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來京,兒子接站,一件小事母親卻極不適應
每次,母親從老家來,接站都有點讓我頭疼。
母親不願意讓我接。她說她都知道,下了車,坐多少路,轉哪號地鐵,怎麼到家。她說,我一個人,沒事。
但我覺得,做孩子的,一定要接上母親到家,才是孝心。
母親耳朵有點背,電話里要大聲一點。我告訴她,明天,我去接你,定的哪趟車?母親那邊道,你說啥?我道,哪趟車?她那邊也大聲地道,158。我到網上查,K158到達北京的時間。
第二天,定好鬧鐘,唯恐睡過了,半夜起來好幾次。終於在鬧鐘響起前的一分鐘起床,早早地到了火車站。
打電話過去,母親那邊關機。我的心一沉,媽怎麼關機了?手機沒電了?在家怎麼也不知道充好電?這可怎麼接?火車站又不賣站台票,知道她座位也沒用,只能在出站口等。可出站口有兩個,一個是1,一個是2。她會從哪一個站口出來?出口出差了,人那麼多,上哪裡去找?
我看了看手機。離火車到站的時刻,還有一個小時。到火車站裡面,找了一個超市,買了瓶礦泉水。在門外找了個椅子,坐下來,邊喝水,邊埋怨,媽真是的,明知道我來接,怎麼關機?怎麼會讓手機沒電?
身邊是走來走去的人,也有人坐在桌子邊上,用筷子挑著速食麵,聲音很響地在吃。知道擔心也沒有用,早上起來的太早,困勁兒有點上來,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起來。
電話響起,是母親的聲音。母親告訴我,車到涿州了。我揉著眼睛,問母親,手機怎麼了?母親回答,誰知道咋了,快到北京,手機咋就沒信號了?虧了帶了你放家裡的那箇舊手機,換了卡,才好。我現在打電話用的就是那箇舊手機。
電話通了,心才放下來。我對母親說,媽,我在北一出口等你。母親說,不用接,我自己能找到。我有點不高興地,大聲道,我都來了。記住,北一。母親道,啥?我又重複了一遍。又叮囑母親,到站的時候,抬頭看一眼上面,上面有「1」的出口,從那出來,我在外面等。母親道了好,掛了電話。
看時間差不多,開始在北一出站口等。怕母親走錯了路,在他下車的時候,又給他打電話,記住,北一,北一。電話那邊,人聲噪雜。K158的列車到達,人群一撥一撥地湧出來,瞬間充滿了我的視線。我左右張望,快速地閱讀著迎面走來的每一個人,從中要找到我的母親。
母親從老家來,每次都要帶很多東西,多是家裡的特產。此次來之前,就叮囑母親,只帶自己的包就行,家裡的東西,這兒花錢都能買到。母親道了好,但堅持要少帶一些。我告訴自己,想必,母親拖著箱子,拎著包,是落在了後面,耐心再等一等。人群漸漸少了,直到空了。人還是沒有。我慌忙給母親打電話,母親那邊,無人接聽。
北一出站口徹底沒人了,還是沒有母親。我慌忙跑到北二出站口,也沒有母親。過了一會兒,人又陸陸續續地出來,上前去打聽一下,才知道,已經是下一趟車的乘客了。
母親會到那裡了呢?我又一次憤怒了。今天,母親是怎麼了,怎麼老是這樣?煩躁、鬱悶,一起擠進心裡來。
過了好大一會兒。母親來電話,我接通電話,大聲地吼道,你在哪?
母親那邊道,我出來了啊。
我問,是在北一嗎?
母親道,不知道是一還是二。
我質問,一、一、一、不是告訴你,在一那等嗎?
母親道,我已經到廣場了。
母親飄忽不定的行蹤,又讓我陷入了抓狂之中,你到廣場幹什麼?不是讓你在出口等嗎?
我徹底憤怒了,舉著電話,一邊大聲吼,一邊往廣場那邊走。電話里,告訴母親,不要再動,就在那兒等我。母親道,回去吧,別接了,前面走一會兒就是軍博站,一號線,我知道。我坐上車,再倒車。我氣急敗壞地訓斥母親,我都開車來了,你說這些幹嘛?
我讓母親在路邊等我。我狂奔而去。母子兩人,舉著電話對講,不斷定位,又費了好大的勁兒,終於見面。
看見母親的一刻,壓抑不住的怒火終於爆發,我質問道,媽,不是讓你在等嗎。母親道,我等了,見沒有你,我就自己走了。我問,是北一嗎?母親道,誰知道,那麼大站,我就跟著別人出來的。
我徹底無語。母子兩人走著回火車站,去地下車庫去開車。母親還是拿了很沉的東西來。我幫拎著,還是埋怨母親。母親不停地向我解釋,不沉,坐卧鋪,東西好放,一點也不麻煩。你來接我幹啥?我自己知道路。
我數落夠了,心情漸好。
母親坐在車上,開始沉默,望著窗外,高樓一個接一個,飛快地閃過。
我忽然開始有點自責。母親來北京,一個人,那麼大的火車站,那麼多的人,又拿那麼重的行李。責怪媽媽不懂城裡的規則,我的語氣,是不是太過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媽媽就是習慣走自己認準的老路,一號線,轉公交車。在適應城市上,媽媽無疑是落後的。我則是先進的。可是,我用了足足十多年的時間來學習這個先進,可是媽媽呢?
我也開始沉默。
作者簡介:李中華,河南正陽人。中央電視台新聞頻道編輯部《新聞直播間》編輯,作品有《孔二先生:孔子的平凡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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