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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軒:做演員很幸運,能夠發掘自己這麼多不同的自我

攝影: 梅遠貴 創意總監: Vicson Guevara時裝總監: Dan Cui

編輯: 李典時裝編輯: 吳睿騏 文字監製: 何瑫 採訪、撰文: Magg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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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小時候起,黃軒就特別羨慕那種弔兒郎當的、無所顧忌的男孩,那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一群人。他想成為其中一個。

電影《無人駕駛》中的里加就是這種人,導演張楊讓黃軒出演的時候,黃軒不敢相信。當時他是只有一部電影作品的新人,演過一個內向的少年。去見張楊的時候,張楊沒讓他試戲,抽著煙,和他斷斷續續地聊了幾句,就讓他回去準備角色。晚上,黃軒讀完劇本,第一反應是「導演膽子太大了」。

黃軒的擔心並非沒有必要。他對自己當時性格的評價是「比較內斂,比較拘謹,容易緊張」。他打電話問副導演,是讓我演那個裡加嗎?副導演說:其他角色年齡段跟你符合嗎?導演有經驗,他看你可以,你就好好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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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過程中,他意外地發現自己在這個角色里徹底地把生活中的黃軒拋掉了,這讓他驚喜。他還發現自己可以在角色背後肆無忌憚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極其暢快。很多次,他在演完後回看鏡頭,自己都被驚到,心裡默想:我還有這一面?

在黃軒眼中,這正是表演對於他的意義所在—— 他把每一次表演視為一次探尋自我的過程。有時是在放大舒展自身性格的某種特質,有時是在發掘釋放潛藏在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另一面,無論哪一種,都讓他覺得拓寬了人生的厚度,不再是曾經那個內向憂鬱的少年。「對我來說,表演是一種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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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底,黃軒兒時在蘭州住過的老屋即將拆遷。他一聽急了,想在最後的幾個月趕回去,租下小屋住一陣子。那是他童年時期僅有的美好回憶,那時還沒有人欺負他,他是安全的。

1994年,9歲的蘭州男孩黃軒跟著家人,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從大西北來到廣東潮州。陌生的潮汕文化立刻包裹住一家人,家門外全都是聽不懂的語言,課堂上老師講的也是潮州話,父母在單位遭受不公平待遇,黃軒被同學們「外省仔」「外省仔」地叫。他從他們的語氣和表情里接收到的都是不友好和歧視,於是他每天緊繃著身體,捏緊了拳頭,時刻都在想:如果他們再罵我,我就跟他們打一架,他們這麼多人,我怎麼打才能打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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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跟著父母去了廣東惠州,沒多久換到陝西咸陽,之後又去惠州,有陣子回到蘭州,但不是小時候住的那個區,再之後去了廣州,最後到了北京。

關於新生活環境里的不適應,他也無法獲得父母的幫助。一家人都陷入不知所措的狀態中,每天晚上坐在家裡生悶氣。父母之間的關係總是緊張。家裡經常只剩下幾十元錢。家是極度壓抑的,這是黃軒從小對家的印象。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他最好的朋友是宿舍門前的三棵大樹。他習慣性地對著三棵樹悄聲講話,藉此釋放內心壓抑的情緒。他甚至為這三棵樹分配了角色—— 一棵講學習,一棵講情感,一棵講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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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時期經歷的顛沛流離,為黃軒的性格鋪下了不安、拘謹的底色。這種不安全感在某些表演中卻是加分項。電影《非凡任務》中,林凱犯了毒癮,幻覺中看見媽媽站在床邊。這場戲拍完,黃軒還在抽泣,導演等了 一陣,覺得必須把他叫醒,伸手拍他,「黃軒,醒來醒來。」

黃軒睜開眼,眼前的世界在淚水中一片模糊。他記得開拍前自己待在一個角落裡,拿著一杯酒,鋪墊自己身處一種孤獨、無助的境地。在他過往的人生中,有過很多這樣的時刻,他不止一次體會過那種孤立且無處宣洩的感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演的。收工後,他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回去,一路都在哭。助理不敢說話,到了房間,給他倒了杯酒,說:「軒哥,需要我陪你嗎?」黃軒揮了揮手,助理離開了。

這段讓助理感到驚嚇的過程,在黃軒的記憶中卻是表演生涯中獨具意義的時刻。他覺得那是對個人心性的充分表達:「那個情境喚醒了我最自然的反應,由內而外地,你就有了最準確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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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中的敏感和慢熱,曾讓黃軒背上了「試戲必砸」的名聲。

《紅高粱》試戲時黃軒表現一塌糊塗的段子,導演鄭曉龍也說,他自己也說,翻來覆去,都已經說爛了。

是製片人把黃軒推薦給鄭曉龍的。試了一段戲,鄭曉龍對黃軒說:把你的資料拿給我看看。翻翻資料,鄭曉龍回頭看著他:「你演過不少戲啊,怎麼還不會演戲?你剛才就像個業餘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都說你好,怎麼回事?」

製片人一聽,說:「他肯定是緊張了,您讓他再試一次。」黃軒不想再去了,經紀 公司力勸他證明自己,又試了兩次,一次比一次好。演完《紅高粱》,鄭曉龍又找他演 《羋月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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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黃軒仍然敢「保證」:我試戲一定不如拍的時候演得好。 來到一個賓館裡,沒有排練,沒有道具,沒有場景,副導演搭戲,這讓他「完全受不了」。這樣的環境無法建立起他需要的氛圍感,他也不清楚剛認識的人會怎麼搭戲, 心裡就在想「我肯定完成不好」。

周圍是否安靜,是否有人圍觀,對手演員在不在狀態,導演情緒高不高,每一條都可能影響到黃軒。他渴望獲得一種浸入式的表演環境,將個人狀態完全代入到角色當 中。在那種狀態下,他會感受到釋放自我的自由。

在電影《黃金時代》的末尾,蕭紅去世,駱賓基從病房走到大街上,在飛機轟炸中邊哭邊用力嚼一顆糖。這場後來被盛讚的戲開拍前,導演許鞍華讓全組人都不要和黃軒說話,甚至不和他對視,給黃軒獨自醞釀情緒的時間和空間,副導演都是悄悄過 來說:「你準備好了的話,我們可以來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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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和黃軒合作的兩位導演張楊和婁燁不安排演員試戲,而是通過談話和演員之前的作品來做判斷。在婁燁那裡,黃軒第一次感受到他所渴盼的那種自由。

電影《春風沉醉的夜晚》有一場戲,是他回到家,接到一個電話。黃軒找到婁燁說:導演,我想好了,我進門以後先把鑰匙放在柜子上,把外衣脫了,掛在衣架上,然後餵魚,再開電視,坐在沙發上,接到這個電話。婁燁說,隨便你呀,這是你家。

這句話喚醒了黃軒,對呀,為什麼我回自己家還要想這麼多呢?幹嗎還要徵求別人的意見?看來我還沒有相信我就是片中這個人。

婁燁給他傳遞的觀念,也幫他打破了學校教的「指令式」表演模式——在表演前 一定要想清楚你要表達什麼,什麼時候你該說哪句台詞,走到哪裡你該哭了。他開始意識到,表演需要自己去發現、去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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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朋友告訴黃軒:你每次拍戲的那段時間都像變了個人,過的是你演的那個人的日子。

這正是黃軒渴望在表演中達到的狀態。表演對他而言是一份職業,更為他提供了探尋自我的路徑。「我從小就知道自己內心很豐富,但我總是包裹著自己,以一種狀態示人示己,也認為我是那樣的一個人。」黃軒說,「直到一個一個角色把我的性格色彩一層一層打開,我才知道人本身是最圓滿的,其實一切我們都有,就在我們的個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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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妖貓傳》的5個月,他每晚收工回來,喝酒、畫畫、讀白居易的詩,把內心最感性、最痴狂、最孩子氣的一面徹底打開來。拍完《芳華》,他又為了劉峰放大了自己內心的堅定不移,不論時代怎樣改變,生活境遇怎樣改變,也要堅持做自己。

最近黃軒在演一個創業青年,他的理想是改變人類的溝通方式,即使所有人都認為他不可理喻,一次一次地去跟人辯論,一步一步實現。他也隨著這個人物變得眼神閃亮,說起話來滔滔不絕,這種雄辯、充滿激情、強大的想像力、創造力和精神影響力原本都不屬於黃軒,但它們都有一部分留在了黃軒體內。

「 我覺得做演員很幸運,能夠去發掘自己這麼多不同的自我。」他不再只是慢熱的、內向的、敏感的黃軒,他還是代駕青年裡加、年輕盲人小馬、春申君黃歇、明代宗朱祁鈺、村裡的張俊傑、民國作家駱賓基、 翻譯官程家陽、特警林凱、離開文工團的劉峰、詩人白居易。一款名叫「黃軒」的酒慢慢釀成了,口感獨特, 層次豐富。

他多年來特別想要做到的—— 放鬆下來,打開自己,在表演中逐步完成了。「表演是一種救贖。」他這麼說。所以,即使在最糟糕的日子,他也沒想過放棄。況且,每一次放棄都意味著一種肯定,張藝謀選擇過大學生黃軒,這就是認可與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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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自己的另一個道具是酒。已經想不起是哪年開始喝酒了,總之現在黃軒是白天一肚子茶,晚上一肚子酒。在某些場合,他甚至會主動找酒喝。

去見初次認識的導演之前,他得喝點兒。飯局上的人不太熟,他給自己倒上酒,先喝得差不多。一緊張,社交恐懼症犯了,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他需要酒精讓自己放鬆、打開,變成自在的黃軒。

只要有人說,「來來來,坐下喝點兒酒」,黃軒就竊喜:今天肯定有的聊了。不管對方是多年老友還是剛見面。「喝醉酒之後的那种放松、那種性情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一切情感都放大了,思維的緯度也放大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他說, 「我享受這種感覺。」

三瓶啤酒以後自己表現出的性格,是黃軒最喜歡的。他原來很容易「不自覺地緊張,把自己封閉起來,特別不會表達」。後來他發現,只要喝了酒,自己又放鬆又自在,又能打開自己,把心裡的話組織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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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兩年,黃軒演得過癮,也有意識地拓展自己的更多可能性。去年夏天,黃軒美美地玩了兩個月。

電視劇 《親愛的翻譯官》播完 ,電影《非凡任務》拍完,他覺得自己累到了「不停下來就會影響對表演的熱情」,於是背著帳篷、睡袋,租了輛車,和一個哥們兒去了新疆。

車開到那拉提草原,他倆覺得不錯,就紮下帳篷, 去天山下徒步,晚上露宿在河邊,看著滿天的星星,每隔兩天住一次賓館,洗個澡,換身衣服,再出發。

回北京拍了一天廣告,緊接著去瑞士、法國完成了工作,他又跑去佛羅倫薩、羅馬看古建築,看文藝復興三傑的雕塑和繪畫。再去巴塞羅那看高迪的建築作品和畢加索博物館,在西班牙的古城四處遊盪,他一直覺得歐洲是一個「挺浪漫挺鬆弛」的地方,終於感受了一把。

一個朋友是義大利的當代畫家,每年去匈牙利的 一個畫家村,那裡有一座廢棄的學校,他在那兒義務教一個月畫畫。黃軒去匈牙利找他,就住在那個小村裡,每天看大家畫畫,自己也畫了兩幅,由此迷上了畫畫。

他倒「完全不怕」去這些遊客雲集的景點,說自己生活中穿得特別隨便,沒什麼人能注意到,「就算認出來又怎麼了,你們玩兒我也玩兒嘛,我是哪兒都敢去的。」

兩個月後,黃軒沾染了一身藝術家氣息,回到國內,進入盛唐,成為電影《妖貓傳》里的白居易。遊歷世界,也是他為角色做的功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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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白居易的每一周,他要找一個沒戲的晚上,靜靜坐在房間里,自己開瓶酒,回想一周拍過的戲,「我起初是怎麼想的,經過陳凱歌導演調試以後是什麼樣的,導演在現場跟我說了些什麼,這都是營養。」

他終於獲得了不用為生活費拍戲的安定感,也收穫了工作上的某種自由和生活中的某些不自由。他開始隨時觀察自己、把控自己,提醒自己認清「名氣是工作需要」。有波動的時候,跟自己說「不要亂,你最終想成為的不需要通過這個」。

沒戲可演的那些年,他獨自在家裡發獃,想像著自己進入了片場,有人打燈,有人舉板,有人喊 Action,自己開演。

受過的離亂,試過的戲,家裡的沉悶壓抑,對那些角色的渴望而不得,現在都在他體內,在他眼底。他背負著過往走進鏡頭,過往默默為他灑下一束追光。就像他演過的小馬,因為迷戀嫂子而不得,陰差陽錯地認識了小蠻姑娘 ; 被人痛揍了一頓 ,瞎了的眼睛反倒復明了。

《智族 GQ》2017年10月刊現已上市,歡迎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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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梅遠貴 創意總監:Vicson Guevara 時裝總監:Dan Cui 編輯:李典 時裝編輯:吳睿騏 文字監製:何瑫 採訪、撰文:Maggie 妝發:王耀葳 製片人:亞豪 拍攝統籌:於昊楠 時裝助理:Marc、吳卓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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