家埃瓦里斯托·卡列戈的「郊區」文化,以及基於其他故事文本創作的江湖中人——例如《惡棍列傳》。

上述總總,博爾赫斯呈現出多面手的絕佳技藝。

愛用第一人稱,我甚至覺得連他自己都搭進作品裡去了,寫什麼像什麼。不是指作品塑造人物或故事的成就,而是指他會讓我們覺得,他跟故事裡頭的人是一夥兒的,故事就是他經歷的。《惡棍列傳》分別講了世界上九個江湖中人,有黑幫頭目般的莫雷爾,有來自日本的為家主復仇的掌禮官上野介,有來自美國的古惑仔「小子」比來,還有中國明代的「鄭寡婦」。他們形形色色,既說不上什麼西方騎士、中國俠客,也歸不入地痞流氓之列,但總有一股誰也無法忽視的、令人慾罷而不能地熱愛的氣質,正如博爾赫斯對莫雷爾的描述:

歲月給他添了那種上了年紀的惡棍和逍遙法外的罪犯所特有的氣派。

此時的博爾赫斯,講故事的口氣像黑手黨某級頭目,冷冷的、直白的,充滿了毋庸置疑的自信,我們好像不能輕易惹他。

但他的《詩藝》,暴露了他對詩歌的呵護,對美的或許仍有不足的作品不太捨得下重手的仁慈。更不用說他詩歌作品裡凝練的、溫和的柔情。直到此時,喜歡上這個老頭就不需要什麼理由了。

他給埃瓦里斯托·卡列戈寫的傳記,簡直不像傳記,有些神秘兮兮。正如他那些沒有沾染學院派習氣的令人歡喜的序言和文學評論直截了當,將自己的意見和盤傾倒在地板上翻滾,擯棄不必要的引用來「證明」自己評論沒有瞎掰。他說:「卡夫卡的命運就是把各種各樣的處境和掙扎化為寓言……卡夫卡是我們這個災難頻仍的奇怪的世紀里偉大的經典作家「,他沒有為他這個結論做任何的「論證」。

沒有累贅說明的私人化閱讀經驗,經過這個老江湖的編排,簡直是生動有趣而確定無疑了。他曾說,他為愉悅而閱讀。這句話恐怕只有真正熱愛閱讀的人能探飲其中滋味了。但在《私人藏書·序言集》的序言里,我們找到更明了的觀點:

傳播名聲的是大學裡的教授,他們感興趣的不是文學的美而是文學運動、年代以及對一些作品的繁瑣分析(那些作品似乎不是為了使讀者愉悅而是為了讓人分析而寫的)

這讓我想起郭宏安先生的《論波德萊爾》,一本未曾卒讀的學院派氣息濃重的評論專著讓我傾向於認為,郭老師的翻譯成就遠勝寫作風格。

不過確實,加西亞·馬爾克斯的文風與他有點特質上的相似,前者來自哥倫比亞,但能不能說這就是南美洲作家的突出共性,我不知道。1、越是虛構的作品,越有具體數字:年份、數量等。馬爾克斯《百年孤獨》這麼奇幻作品,奧雷里亞諾家族的每個人幾乎都有確切的生卒年份;博氏《通天圖書塔》以及《惡棍列傳》里的許多篇幅,也常採用非常精確的數字;2、他們熱愛用乾脆利落的短句,飽含幽默的情愫;3、最無法抗拒的是他們的語言。有一股不是發生在當下而好像是從遠古走來的,閱盡世事般平和沉著的永恆之感。這是引人入勝的語言,也是文學性的需要和作者真誠表達之間的默契。

對諸如《探討集》《探討別集》《序言集以及序言之序言》《詩藝》《私人藏書·序言集》在內的冊子,我就權且在門外看個熱鬧吧。這位把天堂比作圖書館的著述人一生閱讀無數,他以得意的口吻聲稱自己是阿根廷國家圖書館館長。

我把一生的部分時間花在閱讀上。我認為讀書是一種幸福,另一種稍少一點的幸福是寫詩,或者叫做創作,創作就是把我們讀過東西的遺忘和回憶融為一體。

可想而知我在門外看熱鬧的原因是有太多我未曾謀面更不用說讀過的書籍和人名在上面的集子里被評論著。博爾赫斯重要的花樣之一,顯然的,即淵博的學識。他的熱情因閱讀的愉悅而變得持久,好奇心始終驅動他涉獵廣博的領域。如同他不以體裁之名限制寫作一樣,他的閱讀亦不限於文學。或者,我們還可以因他的遊歷而稱其為旅行家。

他說他可能不是很好的作者,但自認為是合格的讀者。殊不知,讀者是作者的前提。我們應該對這位盲人著述人和偉大的讀者致以敬意,哪怕只通過對他的全集之一的十六本書的閱讀而窺視到的一知半解的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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