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掰彎了，但我依然喜歡男生

「姑娘想掰彎另外一個姑娘太容易了」，「現在這個世道，能喜歡上異性是一種幸運」，我一些被掰彎過的朋友如是說，似乎同性戀情在這個時代唾手可得。不過，當我們真正有過性取向轉變的經驗時，也許我們得到的不僅是另一種形式的戀愛，它還能帶著我們更好的認識自己，甚至一個族群。

試著想一想：你怎樣看待自己的性取向？到底異性戀/同性戀對你來說都意味著什麼？你如何理解同性戀中的身份界定？彎是一回事，彎了之後未來該走向哪裡？於是，我和兩位彎過的女生聊了聊她們的故事，希望你們能從她們的體驗中發現些什麼。

無形中「掰彎」了不少女粉絲的國民老公竇靖童

「她突然強吻了我，

我身心反應都特別劇烈」

草頭，24歲，老師，雖然看上去是個雙性戀，但內心大概是個純 P

我談戀愛挺早的，可以說我整個小學時期都是在和各種小男生純愛。而我被掰彎，是在我12歲的時候。她是一個很男生的女孩，現在回想，一看就是T。一開始就是好朋友一樣的接觸，總感覺有說不完的話，也特別愛跟著她在外面瞎混，不怎麼在學校好好讀書。而且彼此之間什麼都不計較，錢有誰花誰的，什麼都可以共享。反正特別開心。

那個時候我其實能感覺心裡有點異樣，我覺得她也是，但我不是很敢面對。一方面是因為年紀比較小，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樣的感情，有點害怕。還有一方面是，覺得自己喜歡女生，在當時很異類。我有一年的時間都在糾結這件事情，也不敢告訴別的朋友，很怕被孤立。

泰國電影《想愛就愛》是我特別喜歡的一部拉片，這個又高又帥的 T 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說實話，我個人特別不喜歡個頭比較矮的 T 。

當時我認識一個比我年長的姐姐，她屬於在T和P之間看心情轉換的那種，並且也認識很多女同。她有時候會帶我去拉吧玩兒，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慢慢走進並且擴大了自己的女同圈子。其實，一開始我有點抵觸。可能是因為覺得她們的世界關係挺亂的，可能因為圈子小，很容易出現A和B是舊情人，B和C又是彼此新歡，A和C又是好朋友之類的事情。但是在這個圈子混久了，覺得T和P的關係就跟異性戀差不多。很多T都很man很帥，P也很美。反正慢慢也就習慣並且接受了。

其實，那個女生表現的還是挺明顯和主動的，而我則忽冷忽熱的。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強吻了我，我身心反應都特別劇烈。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呢？說俗點，心中有蝴蝶在飛，身體感到很濕潤。然後當下就覺得，「去他媽的，就在一起吧」。後來就真的在一起了，但我還是很慫。連我一個特別好的姐妹兒也沒說。直到她來質問我，我才勉強承認。

《想愛就愛》劇照

我第一次做愛也是和這個女生，我後來知道很多女同都是互搞，但我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都接受不了。我是P，我只能接受被搞。「其實你就是把這些T當男生一樣的愛啊，那你為何不去愛一個男的」，我朋友曾經這麼質問我。前半句我有點同意，後半句我不敢苟同。

因為我對男生的身體興趣越來越少，雖然我曾經試圖改變這種局面。從大四開始，在經歷了長達9年的同性戀愛之後，我開始和男生約會了。該做的事兒都做了，不過也就那麼回事兒。有一個男生我覺得還行，主要是因為他帥。不過後來畢業異地，也就順其自然的分手了。

而大學畢業之後，基於一些家庭和經濟壓力，我又交了一個男友。他挺Gay的，雖然他真的是很直的直男，甚至有點歧視同志。我倆1-2個月才會有一次，而我的身體卻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在我眼裡，他就是一個現實里能夠結婚的對象而已，也談不上太濃烈的感情（我知道自己很不道德）。所以中間我也出軌過，和T約過炮。

後來，感覺到他挺不上進的，也給不了我什麼現實的保障，於是就分手了。說真的，分手之後我就徹底放飛自我了、因為工作環境接觸不到太多T，所以我就用同性交友軟體約了很多T出來玩兒。我發現我內心依然還是愛女生，身體和心靈都是。男生永遠替代不了T，即便在很多人眼裡喜歡一個特別man的T跟喜歡男生差不多。但我知道這就是不一樣。

因為網劇《錯了性別，不錯愛》而走紅的帥 T 米勒也是我的菜，我一直都在關注她的社交賬號。

而對男生越來越甚的無感，我很難解釋原因，甚至我自己根本不知道有沒有原因。不過回顧我成長的經歷，沒準兒這是因為我那位特別糟糕的老爸。他這麼多年不斷出軌，和各種女人瞎搞，甚至公然把小三帶回家裡跟我和我媽媽同桌吃飯，而大家也竟然心照不宣。他的一個長期小三竟然還來找我，跟我說我爸最近搞了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而這些年我媽也似乎秉承著「離婚就是放過你」的信念，一直不肯離。倆人吵架動手都是家常便飯。而在我叛逆的青春期，我爸也經常動手打罵我。長大之後，我因為經濟上的弱勢，又不得不服軟。不過，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對男性、對家庭和婚姻徹底失望透頂的原因，總之我確信我只愛女生。

我記得曾經有一些人認為女同是受過男性傷害所以才轉而喜歡女性。我甚至依稀記得小時候看過一部 TVB 劇，裡面有一個女明星正是因為受過男性強暴，所以從此只愛女生。我不知道在我身上是否存在這種可能，反正我恨我爸。

「不和女生搞一搞，

好像都不好意思出去混了」

酷拉多，28歲，公務員，大概是個雙性戀

不能說我是被掰彎，準確的說，是在被掰彎的同時我也掰彎了別人。是的，我們兩個都是第一次和女生在一起。在那之前，其實我一直都是和男生在一起，也完全沒有想過會彎。怎麼說呢，一切就是很自然的發生了。而且接受自己喜歡女生這件事情對我來說，一點障礙都沒有，儘管那時我完全沒有接觸過關於LGBTQ的任何理論知識。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可能是那時候像李宇春、周筆暢這樣中性的藝人一夜爆紅，就突然流行起中性風了。仔細想想，那一屆超女的意義絕對不只在於草根突圍，也似乎開啟了女同的大門。我覺得她倆能獲勝其實就已經展示了某種苗頭了。

然後慢慢的身邊冒出了很多中性打扮的女孩，我的發小也和一個T在一起了。後來就察覺到身邊越來越多拉拉（很奇怪，還真沒發現什麼Gay）。我經常會聽到有人在議論說，「誒，那個誰誰轉T了」，「那個誰誰現在是個P」。

所以那時候我甚至有種感覺——不和女生搞一搞，好像都不好意思出去混了。而我的閨蜜們幾乎都和女生在一起過，有的到今天依然是，有的就結婚生子忘掉從前了。對了，我是四川人，傳說中這兒好像是個拉拉重鎮。

當年萬人空巷的超女既展示了中性審美的某種勝利，也讓很多女生前赴後繼的擁抱這種中性氣質。

我和她也沒有誰追誰，或者誰掰彎了誰，就是從普通的同學，然後慢慢很聊得來，並且發展成了好友。那時候我還有一個不咸不淡不怎麼聯繫的男友，和他沒什麼感情，但也沒有正式提分手。其實也就是在這期間，和這個女孩子的感情也發展起來了。

一開始只是朋友，但後來發現她對我特別好，好到有點超出了女生友誼的那種程度（小女生之間一個屁就能崩壞的友誼你們懂的）。比如說，冬天我的手上會長凍瘡，我又特別喜歡揉凍瘡的那種又癢又痛的感覺，睡午覺的時候，她能坐在我床邊給我揉一中午。

而我呢，我覺得她是一個特別純潔簡單的女生，雖然她長得不是特別好看。但說真的，當時對她的那種感情挺複雜的，也不知道怎麼判斷對她是怎樣的喜歡。直到我對她的身體產生了某種很想佔有的感覺，才醒悟過來這可能是愛情。

後來我們就睡了。不過那個時候很小，也不是很懂各中技巧，所以無論是和男生睡還是和女生睡，感覺都沒有什麼差別。但起碼從心靈上，我是被她吸引的，就覺得她是一個身心都非常聖潔的姑娘。佔有她的身體是佔有她的一部分吧，而且我竟然極其樂意把第一次給她。

美劇《The L World》劇照，這部講述女同世界的美劇曾經在我的女同圈風靡一時。裡面的帥 T Shane 迷倒了無數 P 。

我倆之間完全沒有T或者P的分別，我們都留短髮，穿得很中性，個性比較男生。在主流的女同世界裡，我們算是比較不主流了。所以至今我也沒搞清楚，當年我到底是T還是P。不過或許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必要糾結，因為T、P之分，完全就是對異性戀機制的鞏固。我挺煩這個的。

後來，我們因為性格原因分手了。女生的性格、思維方式太容易相似了，雖然女生的相處更細膩更體貼，但是也都同樣脆弱、柔軟，甚至小肚雞腸，思考問題也都是一個路徑。挺難招架的，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朱迪斯·巴特勒主張性別是通過文化支持所進行的操演所形成的，但我對此持懷疑態度。真的和女生談戀愛，是很容易感覺到女生由於生物性所導致的某些思維上或者性格上的特點的。這種因為性別而導致的相似，有時候還挺致命的。

朱迪斯·巴特勒，性別操演（gender performance）理論的提出者

不久之後，我就開始打扮的很女性化了，並且再也沒有交往過女生。但是這不代表我對女生沒有興趣。老實說，即便在那之後我都是和男生在一起，但我依然喜歡女生。

高中的時候喜歡過一個特別好看的姑娘，甚至還撩過一陣兒。後來我還認識了一個小姑娘，大概十八九歲，一副楚楚可憐的小女孩樣兒。頭髮很長，眼睛很大，白白瘦瘦的，我還挺喜歡她的。有一次我甚至夢到和她有一些很親昵的舉動，但沒有做愛。

不過女性身體的誘惑對我來說就僅限於此了。我在和唯一的這一任女朋友相處的後半段，然後一直到現在，我對女生的身體接受程度就變得很低了。我對和她們做愛完全沒有興趣，但我很喜歡欣賞她們的身體。相反，我對男性身體的渴望卻是有增無減。

我到現在也是很女孩的裝束打扮。喜歡包包，研究化妝品，愛買衣服。如果要用T或者P去界定女同關係里的角色的話，我想我應該都不是。從我的經驗來看，我對T和P都動過心，而我既有爺們兒的一面，也有小鳥依人的一面。

《The L World》中的 Bette 和 Tina 這一對兒第一次讓我意識到原來女同還可以這樣——兩個人都能留長發，都能保留比較女性的外在氣質。這對當時生活在一個明顯劃分 T、P（尤其是外形上） 的女同圈子裡的我，是一個不小的震撼。同時，也是不小的吸引。

有時候，我和我身邊一些T聊天，會發現她們多少會對成為男性有一些渴望。然而我完全沒有，我對自己的性別認同也從來沒有懷疑過——我是女生。

我也沒有思考過自己到底喜歡男生多還是女生多，或者喜歡哪種性別的哪種特點。反正，我很享受我這樣不穩定的性取向，這讓我可以愛很多美好的人。不過若有人一定要問我以後的打算，我八成還是會選擇和男生在一起。同志的未來很難的，玩兒和愛是一回事，真正的生活是另外一回事。當然了，這也是因為我還有選擇吧。

文 | 三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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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摩登天空雜誌原創，轉載請聯繫後台

恰巧她是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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